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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路往北的尽头是环宇大道,往南的尽头在哪儿,从地图上看,曲曲折折,不太清楚。下了课,我从环宇大道拐上定安路,步行到水香街口,就折进去了。南区宿舍就在水香街尽头。
因为入住的都是研究生和进修生,比起在环宇大道上的学校本部,南区自成一个世界也在情理之中:小食堂、咖啡馆、球场、阅览室、小卖部、浴室、舞厅……一应俱全。每到周末,校外的人会来南区跳舞,由于女生众多票价便宜,吸引力之大不言自明。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泡在图书馆,那里藏书丰富,而且我以为,在那种场合跟女生搭讪似乎更有自信——虽然直到离校都没勇气主动说上一句。在南区经常能看到一对对男女搂搂抱抱接吻抚摩,这情形刺激了我有段时间一看到校外民居就会怀疑南区的人租住在里面,正干着男女之事。想着想着,下体就勃起了。
我们这个班不少人都很“怪异”,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也是“怪异”的。对所有男生我都缺乏交朋友的兴趣,不仅因为他们阅读量和可交谈的话题远跟不上我的节奏,更因为他们普遍无趣。有人会对着一幢楼惊呼:哟,这楼多高哇,有shan(三)shi(四)shi(十)cen(层)吧。脸形因夸张的认真惊讶而显得扭曲不堪。有个大龄女生是居士,特别喜欢在饭桌上跟我争论基督教和佛教的优劣。“你看,佛教经书有几百种,基督教就一种。谁高谁低一目了然。”我再三强调,《圣经》吸引我的是它语言上的魅力,以及道理上的质朴、亲近,对于宗教之间的优劣之分,我丝毫没有兴趣。但她仍认为这是我的借口,是用这种方式反驳她。在谈论这些时,同宿舍的人围坐着,饶有兴趣听我们发言,并不插话。
叶青,中学时代的旧友。她没交宿舍管理费。床位是管晓滢给她的。据说管晓滢已经结婚,住在校外某个地方。叶青闲聊时带出的这些信息让我颇为好奇。由于我对任课老师有着挑剔,一些课压根不去上,管晓滢呢,或许也因为这个原因,有一些课同样见不到她人,所以,一学期下来我们没打过几个照面。叶青不知道,虽然我仅见过管晓滢几次,但印象深刻。
同宿舍的人对我和叶青的关系充满猜测。我们俩在言语、行为上的熟悉、亲近,在课间时时常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统统给了他们猜测的证据,类似的证据还有互相串门——她来我这边我去她那边。这些猜测被予以否定,不过他们不信。直到一学期快结束时,他们才明白我们不过是兄弟式的好朋友。
我去叶青那边串门时,隐隐约约对管晓滢有着期盼,希望能碰到她,然后搭起茬来扯上关系。叶青隐隐约约能感到这些,不过她认为这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想跟她上床?得了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性,但口头上不会认输:“嘿嘿,走着瞧。”叶青除了用功看书,还在认真练习篆刻。我在中学时练过半拉子篆刻,但最终只留下几把刻刀和一本真草隶篆字典,现在连块石头都找不到了。
转眼冬天过去,寒意一阵一阵消退。寒假期间,我跟另一个班的女生谈了个小恋爱,但除了牵牵手,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当然,这些幕后情况都不能让室友知道。他们从来都认为我在对付女生上有一套手段:仅凭他们难以企及的、在女生面前的挥洒自如,再加上那些色情段子从我这里源源不断产生,风流才子、阅女无数,就成了我的基本形象。一个包括长相在内各方面都不差的“风流才子”搞不定自己女朋友、哪怕只是准女朋友,说出来他们不笑话才怪。这段插曲使我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自闭欲望,觉得必须再次强调“勤学苦练”这个根本目的,不该有任何他心旁顾。
第二学期刚开始没多久,我因一个作业的出色受到本班学生很重视的老师的好评,他们看到他因激动而导致的神采飞扬情绪亢奋,去上课的几乎所有人也都惊讶无比——在之前,很少有人注意每次上课都坐在角落里的我。室友们不失时机夸大一切可能性:他啊,用功着呢,每天凌晨2、3点才睡,整天泡图书馆……在得到好评时,我平静如常——这并不是我重视和需要的。于是就注意到了那天的课管晓滢没有来上。
并不清楚管晓滢是否知道这些,我不可能去问她。第一学期产生过的念头正在慢慢淡化。况且,似乎那机会也并不存在。进入第二学期后大概近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来,我也没向叶青问过原因。我维持着最初的形态:宿舍、食堂、图书馆、教室,四点一个方阵。只不过,作为一个阶段时期内的“名人”,本班学生对我的关注度比以往增加不少,现在即使坐在教室角落,都会有人向这边看一眼。好在,第二学期跟别班学生一起上大课的次数增多,躲在人堆里让我真他妈自在。
再见到管晓滢时,正是春天里春寒料峭已过、春意融融未到的四月,整个人开始复苏。我到教室后,照例去找角落的位置,找了一个,椅子是坏的,再换,桌子有问题。两三次下来,已靠近中间了。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老师在第一排跟学生们聊天,我也照例拿出小说翻看。这时候,管晓滢从前一排与我相差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别过头来,跟我说话:
听说你会篆刻?
