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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不讲礼貌的声音乱踩着额头,让我惊醒——关门的时候要不顾一切地轻,就像慢慢栓紧两朵淡蓝色的云。不然,黑山老妖的姐姐(噢,请原谅我用这么恶毒的词语,)——老板娘——会突然(轻如幽灵的影子)浮现在你身后——你还未来得急顺应时间——朝你暗无天日地唠叨着这样关门是如何的不对,对门锁的损害有多大,甚至她还会指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该死的漆黑的小动物说:“瞧,连蚂蚁都给你打下来了。”(我发现我缺乏一眼就洞穿事物的本质的眼睛,和直指人心的敏锐的力量)但立春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舒心入骨的好天气:阳光像淡黄的煎饼密密麻麻地砸在窗台上,厚重的灰尘像鸟雀一样惊得四处飞散。
当时我让自己反着手(在这个过程中,连优雅的转身都轻佻地省略了),意气风发地猛拉了一下门把。“砰——”(根本来不急阻止)木头相互攻击的声音纵身越过房子,在阳光下相互退让,一直跌落到了我要去的地方。这让我记起了一些幽暗细小的事。像刚刚被攘开的死乞白赖的冬天,冬天的下午随处可见的滚圆的孩子:男孩子还在胸前贴着歪歪斜斜的红领巾,女孩子红扑扑的两瓣小脸蛋挂在倔强的还未成形的颧骨上。陀螺在风中旋转起来像在高速公路上滚动的车轮,速度把声音搅成了很多细细的蛋黄的丝,小男孩舞动手臂的弧度和高度同我小时候的一样,还伴随着嘹亮的欢呼。是的,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但有时世事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奶奶临终前用悲伤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睛最后一次对我谆谆教导,据她所说,奶奶有着历经苦难的一生。但,如你所知,一个人长久地呆在房子里,能够做的事情确实不是很多,除了看书,读报,上网,有时也就是被迫的手淫。的确,还如你所知,很难说第一次什么时候开始,同样如你所知,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就有第三次,直到最近的最后一次。万念俱灰的顿挫感可以使生活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像以往一样:下午5点30和网友说再见,然后关网站,关暂时停止叫嚣的头像,关掉所有能够关掉的东西后就是关机,电脑看上去不知疲倦,生命突然终止前的一小段钢琴曲让人突生伤感(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事情一丝不苟地毫无头绪地聚集在你头上:各种需要完成的积蓄已久的决心,悬浮在你眼前的窗外直冒青烟的理想,飘忽不定的灰尘告诉你今天的天气很好。它们的眼神怪异,秋波暗送,互相纠结在一起,像睡梦中的无休止地磨牙。声音先把空间里的光线扩至无穷大,然后猛然紧拉,像拉起鱼网般缩小,像水滴挂在晾着白衬衣的铁丝上,透明,不露痕迹,内部的爱意构成一堆命运的鳞甲。
但让我不安的是:直到我顺着细碎细碎的阳光寻找到楼下,才发现陷入了回忆深渊的老板娘。“是啊,天气真好,”老板娘端出热情来回应着我,毕竟,春日里的每一阵刮不到尽头的风都足以让一个家庭美满,子孙满堂的老人忘记随时准备提醒她的病痛。但有时,她会拉着我,像她以往经常做的那样,她随时都乐意向你洒出一把记忆中的霉:风湿病痛,晚期乳腺癌(要么就是白内障),婆媳间隐湿的被另一层不忍挑开的薄膜盖住了的隔膜,电费突然涨价,已经半年忘记洗澡了的算是她半条命的猫,然后不动生色地,在某个记忆的洞穴里突然向你问起:“房租?——”我说:啊,噢,房租?我记得呢,明天,明天——一定。但今天却出乎我的意料。下楼,房子前有一小块粗糙的水泥铺满了的空地,阳光蹦跳着跌撞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排挤,拥抱,互相拍打屁股上的灰尘。出于礼貌(即使由于老板娘善于演戏而让我无可奈何的反感),我保持着出门时高昂的心情,我向她热情地打招呼,她坐在台阶前的椅子上,阳光刚好退到那里,和屋檐达成了安稳的协议,在她身后划出了一条不动声色向前挪动的分界线,最终必然是阳光像退潮的水一样溃败,而她也会置身其中,但却保持不可动摇的中立,像她生活中所经历的一样:做一个安静而自主的旁观者,为自己的赌注暗暗操心。