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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词的戏 I


单人哑剧

  沙漠。光线耀眼。

  男人从舞台右侧被倒抛到台上。他摔倒在地,立刻爬起,掸掸灰尘,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右侧传来口哨声。

  他沉思,从右侧下。

  立刻被抛回台上摔倒在地,立刻爬起,掸掸灰尘,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左侧传来口哨声。

  他沉思,从左侧下。

  立刻被抛回台上摔倒在地,立刻爬起,掸掸灰尘,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一棵小树从顶棚降下,着地。高约三码处分出一支孤零零的大树枝,顶端长有一丛贫瘠的棕榈叶,在树下落下一圈阴影。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回头看见树,沉思,走过去,坐在树荫下,瞧着自己的手。一把裁衣剪从顶棚降下,停在树前,离地一码。他继续瞧着自己的手。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抬头,看见剪刀,取在手中,开始修指甲。棕榈叶像一把阳伞似的收起,阴影消失了。他丢下剪刀,沉思。

  一只小小的玻璃水瓶从顶棚降下,在离地约三码处停住,贴着一张大标签,上书“水”。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抬头,看见水瓶,沉思,起身,走到水瓶下方,伸手去够,徒劳无果,放弃,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一个大立方体从顶棚降下,着地。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回头看见立方体。他瞧瞧立方体,瞧瞧水瓶,沉思,走向立方体,将它抬起,搬到水瓶下方,试试是否稳固,登上立方体,伸手去够水瓶,徒劳无果,放弃,走下来,将立方体搬回原位,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另一个稍小的立方体从顶棚降下,着地。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回头看见第二个立方体。他瞧瞧立方体,瞧瞧水瓶,走向立方体,将它抬起,搬到水瓶下方,试试是否稳固,登上立方体,伸手去够水瓶,徒劳无果,放弃,走下来,将立方体搬回原位,迟疑,再想一想,放下第二个立方体,转向大立方体,将它抬起搁在小立方体上,试试是否稳固,登上去,立方体翻倒,他摔倒在地,立刻爬起,掸掸灰尘,沉思。

  他抬起小立方体,将它搁在大的上,试试是否稳固,登上去,正要够到水瓶时水瓶被拉高了一点,在他够不着的地方停住。

  他走下来,沉思,把立方体一个一个地搬回原位,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又一个更小的立方体从顶棚降下,着地。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回头看见第三个立方体,瞧着它,沉思,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第三个立方体被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一条绳子从顶棚降下,挨着水瓶,绳上打了许多结以便攀爬。

  他继续沉思。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回头看见绳子,沉思,走过去,顺着绳子往上爬,正要够到水瓶时绳子松了,把他丢回地面。

  他沉思,四处找剪刀,看见剪刀,走过去拾起,返身回来,开始用剪刀剪绳子。

  绳子被拉起,连带他离开了地面,他悬在空中,继续剪断绳子,摔回到地上,丢下剪刀,立刻爬起,掸掸灰尘,沉思。

  绳子被迅速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他用手里这段绳子做成一个套索,试图套取水瓶。

  水瓶被迅速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他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他拿着绳子走到树下,瞧瞧大树枝,回头瞧瞧立方体,再瞧瞧树枝,丢下套索,走向立方体,抬起较小的,搬到树枝下,返身回去抬起较大的,搬到树枝下,似乎要把它搁在小的上面,迟疑,再想一想,把它放下,抬起小的搁在大的上,试试是否稳固,回身弯腰去捡套索。

  大树枝弯下来,贴在树干上。

  他拿着套索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见了这一变化。

  他丢下套索,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他把立方体一个一个地搬回原位,回身取了绳子,把绳子整齐地盘成一卷搁在较小的立方体上。

  他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右侧传来口哨声。

  他沉思,从右侧下。

  立刻被抛回台上摔倒在地,立刻爬起,掸掸灰尘,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左侧传来口哨声。

  他不动。

  他瞧着自己的手,四处找剪刀,看见剪刀,走过去拾起,开始修指甲,停住,沉思,手指抹过剪刀的刀刃,把剪刀放在小立方体上,转身面向一旁,解开衣领,露出脖子,用手指抚弄着。

  小立方体被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把绳子和剪刀一起带走了。

  他转过身来取剪刀,看见了这一变化。

  他转身面向一旁,沉思。

  他走过去,在大立方体上坐下。

  大立方体从他身下被抽了出来。他摔倒在地。大立方体被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他仍然侧躺在地上,面朝观众席,直直地盯着前方。

  水瓶从顶棚降下,停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

  他不动弹。

  上方传来口哨声。

  他不动弹。

  水瓶又降低了一些,在他的脸附近来回摇晃。

  他不动弹。

  水瓶被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那根大树枝恢复到水平状态,棕榈叶张开了,树荫又出现了。