我说会一点。
她说:那你教我,行吗?我说,起步阶段可以讲一些,但真要练出点名堂,我自己都不行。
她说:这没关系,你只要说基础的东西就够了。我说,那你首先得有基本的工具,刻刀啊石头啊什么的。
她说:这些我都不懂,你带我一起去买好不好。我说,行。她点了点头,就把头别过去了。
我又接着看小说,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没多久,开始上课。下午的两节课从一点半开始,阳光强烈,但又柔软,并不热乎。我看看阳光,看看窗外,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课间的时候,我上了一趟厕所,跑到外面抽了支烟,再坐回原来位置上。叶青去了南京。
管晓滢又回头来问,你说教我篆刻是认真的吧?我说那当然。她说,什么时候带我去买材料然后开始呢?我说,看你时间吧……周末好吗?她说,唔……周末我恐怕另外有事……下课了行不行?我说好。她说,下了课,我们一起去一下我家,附近应该有卖的,今天就可以开始了。我心跳就咚咚地强烈起来,但脸上还是控制着平静,说,不可能啊,刻刀石头要在专门的店才有。她说,我说有就是有啦。我说,那好吧。她说,下课后我们一起走。说完就转身跟旁边的女同学聊天了。我呆呆地看了看周围,好象没人注意到这一席谈话。
下了课,我装模作样整理着一本书一支笔和一本本子。管晓滢用的是土黄色的牛皮双肩背包,很结实的那种。不知她带了什么东西以至要用这么大的包。她不时跟那女同学说话,神情似乎忘了之前说的事,悠闲自若。室友问我了,你走吗?我说,走。我们就出了教室。在楼梯口,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管晓滢和那女同学已出了教室门。到了楼下,我把我的东西给室友:“帮我带回去,我还有点事。”
下课后的人流疏散总是特别快,整幢楼一会儿就没人了。我把步子放慢,对每一个可能引起兴趣的招贴都表示了一下兴趣,停下来看啊看啊,时不时往后面瞟一眼。管晓滢她们依旧走得慢慢悠悠,离我越来越远。我站住,掏出一支烟,点了,所有动作都像慢镜头一样。这样,她们就从我身边走过了。没有跟我打招呼,也没看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被女人欺骗的感觉,失落感瞬时涌上心头。
转眼就出校门上了环宇大道。下午四点阳光开始西斜,却变得似乎有些浓郁了。我慢慢跟在她们身后。她们的影子被拉得狭长,像要飞起来一样。我一边犹豫,一边机械地走着。环宇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让我烦躁不已,一会儿功夫,两支烟就抽完了。现在变成我跟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但在环宇大道拐上定安路的时候,她们停下来,管晓滢朝我这边看看,眼神对接,我心里又是咚地一下,步子就加快了。
公交车站在定安路上,站牌旁梧桐树的嫩叶在光线中显得很隐秘。等到我们全上了定安路,环宇大道上前后跟随的一幕又开始重演。我开始感觉自己精神有些恍惚,这显然跟阳光跟气候无关。我努力控制情绪,考虑是不是要跟她主动提那事还是就跟她说不去了。她们到了车站,女同学跟管晓滢告别,车站上就剩下她一个人,宽大的灰色衣裤把她身躯包得像一簇矮小的灌木。离她五米的时候,她没有看我。但在离她一两米快要经过她的时候,她叫了我:
小峰!
“我还以为你改变了主意。”我说。
她一笑:我住在清塘公寓,这里过去大概7、8站路。
“嗯。”我应了一句。然后就消失了话题,默默等待车的到来。
车上有一个空位,她坐了。我站在旁边,眼睛不时瞟她松松垮垮的灰色毛线衣下面的胸:看上去好象不大,只是微微隆起。我没把握,宽松的衣服常会使人判断失误。这衣服的领子是圆口的,松松耷到了肩膀,雪白的颈脖子露在外面非常耀眼,我的眼神试图穿过缝隙探询下去,明知没结果,但仍在尝试。她望着窗外一会儿,突然转过来,抬头向我微微一笑:“我皮肤很好的”。我还没来得及装作若无其事看向窗外,就被这话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圆场。她又妩媚一笑,把头转向了窗外。公交车顺着定安路走下去,穿过它的尽头,驶向我不熟悉的另一个新鲜的地方。
下了车,她把包递给我:你帮我背一会儿,累死了。我接过来,真沉啊。“都是各种各样的书和碟。”她说。车站离她住所好象还有一段路,她带着我在大马路上走了一段,来到一个超市门口。我一愣:这里有刻刀?她没接我话,对我说:“我们晚饭就随便吃点速冻食品吧。我做的菜挺好,可今天不做给你吃。”我背着包站在门口迟疑,过了片刻也磨磨蹭蹭进去,站在收银台前无聊地看她选来选去。没多久,她拿了几包速冻水饺出来:“钱包在夹层里,你拿一下。”我放下包,在里面左掏右掏,取出了钱包递给她,没敢看包里究竟有些什么。
出了超市,她拉住我的手:“我喜欢聪明的男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头略微斜扬,眼睛微微由下往上瞄我,似笑非笑一副娇媚的样子:“因为我也是聪明的。”我心里一荡:“唉,在你面前我表现得很笨吧?”她又莞尔一笑,没接茬这句话,只跟我说喜欢哪个老师的课哪个老师讲的什么比较有意思等等。关于学校的话题一直陪伴我们到了她住的楼下。我心里紧张起来。她走在前面,边走边说:“这一阵是我一个人住,刚搬了家,还没完全整理好,有点乱。”我木讷地跟着,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几层后,她说,到了。又回头对我一笑,雪白的脸有一点红,是不是因为爬了楼梯?
