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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打算出了门,电梯下降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负了重荷,实际上就我和林小白两个人,分量都微不足道。我抬头寻找这长形的匣子与这幢21层高的楼之间的缝隙,很容易看见匣子外面一段白色的柱子随着电梯的下降拉成一条线。
我们从偏门走出来,林小白做了个很不明显的裹衣服的动作,她下面穿了条裙,她恐怕我会说些什么,我朝相反的右边看。大堂里的光很亮,从里面一直铺到外面的地上,这时候雨正下着,地面又白又亮,周围没有一棵树,风有点大,地上很干净。
转身朝左的时候,林小白上前挽住了我的左臂,我们踩着地上的水往前走。路灯一直照着,雨打在身上冷而潮湿,我们加紧往前,在一个十字路口右拐,我看见车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车窗摇下半扇,里面的是张戴了眼镜微微发福的脸,他的脖子越过了副驾驶车座,伸出车窗看着我们走近,我照例点了点头,林小白说了声你好。
眼镜看着我们走过去,他从里面推开副驾驶车座边上的门,我直接走向后车门,自己打开后座的门,我让林小白先坐上去,她不肯,反倒比讲电话的时候忸怩了许多。我将随身挎的包甩进车里,跟着先坐了进去,然后往里面移,给林小白腾地方。
“林,你写的什么字?”眼镜回头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林小白,他找了张白纸递过来,要林小白写出来。
“不用写了,不用。”林小白摆摆手,没有接过那张纸。
“她没写,心里想好了。”我接着说。
“想好了?那是什么呢?”眼镜回过头去说。
“‘青’,难于上青天的‘青’。”林小白停了一会说。
在宿舍还没出来的时候,眼镜又打来电话,他让我叫林小白第一时间在心里想一个字,他要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默契,他说他今天交了个很好的朋友。我跟林小白同时骂了句神经病。
“嗯,这个字不错,不错。我们去哪?”眼镜双手去握方向盘,脚轻抵着油门,车往前走经过大堂,透过车窗我看见一个男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接待处,他脸上的笑是我熟悉的。
“我想喝点热的东西。”我说。
“我倒有点热,”林小白不再靠着我,她坐起身来,拉开外套的拉链,我看见她里面穿了件高领的大红毛线衣。
“看见那个红点没?按一下,车窗玻璃会自动摇下来。”
“不用,那样该有飙车的感觉了!”
“那就来点那种感觉?”眼镜大笑两声。
“那可不行,别冻坏了我!”
“对,可不能冻坏了你们。”
“那么,我们去哪?”眼镜回头问我,我朝林小白看。
“前面有条巷子!”林小白叫起来,“很古老的样子!”
“那我们就朝里面开。”眼镜说。
林小白抓过了我放在车座上的右手,她的手很热,我想这家伙果然对充满古韵的东西特别来劲。
车小心地在窄巷里往前走,两旁的平房面对着面,我可以看见越过屋顶照过来的光,小巷显得不那么暗,被光照见的墙壁有种灰旧的光泽。我几乎感觉不出车在往前开,我看不清林小白的脸,她将眼睛贴在玻璃上往外看,手还是抓着我的。
我看见眼镜的身体有些往后扳,方向盘上似乎只有一只左手在握着,他的右臂垂了下来,车里太暗,我看不见他的右手。
“我在这里好几年了,从没到过这里。”林小白说,她在擦车窗上的水汽,想要努力看清房子上一块蓝色路标上的字,可是小雨从外面将玻璃一遍一遍地打湿,她仍然没办法看清楚。
“你将车向右停靠一下,我要看牌子上面的字。”林小白说。
蓝色的路标现在就在林小白的旁边,她松开了我的手,将身体整个朝向路标的方向,嘴里反复地念着:“青丝巷,青丝巷……”。
