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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雨云的小手推车上绑了颗绿色的樱桃,跌跌撞撞地在夜色中穿行,没有萤火虫的意味,只是一味地暗绿下去的,那一个小点儿,手指头大小,挠在人心的,敲在轮子的边缘,每一次碰撞都有微绿的火花,溅出青草绿的汗液,咸咸的,似乎没有更多的色泽与蕴意。
  奥抬头望着那光景,脚底的花朵慢慢绽开来,粉红色的条纹花瓣挤压着海蓝的茎叶,越卷越高,越卷越香,覆没了整个小腿,撑出裙子的形状来,回过神来的奥,就穿着葛兰花朵的裙子追着那朵积雨云,发了疯地追了过去,再一次的跌跌撞撞显得暧昧又低落,好像露水都要在清晨的微光里干涸了……


  凌晨,天色还没亮起来,河在身体里汩汩流动,感觉湿漉漉,分不清颜色,好像额头上的汗,又好像雨中的树叶,突然惊醒,翻身起床,时间慢吞吞地伸出了脚尖,踮一下又踮一下,起初慢,还有昏睡的情绪,接着就飞速前进了,明晃晃的阳光洒了一地,整个城市在流动,在身体之外,满耳朵的弦乐和人声,一张张快照闪过,黑白影像里掺入了一块光鲜的红色,手里端着的却是细碎的绿,一晃而过,时光定格了十秒,再次前进,奥忍着晕眩,从罐子里倒出不同的糖,又缓慢下来的,晦暗的甜,椰子味道,暗暗地想着,假装淡然。


  看样子天又要下大雨,路上行人没有几个,昏暗的光线透到窗里来,奥不由自主地从地板上挪到窗前,双膝跪着望向窗外,浓绿的春天景象,叶子全都绿得要滴出颜色来,路边的含笑花都隐蔽地绽出了味道,如果一直大雨,花的香气都要丢失了,这是比晾了一阳台的衣物却下了大雨更要恼火的事情。
  已经是整整两天的大雨,为此,奥有48个小时不肯出门了,讨厌一脚的泥水味道,中午午睡的时候,做了很多个声音嘈杂的梦,娃娃又跑到天花板上去了,滴溜溜地在天花板的中间打个圈圈,没有掉下来,好像某种悬而未决的事态,和现在的天气一样,包括每秒看四十二下天空的心情,和揉杂着混乱情绪想一个人一样。
  大概还是失败了,唉,奥对着手指头叹气,因为把下周要参加培训的通知电话放在桌面上,又梦到没有赶上时间上课,连家门钥匙都没带在身边,穿了个睡裙就跑到街道上来听电话,结果什么事情都完成不了,真是悬而未决得厉害。
  奥正出神地坐地板上想着,就听到外面砸雨点的声音,雨真的下了。随之,天上还落了无数个细细碎碎的纸片儿,每个纸片儿的边上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写着字,每写一个字就被雨水冲掉一个字,奥使劲地睁大眼看着,很费劲,但是,还是读出来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和——我——来——捉——迷——藏——吧!
  可是,乌鸦在树上叫道:阳光正好,明媚的春天到了,你们真是个大骗子。天呐,全乱套了,于是,奥气鼓鼓地拎着篮子去菜场卖玉米了,没有穿雨鞋,耶!


  有条街道从来都是漏风的嘴巴,一到晚上的时候,就不停地有苹果青蛙什么的砰砰地砸成一个盘子的形状,堵住它粉艳艳的舌头和黑漆漆的头发,真是绮丽无比。那天奥绕到盘子洁白晶莹的后背上,轻轻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上面的字,顿时,花朵的碎片像下雪一样的洒了下来,满街都是尖叫。


  把一枝长满牙齿的花朵竖在街角大树的某个枝叉上,成群的鱼都从树底涌出来……真好笑,哼!


  不记得是具体的哪一天了,雪光泛现的时候,整个街道明亮得像刀子在地板上的剪影,一直安静得到了下一站的站台,无人售票车吐出站台的名字,前车窗大大的玻璃暗影哗啦闪现了一下,行人如数返程或启程,夜晚六点,雪就落下来了,在光秃秃的小树枝上、屋顶上,还有空着没有植物的窗台上,年初,刚刚一个旅途回来,而不是在出发的时刻,所以时间正好,没有错过,不像前面的几次,正好离开,那些人事就正好回来,总不会有那么多的偶然和突然的吧,奥庆幸地想,而这阵子的想却已经在十天之后了。但是,那个神秘的线团仍然在缠绕和迂回之中,尽管数年前的事态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之后的还是无法预测清楚,在长着野红莓的院子里,无法预料的生长像是一道明亮的光,眨眼就闪坏了眼睛,却又甜蜜而欢快。
  有几次,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发现眼睛就蒙现了一层青色的烟雾,似乎总有环绕的阻隔,揉揉眼睛,还是不能消散,奥以为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久的原因,也未必能排除眼睛要坏掉的可能。在某种血缘关系的相似性上,大概一些性格和生态也会进入一个迂回的两极。纯属臆测。


  从那以后,早晨变成了夜晚,一朵朵雨伞从阴暗的车窗下晃过,行人面带羞涩的神情,缓慢地从每一个路口路过,蹲在街角的小孩忍着整个冬天的眼泪,被冻成泡泡糖的形状挂在睫毛上,风一吹,就跟着飘了起来,奥坐在台阶上,歪着头看着街道上乱飞的泡泡,所有的镜头都是艰难的。连奥的头发飞起来都是呼呼有声的好像一块布,嘶嘶地被扯成了好多个柳树叶。她的表情跟着变得滑稽,变得酸酸甜甜,像吃了杨梅果一样。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垂着帽沿沉着微笑路过了,身后一排脚印闪了一层光亮。奥瘪了瘪嘴,突然哗啦一下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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