进了门,她把包拿过去放好,没有特意招呼我,就进了厨房。我有点无所适从,不敢乱看乱动。她在厨房里叫:小峰……我答应着,快步走去:要我帮忙?她说:难道你不想看我为你下厨的样子?我嘿嘿嘿嘿地傻笑,走近她,犹犹豫豫想在背后搂抱她。手在将伸不伸的徘徊中刚触及腰部,就被她拒绝了:不要。然后头一抬,转过来微笑一下:不要使坏,你看外面。我这才发现,厨房窗子对着过道。她说:唔……我这里很少带男人来的,我不想给邻居造成误解。我说:那你为什么带我来?“因为你还不是男人……你是男孩子。”这话让我有点扫兴,木木地应了一声:哦。
速冻水饺下好了。虽说时间还早——我估摸着也就黄昏六点多,可是天色已黑。她开了灯,把水饺装了两盆端到客厅。桌子紧靠着墙,我和她相邻着一人坐一边。刚坐下来要吃,她又想起了什么:等一下。然后马上站起来,跑到卧室把音乐打开。回到客厅后,又看了看窗,走过去把窗帘拉拉好。“好了,吃吧”。她说,“不够的话我给你添。”
我一点都不喜欢吃水饺,尤其是速冻的。不过现在好象除了硬着头皮吃之外,没得选择。我慢慢扒拉着饺子,在热气袅绕中,时不时偷偷看看她,又在她即将抬头的时候马上转脸飞快夹起水饺。我心里暗暗思忖接下来该怎么办。“也许是一个星期之后吧。”给自己下了个目标后,神思似乎定了不少。可是水饺仍让我难以下咽,半碗醋都快被蘸光了,水饺还有一大半。我瞟了一眼管晓滢的盆,她剩下的更多。就这么吃着吃着,管晓滢旁若无人地笑了一笑,让我很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她把盆一推走到我身后:“来,抱抱我。”我吓了一跳。
“啊……”刚夹的一个水饺缓缓放下,人却没动。
“抱抱我……”她拉起我的手。我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她。
“你要我抱你啊?”我说。然后张开双臂,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和背。在触及她身体的同时,我感觉下体在慢慢膨胀,上半身就往前微微倾了倾,把她身体向自己一边拢了拢,她的胸脯贴上了我的胸脯,触碰到两团突起的乳房,让我舒服极了,下体膨胀的速度更快了。
她的头搁在我肩膀上,我盯着雪白的颈脖子,想去亲。右手却在她背上摸来摸去,那毛线衣的手感真好。慢慢地,手落到她腰间,找到了衣服的入口,撩起一点,缓缓伸了进去。她说,不要……手已经触到了皮肤。啊,光滑得超出了我的想象!手不停在她腰部摩挲,从这儿到那儿,摸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光滑都体会一遍。在腰部摩挲一阵后,手又向上攀升,逐渐回到背上,滑动、停留、再滑动、再停留,手掌手指来来去去,丝毫不想离开她的皮肤。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突然,嘴唇贴上来封住了我的嘴。“糟糕,喝了那么多醋……”这个念头还没打消,她舌头已经在动了。我把眼睛闭上,不知怎么回应。只把手在她背上乱摸,碰到了她胸罩扣子,乱解一气,没解开。
“你是个小坏蛋。”她呢喃着。手也在我背后游动。
“我太瘦了吧?”我说,“可能摸起来没你舒服呢。”她甜甜一笑:我喜欢瘦的……不过你确实太瘦了,再胖十斤多好。
“唉……”我叹了一下。她照旧趴在我肩膀上。我摸了一阵,觉得挺无趣的,手就停了下来。阴茎也好象慢慢软了。
如此搂抱了一阵——很久还是很短?我不知道,时间似乎失去了长度让我难以判断——她放开我:“我好了!”然后走到自己的椅子:我们继续吃吧。
于是我们继续吃。这下,水饺吃得特别快。我心想,吃完了一定要漱口。
音乐早就停了。我暗自把由音乐陪伴着进餐理解为女人固有的浪漫和情调,哪怕只是吃速冻水饺。吃完后,她让我先去卧室,她收拾好餐具就来。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在迟疑是不是要帮着一起收拾整理——又怕干不好反而添乱——整个人就跟木桩子一样戳在走道上,眼睁睁看着她把碗筷收进厨房。她没有洗,只是把它们浸泡起来。
