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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手机的讯号就没有了,这证明天地之间已经落下来一道闸门,赶紧回头再看,特区的高楼在冬日的雾霭中模模糊糊、高低错落地堵塞了身后的山口,好像一堆混合痔。
于是就这样陌生起来,即将到达的地方就是由资本毛孔里流出来的血和肮脏的东西堆积起来的,香港,一个“一霎时把前情俱已昧尽,参透了伤心事泪湿衣襟”的地方。更何况,他们连续死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代表着这个城市一个时代的辉煌、光彩、迷幻和神奇,姹紫嫣红,哥哥只霸占了一种颜色;弱水三千,梅姐连一口都没有喝到。而今富贵凋零、繁华寥落,4月堆集百合花,12月堆集白玫瑰,还有什么花是白色的?二人红颜薄命,千金散尽,1897,1997,各自投胎,再入轮回,下一个会是谁?
轩尼诗道的上空盘旋着一只鹰,或者是几只?我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都能看见它滑翔的身影,孤傲而瘦削,或者它就是那些留恋不肯离去的魂灵幻化的身形?它在空中的盘旋是为了什么——地面上没有老鼠、没有小鸡、没有蛇,四处奔涌的都是华丽的人、缤纷的货、昂贵的车、喧嚣的钱,没有食物啊!没有食物!
有轨电车咣镗作响,交叠错综的黑色铁架支撑起大小灯箱,如花粘贴盘旋在连接上下层的窄梯扶手上守望,嘟起脸部的嘴唇,上面胭脂的玫瑰红丝毫不输给五色的霓虹。司机摇响手中的铃铛为十二少招魂,叮玲玲,叮玲玲,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她的旗袍一点一点在铃儿的歌唱中羽化成蝶,摇摇摆摆地飞出车外。
天星小轮略带颠簸地破浪前进,身后拉开绚烂的维港夜景,摩天大楼的顶端已经被天吞噬,然而强劲的激光却冲破了逐渐低矮的云层,一个人揽着巨大的双卡录音机播放着分不清年代的音乐,这里是一颗巨大的摇头丸,动量、动能、动感——运动了!他们太缺乏运动了,以至于运动是他们的一种快乐而不是一个噩梦,运动是他们的一种消遣而不是一把屠刀,健身男女,无主冤魂。
印刷着肉体和器官的书本沿街摆卖,没有人会因此勃起或潮湿,北姑330,会叫唤的床板搭建在陡峭的楼梯上面。菲律宾女佣对工作的期待丝毫不影响她们的追打嬉闹,她们的皮肤是那样的黑。
好多漂亮的人儿啊!男的斯文白净、俊俏飘逸,女的淡雅清新、艳丽自信,高高的楼群和逼仄的街道挤走了阳光,让他们能够生长如苔藓,带着丝丝没有暴晒过的苍白逐渐地蔓延,润滑、娇柔、优雅,这里的文明长得如病人,最漂亮的美人儿吐半口血。
富足与自由,血和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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