据我所知,她属于那种没有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的精明强干的女人,她自小就表现出这种优秀的品质。而现在,她只需要等待着为黑夜最终擦掉阳光的意愿而欢欣鼓舞。她的姿态庸懒但后背挺起,微微向左,斜靠在椅背。她旁边的老黑猫上午刚洗了一个长达三十分钟的大澡,它站在阳光里胡乱飞溅的自来水下,像只刚刚从海里奋力爬上来的海狸,不知所谓精力充沛地抖擞着身子,身上就暴开了一阵虚幻的透明白亮的花。而现在它正打开了干干净净的身体,在阳光地调戏下,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喷嚏,提醒我似乎忘记了时间。哦,当然,我怎么会忘记时间呢。她的眼睛微闭,额头迎着阳光,面容安详,眉头眼角隐藏着一丝虚假的慈祥,但旋即都被另一些更加隐秘的印象推挤着从表面掠过——一张像因揉搓过度而无法书写的黄纸覆盖而成的脸皮把时间拉得让人绝望的漫长,却又似乎坚硬无比,阳光撞击在上面,像奋力撞击在石头上的矛,瞬间折断,矛头激散,纷如雨下。
“咳——咳,”老猫首先惊醒,圆睁的眼睛腾起两团不满的绿蓝色火焰,“阿婆,天气真好啊,”老太婆上身微动,像从回忆的洞穴里不舍地被拉出来,她缓慢地睁开眼睛,丝微不快的神情像浮游在脸上的灰尘,不过很快就给虚假的欢快掩盖:“啊——是啊,天气真好,”
“您在想什么呢,”(我不该横生枝节的。) “这种天气让我动不了哦,”
“您老都只等着享福了,还要动什么,”
“我昨天腰又痛了,老地方,风湿痛起来要老命啊,”
“恩,风湿是……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不知道,我这付老骨头。有人盼我早死呢,”
“您老可不能这么说,您看您,一看就知道是有福的像,”
“你不知道,有人……”
“阿婆,我把房租给您,”经验告诉我,我必须离开。(现在!——马上!——离开!)我尽量砍掉溜到了嘴唇上的话,加快无法再砍掉的话被放出的速度:“一百二十三块,加电费,哦,干脆以后的电费一起算吧。”尽快!不然就来不及了。“啊,好。。恩。。没。。”我把钱迅速递给她,就像拼命甩掉一只趴在手上的丑恶不堪的蟾蜍。我几乎是跳起来了。老太婆的声音似乎很不甘心地追赶着我的耳朵,但我的脚尖早就像像猫爪一样抵在地面上,就等待着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时刻爆发:无声而迅速地弹起。几个轻松的起落,我如愿以偿地逃离了老太婆,远离了即将无情地将我卷入的人世的骗局(其实这些我都明白,早就明白)。那个可怜的声音在夕阳的余晖里魂飞魄散。
出于某些原因,比如为了逃避生活中的愚蠢,或者其他如仅仅是个人喜好的东西——独处时亮如针尖的孤独。那时我像条蛇一样溜进这个巷子,而对于一条蛇来说,大雪都已经消融几次了还未寻找到一个安适而温暖的适于冬眠的巢穴似乎太迟了,但幸好,对于我来说,只要现在开始就一切都是时候。经过一阵打听,我知道这一片都是用来出租的民房。我滑进来时,一切都悄然无声,井然有序:冷飕飕的风在堆积着的树叶间来回穿梭,像在努力寻找一丝遗落的温暖的回忆,我不期而至的潜入,打乱了空气中那看上去神闲气定的飘然,风像被抽了一棍子的小母猪,撒开蹄子没有方向地四处逃窜。猫,那只已经和主人融为一体的老黑猫,身体上大部分黑色的毛发粘在一起,在风不小心地无意地拨弄下,迅速僵化,冷然直立,像一撮一撮的枯草插在一座低矮的坟上。但它特有的满怀敌意的眼神和随时准备和谁一战的姿态让我兴趣(胃口?)大增。猫毕竟是柔弱的。伴随着我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往后缩,往后,一个阴凉的光线微暗的对它来说却意味着随时都可逃跑和安全的深渊。我忍不住笑了。主人出现时,它那软化了的敌意又像潮水一样反弹了回来,功力甚至比先前更加深厚了。由于光线的原因(她站在门里,我站在门外),我必须(无意识地)微微簇起眼睛,这样才能更多地捕捉到她似乎随时准备消失或者正在消失的虚幻不定的身影。阴冷的空气窜进屋子时绕过了我的身体,似乎有意地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但那种幽暗中的感觉飘忽不定,不可捉摸,转瞬即逝,它们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可能,同时也并没有提供太多有用的线索。