“很讨厌洗碗啊,会伤手。”她边说边向卧室走,还一边伸出手给我看,“我的手漂亮吗?它最让我满意。”我仔细瞧了瞧,又轻轻捏了捏,指头洁白、修长,确实很漂亮,捏在上面肉嘟嘟、软绵绵的,像裹了薄海绵的柳条。
她早已把窗帘都拉上了,我们一高一低分坐在地板和转椅上。餐后的安静似乎还没让我们适应,我们俩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笑笑,笑着笑着又把头别向一边,然后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才舒服。黑暗在户外逐渐沉浸,越来越浓,房间里的灯光就显得很刺眼。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也许她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看到她眉头微微一蹙,站了起来,关了卧室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壁灯一盏台灯,这样,光线就柔和了许多。做完这些,她又坐回转椅,变换了姿势。现在是低着头,托着腮,眼睛楞楞地看着一个地方,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气氛有些沉闷乏味,我顺手翻看起散乱堆放在地上的CD盒子,标签都是英文,看不懂。不过,这悉里簌落的声音把她从冥想中拉了回来。她站起身,挑了张CD。她说:一会儿你注意听这首歌,《Lady》。我看了下,是第二首。
很快,这首歌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肯尼·罗杰斯沙哑的声音像是没吃饱在声嘶力竭。她从转椅上下来,也盘膝坐到地板上。
“这是一首讲女人的歌。”她对我说。
我点点头,不懂歌词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有悲伤情绪在那里面。
“很悲伤的。”她说。刚说完话,情绪就有了变化:肩膀一耸,鼻翼哧拉哧拉地开始抽泣,没有哭声,可有眼泪掉下砸到地板上。
面对这一突然的情况,我慌了手脚,显然不知怎么做才好,只是机械地拍她的肩,搂她的腰:“别哭,你别哭,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做这些说这些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她摇着头,不理我,摆着手推开我,继续抽泣。我把身体挪到她旁边,搂抱着。我心想,要是亲她的眼睛、吻她的眼泪,会怎么样呢?可是想归想,还是没敢这么做。
“我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你知道吗?”她抽抽嗒嗒地说,“你说我是不是柔情似水?”
“嗯,是的。”我应和着,“是的、是的你是的。”
“我相信爱情……”她继续说。那首歌快接近结束了,她的抽泣声也小了,在进行到下一首歌时,她的哭声停止。但她马上把音乐返回,沙哑的歌声再次响起,她又开始抽泣。
“我知道你还不懂,可是我愿意说给你听。”她一边抽泣一边说,“你要记住我,我柔情似水,我是为爱情而生的……”
“嗯嗯,我会记住的。会记住。”我应着。手在她背上摩来摩去,时不时亲亲她的脸,嘴唇触碰到皮肤,又凉又光滑。
第二遍放完后,她才彻底停止抽泣,站起来,先抽出几张面纸擦了一下,然后从抽屉取出一面小的化妆镜照了照,又去洗了把脸。“我的眼睛红了,我一哭就会红。”她一走进来就对我说。
“来,我看看。”这是个很好的借口啊,我又可以在她清醒时近距离地看她。她眼圈确实红了,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忽闪忽闪着。我心里扑腾扑腾乱跳。
“是不是被吓坏了?”她说,“你还年轻……”
“啊,没有。我想,你肯定有你的故事。”
“我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你叫我姐姐吧……”她顿了一顿,“我给你听个东西。”
“啊?这……”这真让我为难。这时她已在床头柜里取出了个很小的黑盒子。
“这是什么?”
