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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R,是大概七年前的冬天,我去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某个中学,一圈教室坐满各校学生。铃声过后,唯有R在静寂的走廊上嘻笑奔跑。阳光下她的肌肤雪一样白,薄衣薄裤,有一种脆弱的妄自的美,像自天上来。

  再见R是来年夏天,高中入学第一天。依旧是走廊,依旧站在日光下。日光充沛得像烧起来。她却还是一样的瘦和白,笑容甜美。我16岁,想像不出世上竟有如此玲珑女子。

  再后来,她竟在我隔壁班级。进出碰面,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三楼女厕所。即使在后一处灯光昏暗气味污浊(当时我们高中厕所卫生条件不是很好)的地方,她也是清净自如(我以为她并不是去排泄的)。当时她也已晓得我,碰到总点头或微笑。有次她朝我粲然一笑,我竟脸红。 对于自己的容貌,她必定从小自知,有时也倚仗和运用。但并不是太会技巧,大抵也是胡乱挥发。比如让男生买好吃的,比如仗着班主任的喜爱不参加晚自习。缺席次数过多也被教育,她就在教室外头哭。于是教室内坐着的人都心神不定,时不时望向她。

  而我畏惧她。她有气场,同等强度的人才能对抗(比如理科班的男生程)。当时我又自身问题多得不得了,摆不正自个位置,脑子里全是些远山远水高渺的念头,拘谨,又外表迂钝。每次碰见她我都会慌张。她有我当时尚未舒展开的一种美好(即使后来我明白那纯粹是外表上的)。后来晚自习时看着她的侧脸(雪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闪闪发亮的眼睛、兔子样的嘴唇),我会想去吻她。 高三文理分科,和她去了一个班。渐渐也似乎看得见她有时的惊惶不安和落寞。她终究不是仙女。可还是有光芒,落在我身上,她自己不明了,外人不明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明了。毕业时我的同学录上贴着她16岁的照片。白裙青草地。

  后来竟又上同一个大学。她的宿舍在我楼上,常来借小说,赖着不还,我也依她。大一,我谈恋爱,她也谈,同全校最帅的男生,她的学长,商院男篮队长兼女篮教练。而她是女篮经理。圣诞夜舞会结束时,全校三分之一的女生涌向她的男友,无比癫狂。她渐渐有些把持不住,几次拖我到深夜,当时她已把自己整个人押上去了。她不停地倾诉,口气充满对他的维护和依恋,翻来覆去却又是些俗道理。我很失望。为她,也为自己。当时,我同她一样。最后R的恋爱拖了一年半。他领着前女友出现在一个很大的party上,宣布了新恋情。而R之前并不知晓。她拖着我哭得死去活来,像极灰了心红了眼的兔子。她的初恋,活像一出青春偶像剧。外人看来,又像传奇。

  最近见R,惊觉她整个人重了。和以往的轻盈相比。一场恋爱而已,她已坠地。而我却离地越来越远。 有时想起她,脑子里总会出现黄碧云的一个小说名:“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无端端的一句话,不知为何。

  或许我以后也该为R写一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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