我发现,老妇人的面容上悬浮着一层慈祥的光环。问题就恰好出在这里:正是这层光环让我感到了久违的熟悉和温暖(后来,也就是现在的不久前,我明白了所谓的虚假的烟云,这对她来说真的一点都没错,同时这也并没有冤枉她)。我说明我的来意,她说现在刚好有一间空房,然后问我是否有意去看看房子,我同意了。我跨过门槛——也许是因为主人的原因,老猫竟然温顺了起来(这条老奸巨猾的鬼奴),耷拉着头,走起路来晃动着尖细的屁股——穿过厅堂,踏上一段狭窄但并不漫长的楼梯,她带我上到了二楼:一间空荡荡的客厅有气无力地躺在眼前,表情僵硬,白色的地板砖像一阵平地刮起的白亮的风,迎面将一层柔韧的寒意覆盖在你身上,让人清醒——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我需要清醒的思考(或许这是另一种更可能让人信服的解释)。
“先前住这里的是个说话像打机枪的女孩子,”她边掏出啷哐作响的钥匙串,边介绍关于这间房子的光辉历史,“她真是个勤奋的女孩子,勤奋似乎是她的本性,可以说正是通过勤奋,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考上了一所我也搞不清楚名字,不过听说是很有名的学校的研究生。呃——,我记得——以前还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平淡无奇,毫不起眼,只是比一般消瘦的人更加消瘦点——恩,是在这个房间——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著名的小说家,奇怪的是并不见他和很多人交往——在我印象中,名人应该不是这样的——他经常闭门不出,除非吃饭或者是买什么东西。”接着又罗罗嗦嗦毫无根据和逻辑地讲了一些关于那个青年小说家的各种传闻,反正是越讲越让人觉得满头雾水,而那个小说家的形象也一步一步隐退在雾水中,更加难以描绘,我只能不停地用点头来表示我的认同和赞赏(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就应该做出明智的选择),还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合时宜但不关痛痒的话,比如“是啊”“恩,不错”“真让人羡慕啊”……。后来听说他在没有任何前兆和迹象的情况下突然退房离去的时候,我恭敬地问到:“为什么啊,这里不是很好的嘛?”她回过头——眼神透露着难以察觉的闪躲不安——微微顿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悟,但最终一无所得:“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来得急想起问他这个问题,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说完就径直向前,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团风拖着长长的尾巴划了进来,穿过客厅,又堂而皇之地扬长而去。当然,还有很多很多足以见证这间房子光荣历史的东西。“喵——喵——”老猫从客厅里一架挤满灰尘的茶几底下像团黑烟一样飘了出来,“你看,这猫跟我大半辈子了,它完全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是吧,小黑?”猫老成精的家伙马上做出应有的反应以表忠诚:摇头晃脑地朝茶几搔首弄姿。茶几完好无损,但刷在上面的紫红色的漆却因为年深日久而明显爆裂,剥离,光辉暗淡,灰尘浓重。老猫眼前的茶几似乎生来就被摆放在那里,或许已经和地板结为一体了,就像老太婆和老黑猫无法分割一样。我转过身,进入房子:房子还让人满意,大概有13平方米,墙壁光洁,色泽明朗,进门左边的墙壁上有一幅以前留下的,似乎是因为匆忙而忽略了而忘记摘下的画,画面灰白阴冷,画上是一个像液体一样变形流动着的人在桥上仰天嘶叫,混沌压抑的绝望让人像突然断气了般全身紧缩(或许是那个无法猜测的小说家留下的),打开的门正好把它掩盖在阴影里。但最终决定了我意志的是正对门的方向静卧着一个向阳的但并不会泄露秘密的窗台,只要关上窗子,拉上窗帘,我就能高枕无忧的滑入另一个世界,于是我很快决定:就是这里了。因为我并不是蛇,所以对于我来说(也仅仅是对于我来说),一切都还不算迟,甚至可以说还尚早。