她莞尔一笑:“你可以猜一下,不过,猜不对可要叫我姐姐呐。”
“不猜。肯定猜不对。”我说,“要不是很容易的话,你就不会给我听。”
“先听了再说。”她神色像是有点诡异,按下一个键。
一阵浓重而清晰的喘息声冒了出来,是女人的。我吓了一跳。
“这是我……好不容易录下来的。”她说。然后看着我,“真的很不容易啊……”
“嗯。”根据喘息、呻吟、夹杂的偶尔一两声尖叫,我心里猜测了个答案,不过没有开口。我想把盒子拿过来听得更清楚些,看了她一眼,伸出去的手却是划向她的脸,摸了一把。她微微笑了笑,没躲。
录音放到最后,她又开始滴滴答答抽泣起来,我凑过脸去,大着胆子在她嘴唇上亲吻,她没回应,也没躲闪,只是关了录音,房间里的抽泣声就随着我们嘴唇的接触、离开而变换着节奏。
我鼓起勇气,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她没有抗拒。尽管看上去她不胖,但是肉似乎不少,沉重的身体还让我踉跄了两步。可是我觉得,比起她的柔软、有弹性,身体的沉重已不值一提了。我左手勾起她脖子,右手抓起她的腿,就好象捧着一块巨大的软塑料做的道具石头,而那石头还会吊着我的脖子。我们俩紧紧贴在一起,我就像被海绵包裹了,阴茎又开始翘起来。
床上是她,床边是我,录音停了。她把眼泪抹干,这一次没有再去洗脸,只是把身体往上提了提,她背靠在床靠上。
她的右手离我的右手不足5厘米!在她坐定后我发现了这个现状,心里咚咙咚咙乱跳一阵后,右手微微一挪,就拿住了她的手。她没抽走,只是抬头看我。我不敢跟她对视,生怕心里的邪念被她一眼看穿,可是手指和手掌并没停歇,慢慢在她手上划动、抚摩、揉捻。稍稍过了一会,我斜乜着注意了一下她脸色,并没有不高兴,胆子就更加大了,手一点一点往上走,走到臂弯处,看到了就近的胸口的两坨肉,顿了一顿,侧移过去,把手放在了那坨肉上。她轻轻唉了一声,另一只手翻过来,盖住了我的手不再让它游动,却没有拿走它。
既然用了另外一只,那好吧,我也有两只手。这么想着,我的左手就抬了起来,把她盖住我的手的那只手抓在手里,离开她的胸部,转而往我身边拉。这姿势让我失去了平衡,身体倒了下来,压住了她的腿。
“你就躺上来吧。”她说。
我一听,兴奋不已,甩掉拖鞋一跃而起,猫到她身边。然后,嘿嘿着左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右手开始摸她的胸。摸了一会儿,我把她的毛线衣撩起一点,手伸进去,摸到了实打实的乳房。
真舒服。这难道仅仅是两坨肉吗?两团温暖包围着我的手,使我顿时进入一种虚幻柔软的状态,整个人变松了、轻了、散了。这是我第二次如此真实地触摸到女人发育完好的乳房,我心里暗暗跟童苑比较了一下:童苑的要坚挺些,而她的则更柔软、温暖。但这念头没闪多久,就恨了一下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下面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揉搓。而眼睛又盯住她露出的美丽的腹部:雪白、光滑。
她不阻止,但也没有积极的配合——我把她裤子扣解开,往下扯了扯,没脱掉——她不主动配合。但这样已经足够,裤子被我拉到大腿接近膝盖处,内裤露出来了。干完这些,我又继续摸她的乳房,一会儿左手摸右乳右手摸左乳;一会儿左手摸左乳右手摸右乳;一会儿双手交叉着摸。摸着摸着,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阴茎不再继续膨胀,相反,它还一点一点萎缩下来。这个变化吓坏了我,手上动作明显慢了,嘴巴也不由慢慢张大。
该怎么让下体重新勃起?这真要命。我试着面对面搂抱她而手抚摩她背部,或者换到正面手在毛线衣上抚摩乳房,可非但毫无效用,它还软得更快了。
现状让我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心里惶恐不安,脑子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一般哗啦哗啦迅速而笨重地转动。“反正,一个星期之后……”我心里这样安慰道。这样一想,心里塌实许多。我怀疑阴茎这样的变化可能跟急躁情绪有关,可是,我觉得自己并不那么急吼吼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是注定了要一个星期之后才能……?
疑惑归疑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依靠着想象和阅读经验,我慢慢地、慢慢地,好象老手一样从她胸部逐渐下移,移到小腹,继续把自己当老手一样手指微微挑了挑她肚脐眼,然后,继续往下移动。到了内裤边,想着该怎么办:是从里面伸进去呢,还是在外面抚摩。然而结论还没出来,她就抓住了我的手,略微使了点力、带着点坚决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了看她。
没有愠怒和生气。但也没有其他表情,平静得仿佛之前的一切抚摩都没存在过。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她阻止了我,虽然诧异,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又放回到她的胸口。身体下面仍然不软不硬,没有萎缩到平常状态,但也不再坚挺。
抚摩和搂抱就这么进行着,不断重复着,新意和刺激在重复中慢慢淡薄,消失了最后的影子。我开始觉得厌烦,不再有所动作,手离开她的乳房从衣服里抽了出来。
管晓滢看着我抽出手,就把衣服稍微理了理,没有扣扣子。过了一会儿,似乎确信我不再有摸她的企图后,她把扣子扣上了,下床,整好所有衣裤,她又恢复了在来时路上的神情,对我微微笑着。此刻,我觉得这样的笑容毫无滋味。
“现在几点?我该回去了”。我站起来说,“再晚的话公交车要没了。”
“哦?”她微微有点诧异。这诧异让我又生出一丝期望,站在卧室门口,等着她说下去。
“那……好吧。”她说。这回答粉碎了我最后的、也是最大的梦想。“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了最外边的门口。
下了楼,她身体微微一抖。冷。她说。我拉起她的手,确实有些冰凉。事实上我心里仍然非常想告诉她今天不愿走,可不知道该怎么说。嘴里冒出的是这样的句子:你回去吧,别冻着。
没事,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她说道。
小区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白色的棉T恤显得特别灿烂,她眼睛也因此似乎烁烁发光,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偶尔看看我。迎面开来一辆小车,车灯光刺着了我们的眼睛,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口。车子开过,我问:里面没穿?