  上方传来了口哨声。

  他不动弹。

  树被拉了上去,消失在顶棚处。

  他瞧着自己的手。

——幕落——


  本剧写于1956年,原作为法语,由作者的表兄约翰·贝克特配乐。于1957年在巴黎首次发表。由作者本人翻译为英文后,于1958年由纽约丛树出版社(Grove Press)首次发表。于195743日在伦敦皇家剧院首次上演。


                        根据英文版译为中文,20063月22





无词的戏 II


双人哑剧

  注:该剧应在舞台后部一条低而窄的平台上演出,平台从头到尾打强光,舞台其余部分保持黑暗。粗呢效果。
  A行动迟缓,笨拙(穿脱衣服时吭哧吭哧的),心不在焉。B动作迅速,敏捷,精确。因此,尽管B的动作多于A,双方表演所持续的时间应该相当。)

提要:
  离舞台右翼两码处并排挨放着两只麻袋,一只是A的,一只是B的,A的位于B的右侧(从观众席位置看来),即更靠近右翼。麻袋B旁边搁着一小迭衣服(C),叠的整整齐齐(靴子和帽子压在外套和裤子上)。

  尖头棒(注)从右上,角度绝对水平。其尖头距麻袋A一英尺时停住。停顿。尖头后退,停顿,猛然刺入麻袋, 后退,缩回距麻袋一英尺处。停顿。麻袋不动。尖头再次后退,比前次退得稍远一点,停顿,再次猛然刺入麻袋,后退,缩回距麻袋一英尺处。停顿。麻袋动了。尖头棒下。

  A,身穿衬衣,从麻袋里爬出来,停滞片刻,沉思,祈祷,沉思,起身,沉思,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小瓶药片,沉思,吞下一片药,把瓶子放回去,沉思,走到衣服跟前,沉思,穿上衣服,沉思,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根吃了大半的胡萝卜,咬下一小片,略嚼,厌恶地吐掉,把胡萝卜放回去,沉思,提起两只麻袋,弓着身子扛着麻袋摇摇晃晃地走向舞台左翼,半途中放下麻袋,沉思,脱掉衣服(除了衬衣),任衣服散乱在地,沉思,再吃一片药,沉思,跪下,祈祷,爬进麻袋里一动不动地躺下,现在麻袋A位于麻袋B左侧。

  停顿。

  尖头棒架在轮子上(一个轮子)从右上。其尖头距麻袋B一英尺时停住。停顿。尖头后退,停顿,猛然刺入麻袋, 后退,缩回距麻袋一英尺处。停顿。麻袋动了。尖头棒下。

  B,身穿衬衣,从麻袋里爬出来,起身,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块很大的表瞧了瞧,把表放回去,做操,瞧了瞧一块很大的表,把表放回去,做操,看表,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牙刷并劲头十足地刷牙,把牙刷放回去,劲头十足地摩挲自己的脑壳, 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把梳子并梳头,把梳子放回去,看表,走到衣服跟前,穿上衣服,看表,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把刷子并劲头十足地刷刷衣服,劲头十足地刷刷头发,把刷子放回去,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并检视自己的仪表,把镜子放回去,从外套口袋里取出胡萝卜,咬下一片,嚼了嚼并有滋有味地咽下去,把胡萝卜放回去,看表,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地图瞧了瞧,把地图放回去,看表,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只指南针瞧了瞧,把指南针放回去,看表,提起两只麻袋并弓着身子摇摇晃晃地扛到距舞台左翼两码处,放下麻袋,看表,脱掉衣服(除了衬衣),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成一小迭,看表,做操,看表,摩挲脑壳,梳头,刷牙,看表并上好发条,爬进麻袋里一动不动地躺下,现在麻袋B又像开始时一样位于麻袋A的左侧了。

  停顿。

  尖头棒架在轮子上(两个轮子)从右上。其尖头距麻袋A一英尺时停住。停顿。尖头后退,停顿,猛然刺入麻袋, 后退,缩回距麻袋一英尺处。停顿。麻袋不动。尖头再次后退,比前次退得稍远一点,停顿,再次猛然刺入麻袋,后退,缩回距麻袋一英尺处。停顿。麻袋动了。尖头棒下。

  A从麻袋里爬出来,停滞片刻,沉思,祈祷。


——幕落——

 

  注:尖头棒:原文goad,一端尖的长木棒,用来驱赶牲畜。

  据贝克特所言,本剧与《无词的戏I》写于同一时期,即1956年,并由作者本人从法文译为英文。于1959年夏在《新起点》第一卷首次发表。于1960125日在伦敦当代艺术中心首次公开上演。



                        
                        根据英文版译为中文,2006年3月24
                         *感谢驴头狼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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