还好,房租也不贵,是我预算中能承受的,而且离学校不远,交了押金后的第二天我就把东西都弄来了,给电脑装网线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因为在此之前这栋楼还没有接宽带,于是我又要联系电信公司又要寻找合伙人(唯一的一个合伙人两个月后就走了),所以大部分的费用还是由我承担,虽然后来我也后悔想要搬走,但由于牵的宽带的时间未到(以及懒得再去适应新的环境和其他各种难以言说的因素),而且也并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所以即使现在老太婆慈祥的光环已经在心中不可挽回地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不可剔除的渐渐角质化的难以动摇的反感,我也还是能在属于我的另一个世界中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从老太婆那逃出来到在这里突然停住的时间里并没有想这么多,但吃饭也还不急,这样我就像只逃离了危险区的小兔子,站在街心不知所云地四处张望。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方向,街头巷尾游荡着一股股白亮的风,像一条条滑腻冰冷的小鲫鱼在手掌里打着挺子跳动不安。怀疑时间的老人故作叹息,掉落了容颜的妇女身姿惆怅。男孩追赶女孩时滚落在街道上的欢呼,明晃晃的,闪动,和你保持因陌生而应有的距离的光。这时候,你抬头,你想打一个舒心的喷嚏:太阳的光芒一点都不刺眼。喷嚏突然化成了飘荡在清水里的凉意,沿着鼻毛,反向沁入鼻子的每一根神经,直冲脑门。我懊恼地挤压着鼻翼,学电影里吸毒的人那样,猛地吸两下被春日里害羞的阳光融化了的空气。一股清凉的半透明液体顺着擤鼻涕的力气喷到还来不急躲闪的手掌上。
“哈,风先生,下午好啊,”房东老太婆的媳妇从对面的街口冒了出来:提着黑色布袋子的手插在略显臃肿的腰上,形成一个固定但并不优雅的三角架;另一只手提着一尾气息奄奄的红鲤鱼:眼睛呈向上凸出的白梨状,粘湿的嘴巴似乎在尽人事般努力地调整着呼吸的方向,但,这些努力看上去都白费了,即使它那优雅的尾巴再怎么摇摆都一样,但它嘴巴上的细须却让我觉得如坠梦幻般的美:在风中,噢,在风中,你看到了什么,投身于死却如此安详。细须就像悬浮在幻想中,透明而微微地渗出孤独的红:我根本就没注意那女人的第二句话在我的耳朵里打了几个圈就走了。“啊,好,”我急促而心不在焉地应到,省略了下一句:“这鱼真漂亮。”——它被我在嘴唇上硬给摘了下来:它所体现的罪恶感,比杀生本身更罪恶——这种想法让我瞬间悲伤了起来。“婆婆说想吃鱼,”她边说边把鱼提到眼前,眼神落在鱼须上,马上又游离开去,“她说她想吃鲤鱼——红鲤鱼。两斤半,11块钱——砍掉了1块钱,”
“啊,不便宜呢,”我连忙说,
“恩,既然她想吃哪能管这些哦——她不是说这里痛,就是说那里痛,也不知真痛还是假痛……”
“你可不能这么说,老人家病痛怎么会乱讲呢,”
“啊,风先生,你是有所不知啊,”她那让人看着就郁闷的老鼠头灵活机警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无所顾忌时,继续说:“现在的老太婆就喜欢装病,就说隔壁阿九媳妇的婆婆吧,有一次居然装出要死了的样子,真是厉害,所以我不得不提防啊,”她稍微顿了顿,伸出干燥的舌头试图湿润一下更加干枯的嘴唇,或者,只是想从空气中汲取一些水分,沙沙作响的声音就像两张尖刻的砂纸纠结摩擦在一起。面对老太婆时难以忍受的恶心像红鲤鱼哀伤的眼神一样从毛孔里渗出来,往空气里弥漫,迅速形成了一层氤氲,笼罩在我周围,很快,像突然涌出的泉水,一股强大的不可抵挡的力量开始搅动着我肠胃:几十个棱角分明的木齿轮在里面尽情旋转,碰撞。我不得不抛出一个艰难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呃,你知道,我还没吃晚饭呢,大概,你也没吃吧,”我又踮起了猫一样的爪子。
“哈,你看我这记性。马上回去做,给她炖个汤,年纪大了,消耗功能不好,怕让她鲠着,上次也是说要吃鱼,可是一不小心,一根针大小的鱼刺就在喉咙里卡了三天,那次不知道花了我多少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啊——唉,做儿媳的,实在没办法,”