她说,是的。“被你看到不要紧,但不能给他看到。”听了这话,我又嘿嘿一笑,手伸向了她的胸。
送别时的路程总显得那么短,没多久,我们就到了小区门口。“就送你到这儿吧,车站在马路对面。”她说,“路上,自己小心,别让姐姐担心了……”
我没说话,跟她呈九十度夹角站着,似乎还在等待一些转机。过了几分钟,她仍然没开口,于是我说,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别冻着感冒了。
嗯。她应道。
大马路上路灯亮堂得像是白天,我走下人行道,她就好象沉在了黑暗当中。在马路上穿行到一半时我再看她,她的身体显得更小了。我转头,注意着来回的车辆,走到马路对面再回头看时,她已不在了。
她回去了。我竟然变得轻松起来,不由得吹了下口哨。但瞬间又一转念:这事绝不能让叶青知道,否则她会笑话我在这样的情况中还没能破了处男。这着转念让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赶紧停下来点了支烟。
【高原
黑天才 宇文光 推荐】
深圳小明
如果楼主不介意的话,俺稍微改动一下第一段,算是多一种可能性的尝试:
南区宿舍是一栋6层高的排楼,楼前正对着的是香水街。香水街的进口是定安路,往北拐上去就是环宇大道了。往南走的话,道路曲曲折折,地形复杂。下课11分钟后,我站在定安路的交叉路口上,往南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拐进了香水街,前往南区宿舍。
冯与蓝
仔细读了。
一种完全摈弃了雕琢手段的语言,用尽可能简单的方法还原事件本质。重点在于准确无误的描摹:顺畅、无痕、舒展。但对于整个结构而言,语言又是“紧”的,这个
“紧”不在于节奏的快,而是对整个叙述过程的控制力。时间、空间的转移以及场景切换非常自然,感觉作者花了不少心力将其打磨到没有一丝人为割裂的痕迹。这就好比是一件原木家具,初见之下,觉得没上油漆,表面似乎不够光彩,款式也不新颖,但假如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件家具最好的地方,恰恰在于拙朴,无论是木材的纹理,还是简洁的风格,都表示了对于“本色”极真诚的回归。而这种内敛又释放出强大的张力,恰好是它的“无为”赋予了它“无限可能”。个人以为对于此类作品,用“大巧若拙”形容最贴切不过了。基于这一点,我觉得任何随意的改动对于整个作品都是一种“伤害”——尽管这种“意图伤害”是无意的——只能证明其无法领会小说的精髓之处而已。
深圳小明
假设你的比喻恰当的话,那么这个比喻是否可以附载你意思的全部?
你所说的这件原木家具,即使无穷趋近于“本色”,那也是雕琢过的。即便是有那么一张天然的原木家具,根据所处位置的不同,相应也会反映放置人的意图。如果根据某件“本色”家具就能体会到鸟语花香,这样的想法即使算不上扯淡,也可以归为是小气了的。
对于这句——这种内敛又释放出强大的张力,恰好是它的“无为”赋予了它“无限可能”——这样的评论语言,给我的感觉完全是一句貌似漂亮的套话。漂亮的透明雨衣往身上一穿就可以变成盔甲吗?
至于改动,我只是说还有其他的可能,并不是要比之前的合适。俺自己时常无法领会小说的精髓,这倒是真的。正因如此,即使是很细小的发现,也能让俺愉快半天。
生铁
初读一遍,感觉很好。
看来耐心的修磨一定可以带来优秀的作品。
顾的小说里男女主角,永远是A和B,A和B之间永远有一种错位和其他理由造成的隔阂。而从这个位置向上看去,可以看到这是整个人类经常的一种境遇。
初读留下的两个想法是:
1、在本篇的这种节奏感下,细节的刻画是否可以更省略一些?
