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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林威治子午线》的书稿辗转到午夜出版社的编辑手中之前,让·艾什诺兹被一次又一次的退稿打击了,他选择的出版社越来越小,越来越不起眼,最后,“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干脆也给午夜寄一份吧”,他想。两天,或者三天后,午夜出版社给他来了一封信,和他商量签出版合同的事。
  到《我走了》,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1999年,《我走了》获得龚古尔文学奖,这对于已经在新小说派中确立了声誉的艾什诺兹来说,或许已经不那么激动人心了,起码与他内心的历险相比较,是这样的。
  这依然不能完全等同于他对历险小说的偏爱: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和其他有着“历经”记录的文本。在一次访谈中,艾什诺兹坦言这些是滋养了他的文学传统。
  在这本100多页的小说中,他证实了这一点:艺术品经纪人(同时也是画廊主)的生活、对女人的不可遏制的采猎(不完全是性)、极地探险(为了一艘沉船和其上的极地艺术品)、艺术品的被盗(另一条线)、侦破(几乎没有戏剧性),这些,托他的福,没有组成一部推理小说。
  他曾经喜欢做卡片,如果在以前,《我走了》在前100页中的两条叙述线索,完全可以用两种颜色的卡片来交替和叠加,红色卡片:费雷,不停地移动的费雷(选择要推出的新的雕塑家或画家、去极地探险、从一个女人转向另一个、为了获得贷款走遍了所有的银行);蓝色卡片:本加特内尔,不停地移动的本加特内尔(盗窃极地艺术品、在不同的旅馆中给妻子打电话、辗转在法国西南部然后去了西班牙)。这两种卡片,对艾什诺兹来说,仅仅是“方便我翻看对两个人物的叙述,用颜色区别开使我不至于弄混淆”。
  历险、漂泊、寻找。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么,如果非要叫真的话,传统是什么?或许是他在格里耶、西蒙之后(继续)背叛了的东西;或许只是我们内心不确定的一个貌似强大的敌人,与它结合在一起的阅读、选择、评价与判断,曾经统治了文学。但是在《我走了》之中,这种背叛,因为厌倦而产生的背叛,并不那么突出而强烈。相反,用艾什诺兹自己的话说,是对传统的一种汲取,是“对所谓文体的一种敬意,绝不是那种滑稽的戏仿”。与此同时,用以标明他的“新小说”特征的对细枝末节的描写、物的特征、牺牲故事情节来进行词语试验,也纠缠着存在于这部小说里。而且,这种存在是拔高了的,是“恋物癖”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认同他对细节的偏好,也惟有如此,我们才能容忍他对故事的割裂——实际上,故事即将不存在了——哪怕我们在非常大的程度上还不能摆脱也不愿摆脱对故事的依赖。
  在格里耶们开拓的道路之后,艾什诺兹走向了一个不能明确标志的方向,这个,倒是可以暂时忽略。我们可以选择在这个时间,在文学依旧被当作工具、奴仆和玩意的时间(但是,但是,也千万不要再转而寻找意义了),我们可以沉溺在艾什诺兹的历险中,沉浸在费雷经历的一百五十个描写雪花的词语、大得出奇也多得出奇的极地蚊子、法国风景以及充斥在房间、街道和小说各个角落里的物体中。在此刻,它们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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