她的嘴唇往左缓缓蠕动了两下,显然意犹未尽,但似乎终于察觉到了空气中渐渐加强的不怀好意的质变,嘴唇又向相同的方向蠕动了两下,然后伸出干燥乏白的舌头打在下嘴唇上,刚要滑出来的话被打碎在空气中。她转身离开不远,红鲤鱼俊俏的尾巴摇摆了最后两下,整个身体随之剧烈的晃动,“呀!”她一声惊讶,差一点就没抓稳,然后低头紧了紧提鱼的手指,悄无声息地从墙壁投下的阴影里像风一样刮进巷子。
阳光全线溃败,天色突然暗暗地悲伤了起来,这还只是另一方胜利的开始。虽然已是早春,但白天依旧短暂而易逝,缺乏足够的耐心。我记得“来凤鱼”餐馆就在前面不远的第一个拐弯处。“哦,错了,不是这条街,”我拉回刚刚踏出的右脚,重新打量的时候才发现:我刚跑出来时,已经穿过那条街了,或者,已经穿过了两条,但这都已经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怎么可能呢,”——这条街我从没来过,或者,即使曾经因为某些原因来过,但现在我也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印象了。有些店铺早已灯火痛明,生意兴隆。越往远处看,越发能看到黑夜一丝丝往下扣,像烧焦了的灯光掉在地上,压住灰尘,泥土的骚动,静默无语的汽车,小贩摊上忧愁的水果,水泥——哀伤的建筑物,路灯脆弱的柱子,看着看着人就在远去中生锈——被氧化——黯然消失的过程,四处飞扬着的性病广告,酒吧里逃逸出决堤的痛哭,空虚喧嚣的流行音乐,一朵被遗忘的野花,和这一切都巴不上边的记忆。它们在我身边拉拉扯扯,义无返顾地滑过,识趣地绕开我的内心,我的身体却被无处可逃地容纳进去,被吞下,被得意从容地消化。而我现在却饿了,除了恶心,还没吃下任何东西。我想,这里隔“来凤鱼”应该不会太远,最多两条街吧。
【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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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雷:
“转变”的意愿比较明显,很多地方都在用力,也确实在整体上带来了一些好的变化。但是显得心急,对事和物的感觉形成文字后还很含混。前面那些括号里的内容流露出一些犹疑,像是不知道放上去效果是否好,却又不甘心放弃。
袁群:
呵呵。含混可能是出于某种不习惯,抑或仅仅是因为急了。犹疑是否是“转变”的某种表征?期待下一个。
蚀逝:
三个问题:
1、知道要用力很好,起码已经开始有了自觉的意识,但拳头应该怎样出,打哪个部位更能出效果让对方感到疼痛,包括姿势、用力点等等,这些都是需要磨练和琢磨的地方,你现在有点百花错拳的感觉,要么用力没出效果,要么用力用错了点。
2、另外不要总是期待下一个,也许下一个并不一定就会比上一个好,慕容复未必就真的能在将来复兴燕国,这就造成了总是活在幻觉中。面对这一次的现实,总结整理每一次的写作,清理自己的身体,充分认识到这一次的写作对于自己的意义以及收获和暴露的问题,某个时候比单单期待下一次重要得多。我个人感觉你小说量产得有点快了,你肯定会说是练习,但一个月一篇5000字左右的小说对于20—25岁的真正写小说的人是合适的速度。如果不能真正挖透每一次的小说写作,而是完成任务式的盲目练习,一是对自身的要求过低和对作品的不尊重,二是很有可能跌入一辈子都在练习,写一辈子都没有大起色。
3、但,如你所知……和连续的几个如你所知,为什么要这个词呢?是真的考虑到句子需要还是仅仅因为记忆或者喜欢还是习惯上的惯性?这是需要警惕的。
袁群:
回蚀逝:
1、基本认同,也许这是一个或长或短的过程。是否写作的过程本身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只是层次发生变化而已。
2、对每一次写作(作品)的清理,思考整理其实都是为下一个作品扫除障碍,积蓄力量,这当然是对自己负责的。在这个作品里我花了心思,只是,存在着心有于而力不足的问题。对于你关于写作量和速度的看法我保留意见。练习,对于下个作品来说以前的一切都是在练习,当然也绝对应该避免如你所说的“一辈子都在练习,写一辈子都没有大起色”的处境。
3、这纯属惰性上的小动作,是应该注意的。
何兮:
粗粗地看了一遍。意见也是粗线条的。
整个下午涣散了一点。原因可能是立场不是很明晰的缘故?视角的模糊阻止了更自然地呈现。
不过,还有很多可能性,感觉还是很丰富的。题目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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