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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车

  那天他把车停在楼下,而我特意出门绕了一圈再回家,远远看见他把手伸出窗外翘着腿抽烟,等我慢慢走到他的车旁,他抬起头看我──他是一个长着长长睫毛的人,喜欢把眼睛凝视不动地看人。问了几句怎么不在家之类的话之后,他也没有要上楼的意思,于是我坐到他车里,把他的烟盒也坐扁了,他又露出那一贯的神色,我不知道喜欢他哪点。他把tommy girl递给我,继续抽着烟。你瞧我晒得多黑,他说。我瞥了一眼他的遮阳盖,看到我送他的那个扇贝还在,就放心地握住他的手,不一会儿手心就开始出汗。
  就这样坐了有十几分钟,他才闭了车,姗姗往我家门口走去。在电梯里他像个不自然的客人,假如他看向我,我愿意露一个最好看的笑容给他,愿意立刻精神抖擞,并且盯着他看个不停,像在机场的时候他叫起我的名字,就如同兔子的耳朵忽然竖起来一样,令我浑身都为之一振。可是他没有。
  他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说要检查一下我是不是长期住在这里。我觉得他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因为每天不管多晚我都会一个人走回来,一路上心里想得都是他。他坐在那里那么安稳,或许也是知道的吧。他指指墙上的他送我的钟,还一直没上电池,又说我们来玩JUMBLING TOWER吧。但是只一会儿他就输了,积木从桌子上散落到地上,他的修长得显得很灵活的手直发抖。不,他并不知道,他坐在那里,通宵打牌之后显得特别没精打采。

  我趴在窗台上,红色的车印入眼帘。我每天晚上都会像这样趴在窗台上看一会儿,看看有没有红色的车经过,或者停在楼下。半夜以后街道完全寂静下来,这时候一辆最轻微的车经过的声音都会触动为此敏感辗转的神经。我记得好多个凌晨,当下面的街道再无来往的车辆,当电梯不再运转,我仍然蜷缩地坐在窗台上,把头伸出窗外,让沿着楼跑动的风吹出泪眼婆娑的时刻。为了这些愚蠢的理由,我还想说一些更傻的话,他却嘿嘿笑着说我们来玩猜内裤颜色的游戏吧,我说好啊,然后他就猜,我就问你怎么知道,他说刚才我趴窗台上他拿手机伸过来照了一张就看到了,又试了一下果然能拍到。见我不笑他拿过我的手机看照片。立刻一种沉重的悲哀浸透我心,如果他愿意听我说下去,再给我一分钟。又或者他看一下我的手机,他将看到我保留着他所有的短信,一条都舍不得删掉,然而他只看到西班牙小男生搂着亲我的照片。
  有没有跟他兑一下,他问。那当然了。他拍打着我的脸,略显生气地眯着眼审视我。又问那天跟T是怎么回事。我说T想兑我,我不喜欢他,他还想兑,我就说我喜欢你,他就不兑了,还教我怎么兑你。他听得笑了起来,环住我的腰,说你怎么这么爱骗人,随即我们接起吻来,不快也不慢,我坐在他腿上,不激动也不意外,这一切恍若隔世。

  他把我按到床上,我一边说那T是如何,我是如何,一边阻止着他,他便继续逗我笑。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懒散地跳动着——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即便那天醉得,他骤然跳动的心脏也仿佛是低语一般,在某处回旋地,我记得那翻天覆地的温柔。
  你报复我的时候到了,他说。
  你走吧,我说。
  他停下来,我也跟着起身,坐在床沿上,他面无表情,也仿佛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像位老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开,门被轻轻打开,又自动合上。我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天黑得特别快,一转眼室内的陈列只剩下不清晰的轮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这些天来特别重要的时刻,就起身继续趴在窗口,看他把车启动。车灯亮了,就像他走了一样,不一会儿我意识到这次是真的了,他真的走了,不紧不慢,没有意外。

 

西班牙男孩

  西班牙男孩是小胖老板的儿子,长十分俊俏可人。不知道为什么,小胖特别想知道小男孩的鸡鸡有多大。你说他个子不高,肌肉却这么发达,那么他的鸡鸡到底是大是小呢,她问。WHEN YOU DO IT,我回答。于是这天小男孩在家的时候小胖叫我递酒给他。小男孩不知道有没有满十八岁,正在给女朋友打电话,讲第二天要去澳大利亚度假的事情。小胖在帮小男孩熨衣服,我在给FRASER发短信。轮到不知道如何回答,小男孩就拿过去帮我回。

  REMEMBER WHEN U BEN DOVER?
  MIKE HUNT.

  小男孩就觉得很好玩。硬要给我看JACKASS。不一会儿我收到一条神秘短信:GUESS WHO
  没反应过来,我回:MIKE HUNT
  NAH,I CAN SEE U!
  我抬头,小男孩盘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冲我狡黠地笑着,那样子可爱极了。我们边喝酒边短信,边看着JACKASS里一群疯子的互虐旅行。这样到了快看完的时候,一瓶伏特加都见底了。小胖恍然大悟。我上楼打电话去了,她说,一边对我做FIGHTING的手势。

  很多时候,为了让已经握在手里的愿望,如细沙般滑落,为了忘记FRASER,小胖天天陪着我喝酒,跳舞,打台球。现在又要把她最亲爱的小男孩献给我,他有着小爱神一样洁净的脸,像一位青春永驻的小可爱。
  你从来没有跟外国人做过爱吗?四年都没有过吗?你介意吗?小男孩从沙发上跳下来,把灯调暗,然后坐在地毯上,头靠着沙发,在他家美丽的到处是艺术品的客厅里,说MAY I KISS YOU
  从他家的客厅望出去,可以看到整个市中心蜿蜒的灯火,透过客厅的天文望远镜,可以看清每一张在街上浪荡着的行人的脸。只看一下也好,我喃喃地说,随后阖上眼。就像躺在满是雾气的浴缸里,全身都瘫痪在热水里,只剩下脸在外面,却又被迷蒙的水汽浸湿,一切又暖又快,充满了沐浴的香气。
  我又睁开眼,看到小男孩卧室墙上的照片,他的女朋友,他的舞会,他的旅游纪念。他的女朋友的穿着比基尼。他的女朋友什么都没穿。回到小胖的卧室,她睁开眼看我了一会儿,我以为她一定会问我:大吗?长吗?谁知道她是轻轻叹了口气:唉,大家都比我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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