2、结尾最后两句的设计,我觉得使小说的力量范围有所缩减——尽管我相信作者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量。
这是初读的感受,再读时再修改我的说法。
黑天才
这个女人有些肉麻。也就是因为她的“陶醉”,使“触摸”依旧具有那个年月少年的隐秘的激动、胆战心惊的跃跃欲试。床上戏的细处转折很喜欢看,“她”也写的很好。
我刚才说“依旧”是从《触摸》中得来的。从时间上来对比两篇,可能跨度太大。既然有意继续使用“触摸”这个词做题目,它中间有必然联系。比起前一篇,叙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与我看过的顾的其他小说来说,这篇有意从过去的那种语境中抽离出来,甚至努力消灭顾那种特有的情感表达(这个词组可能用的不好,不过当下也没别的准确表述了),应该是想将它从小说的面上隐去。叙事方式的完全改变,我在想,因为时间的流逝,作者对“触摸”的理解有变化,由从记忆中提取转而选择逼近还原这种方式的写作。这也是叙述方式变化的原因之一。《触摸》有不成熟的地方,《触摸II》则采用当下发生的语境,写作技巧相当成熟、稳健。一个小说的可能最后只存在在一篇文章之中,对于这篇《触摸II》,还存在其他方式会写得更好的可能性,我倒认为与《触摸》相同的方式会更爽,而且不代表那样就不冷静。
邱雷
从吃饺子开始,这长段的叙述都很入味,事件的行进和感触的茵蕴恰到好处地熔融在一起,让人感觉到作者甚至不必腾出空来专门描绘当时的心理感受,只须将叙述按着既定的节奏持续地推进就足够了,这或可以理解为捕捉情绪的先天能力转换为呈现情绪的无形之手。如果说在叙事的逻辑与心理的线索间顾此失彼是专注于细节的写作始终要面对的问题的话,这篇的这一部分给出了一个很好地解决的范例。在磁场中叙述。
相比之下,开头就显得很滞涩,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引入事件所作的必需的准备,也可以认为是将“触摸”从一个具体的事件(动作)上剥离出来的必不可少的扩充与提升;但我仍然觉得,它造成了叙述的迟缓,它让我感觉到作者在进入顺畅的讲述之前迟疑、扭捏、顾左右而言他。
叶青很不像一个次要角色,她在结构上的分量比专注于叙述的时候感受到的要重得多,当然在日常生活中这也是较为常见的,她对主题究竟有何意义这里就不谈了,只是隐隐有一个感觉:对她在什么地方出场、以哪种方式提及她,没有妥善处理。叙述进行到比较顺畅的地方以后,有几处“有意无意”提到叶青看得出作者对这个人物出现的分量是经过掂量的,但这可能恰恰说明了问题,这种对“有意无意”的掂量显得不自然。
语言上的特点,前面冯与蓝说得比较仔细,和我也有相近的感觉。能看到一个强调基础的作者在基本功(何尝不是最根本和重要的地方呢)上发力所显现的效果,也能看到从基础着手而在更高的层面形成别样风味的语言是如何可能的;经过反复锤炼的语言有着不动声色的重量。
有一些词句不够好,有毛刺。像“他们看到他因激动而导致的神采飞扬情绪亢奋,去上课的几乎所有人也都惊讶无比”两处主语的衔接不舒服;“现在变成我跟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变成”似乎可以不要;“站牌旁梧桐树的嫩叶在光线中显得很隐秘”,“隐秘”用得太含糊;还有“这情形刺激了我有段时间一看到校外民居就会怀疑南区的人租住在里面”、“这些猜测被予以否定”、“没接茬这句话”这些我觉得都有必要加以修整,或者换用其他的表达。
顾耀峰
(回深圳小明)
对“改动”我并不介意。对改动时的原意体现才是我重视的。现在的这改动有点曲解了原意。比如原文里“从地图上看,曲曲折折,不太清楚”表述的是那条路在地图上显得不太醒目并且难找,并不是要表现“地形”。而通过地图上它的地理位置的“神秘”(当然这其中有夸张的成分),又与下文里“我”去管晓滢家时心里的忐忑有微妙的呼应(对“我”来说,管晓滢家也是个“神秘”的地方),所以会有“公交车顺着定安路走下去,穿过它的尽头,驶向我不熟悉的另一个新鲜的地方”一句的出现。原文第一段是3句,第一句和第三句是场景的静态陈述,我选择静态陈述,是因为“我”在最初的安静状态下,看东西时是安静的,场景也是安静的,自己没有动作、看场景也没有遐想。第二句则是表述“我”的行动规律——这与下文跟随管晓滢行走的路线一样。
说这些,自然显得很图解。在写的时候——我回想——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而是本能和宏观面上自己感觉应该是由静态开篇。但在自己阅读多次、并设想尝试用其他方式开篇后,感觉到这个小说(仅指这个),必须老老实实的、安安静静,不该有文字技巧体现。
(回冯与蓝)
原木家具的比喻我很喜欢。这段话同时也刺激我在想另一些问题:是不是“原色”就一定好?“大巧若拙”就一定是事事有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原色”“笨拙”是好的?为什么?这些问题可能跟作品本身关系不大,不过我觉得有助于对小说的理解、以及小说观念的开掘。
(回生铁)
耐心的修磨一定可以带来优秀的作品……这句话我觉得更像是你在自我打气:)
我作品里男女主角的关系,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你一说,发现确实如此。不过这问题或许应该这样看:这样的一种关系更容易吸引我的注意、更容易使我想要把它写下来。当然同时它也在熟练着我处理它们时的技术。这该引起我的警觉。
关于结尾,你说得很准,我左思右想过好长时间,总觉得怎么结尾都不是非常妥——设计感太强。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怎么收尾都有点“故作” 的嫌疑,所以我想,干脆,就让设计感保留吧。小说的力量范围,这我倒是没深思过,只是觉得那样的一件事发展成那样,“我”在心里面会对叶青有心理解释——
青少年时期的这种顾这想那心态嘛。
细节的刻画,说实话,我倒没觉得该省略一些,反而还应更细微一些——这小说并不是为了讲完一个事(这个事委实也太简单了),“这事的过程”才是真正重要的。“触摸”的过程重于触摸的结果。你的建议让我获悉:现在的描摹有地方是拖沓的。
(回黑天才)
这个女人的“肉麻”固然有她性格里寻求“浪漫”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因为某种刺激才出现的反常和自恋,而这样的东西,对于很想破处的小说中的“我”,有很大吸引力。
“从记忆中提取转而选择逼近还原这种方式的写作”,很对。不过这也是被迫的选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时间、环境、状态的变化导致只能采用这样的写法。
说到跟《触摸》的比较,我自己倒是觉得它们俩是一致的,起码在气息上是一致的。当然了,关于“触摸”,我还有着别的“野心”,这个再谈。
(回邱雷)
你看得很毒啊。特别是关于叶青。
叶青的重要性,在这个小说故事里可以说是唯一的、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她,这个小说的丰富性就要减弱起码一半。“我”对 “管晓滢”的觊觎、对“管晓滢”在性上的憧憬,很难说不是因为有了叶青言语的刺激才变得那么强烈而充满了惴惴不安。也正是因为有了叶青,最后“我”的无功而返才产生了更多的失落和羞赧。你说到她出场的几次不太自然,其实是这样的:除了最初提到她是要引出管晓滢外,其余几次,“我”的状态都不太自然,但场合又是自然的,包括跟管晓滢搭上话的那次,如果叶青在场,那很可能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所以很难说我不是有意要把“叶青”处理得“跳”一点。或者我该这样解释:如果把叶青弄得很自然,自然到几乎可以让人忽视她在小说里的存在,我会觉得小说的气息跟故事不吻合。
你提到的那些词句,正是我心里一直存疑的用词。特别是“隐秘”一词,我一直试图采用具体的、客观的词来表达,但始终找不到。
生铁
从你的回复中,我看到你拿我和其他人的评论作为自己的校准参照物,这使我很高兴,因为写出来的感受没有白费。
A、B男女关系那部分,实际上我是很喜欢的。你愿意拿出手的第一个作品,还有这一篇,这种隔阂感都给我印象深刻。
邱雷
“我”的不自然会不会上升到使小说本身不自然这种高度?比如读到“叶青去了南京。”这句,第一感觉是很突兀的,它与上文几无关联,除了“我”注意到叶青不在场,从而表现“我”在与管晓滢的关系上何等重视叶青,此外它似乎不能对自己在结构上造成的脱节负责。
因此我感觉有必要区分作为叙事者的我,和作为小说人物的“我”。承认他们在意识上、语法上天然的联系,但仍然作出细分,对作者在更大程度上掌握叙述的主动是有好处的。不妨假设,如果以第三人称来写,那么男主人公的不自然的状态,是否还会辐射到叙事和结构上呢?或者,如果是作者而不是小说角色在讲述了上厕所、抽了支烟然后回到座位上这些细节之后,写到“叶青去了南京”,也许会舒服一些。当然,这是以牺牲“我”内心微妙又模糊的感受为代价的。
童末
“床上是她,床边是我,录音停了。”这句读到的时候也有点儿不自然。
顾耀峰
(回邱雷)
发现你说的和我理解的有分岔,根据是“叶青去了南京”这个例子。
我倒没有认为这个例子是突兀的。表面上看,它确实有“突兀”的感觉,似乎跟上文没有关联,也没有铺垫、过渡。但是,我希望的效果是这句话凸显出来,不要铺垫、不要过渡、甚至不要自然。这有助于闪现“我”在当时的思维状态的体现。它直接呈现结果,进而由结果隐藏、闪现诸多背后的东西。这样处理,与我采用现在的叙事方式的大背景是一致的。
我理解中你提到的小说的不自然,恰恰是在某些过程中“我”的思维状态、“我”的理念性的东西太过直白,而显然,那样的直白不是现场性的,这就与“现场气氛”发生了冲突。
邱雷
这还是不能帮助我理解这个小说在局部上的设计,比如我还是不能理解“叶青去了南京”这个句子出现的必要性、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必要性。你强调的效果肯定是达到了的,它凸显了,没有铺垫也没有过渡,它看上去是、我相信它确实也就是“闪现”,这个印象是能成立的;但是“直接呈现结果”,呈现了什么结果呢?是“叶青去了南京”这个事实?“我”察觉到“叶青去了南京”这个心理过程?还是混同起来的、共同与“现场气氛”发生联系的事件(如你之前提到的,小说气息与故事的吻合)?预期的效果达到了,却也造成了叙述的脱节,在文中留下了裂痕,每读到那里,就会停顿一下,不舒服一下。是保留这种感觉还是另寻更好的解决?值得再斟酌。
没感觉到多少太直白的理念性的东西嘛,所以与现场气氛的冲突也就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心理活动的呈现我觉得在这篇里还是满顺畅的,与现场、与情节的融合都没有大问题。我提到的“不自然”不是落实在这个方面的。
童末提的那句我觉得没有不自然,虽不是多漂亮的句子,但放在那个位置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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