我的眼睛越过前面驾驶座上那个人的头看向前面,黑暗让这条巷子似乎没有结尾,偶尔有一段光将小雨照得光亮。坐在车里一点不冷。我换了个姿势,将腿随意地伸直,然后闭上眼睛。我感觉我的右腿上有只手在游移,从上到下,然后落在我的脚踝处,它撩开我的脚管伸进去,我将脚往后缩,那手依然跟着过来。我俯下身,装做去挠左腿,用左手摸索到那只手,一把将他甩到一边。
“名字真不错,很有味道,是不是?”林小白将身体转过来问我。
“嗯,不错。”我说。
车里突然亮了许多,我看见前面一辆出租车的灯打亮了照过来,越来越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车向我们开过来。眼镜没有考虑就发动车子往更右边的一块空地上停靠,然后他摇下了他左边的车窗,凉风夹着雨吹进来,我感觉舒坦了许多。
“那个司机会跟我说谢谢!”眼镜说。
“为什么?”林小白问。
“这里可是单行线,他不该开进来。”
林小白不再做声,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看着那车开过来。车从我们的左边开过去,司机像是没看见这里停着的车。
“没素质,不是我让他,他有进就没出!”眼镜又发动了车子,车速比先前快了点,“我有点生气!”眼镜又说了一句。我和林小白笑笑没有反应。
车开出巷子,我们看见古城墙顺着公路向前延伸,并非完整无缺,一段接一段的。我看见有座桥横跨着,桥身砖块的色泽与古城墙很像。有两只红灯笼挂在桥的两头。
“这样重新修建后,破坏了一点历史美!”林小白说。
“那没办法,城市要发展。”眼镜说,“我们去哪?对了我们干嘛不去喝点酒呢?去酒吧喝点酒怎么样?”眼镜身体前倾将车内的音响打开,声音很响,节奏击打着。
“不去,不高兴。”林小白摆手反对,她的声音没起作用,我坐在她的身边只听到两个“不”字。我靠近林小白,勾过她的脖子,我在她耳边大声喊:“去吧,去吧!”
林小白这回没有说话,也没有摆手,只是将头使劲地摇着,我将手伸进她的脖子里,她马上笑了,边笑边摇头。我和她一起大笑。我们随着节奏胡乱地晃动着身体,眼镜回头看了一下我们,然后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的速度快极了,一切都在后退,管它什么青巷城墙,管它呢。
小型的舞台上有几个人在扭动,烟雾向中央喷起,四周的男的乱喊乱叫。我和林小白坐着,眼镜已经站了起来,他拉着扶栏小幅度地晃着,他的样子让我和林小白发笑。眼镜走过来,帮我们的杯子倒啤酒,他来拉我,我朝林小白的方向躲,林小白只顾着笑,我心里有点生气。眼镜也靠过来,用手来揽我的腰,我推不开他,只能大声喊:“我不去,不去!”我感觉我的声音只在自己耳边晃了一下,接着很快不见了。林小白坐得比刚刚离我远了点,她似乎也有点害怕了。我站起来,捞过桌上的一瓶啤酒,眼镜才松开了手,接下来我将酒瓶递到嘴边往嘴里灌。
出来的时候林小白走在最前面,眼镜一直跟在我边上,他说让那女的先走吧,声音很低,我假装没听到,摇摇晃晃地朝前走,林小白回头看我,跟着回头走了几步扶住我,我推开了。坐在车里我才有点发晕,车里很闷,他们都不敢开窗,外面的雨下大了,水成股地从车顶冲下来,刮雨器已经不起作用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河,河流伴随了很长的一段公路。我身体躺着往外看,河边人家家里的灯光都还没熄,可以照见河上的水气,雨击打着水气将它压得很低,水面很干净,落叶大概都被水波推向了别处。一路上没人讲话,车里很安静,我闭上眼睛听到车轮压过路面的声响细碎又清晰。
【论坛讨论】
生铁
有点太淡了。
黑天才
比上一篇进步了很多,控制得好很多,意图也开始变得明显,这是个好的开始呢。只是在酒吧(迪厅?)这一部分薄了,显得淡,其实有些对话进入的还可以更深一点,更明显一点。和上个小说相比,一点点在变浓,是掌握了,再写就会更好了。
林思南
这将是味浓前的预兆!
To黑天才:果然阅读没错,我真的有感觉到虽然在阅读的时候似乎没抓到什么,但确实很获益,而且是那种看不到的,就像你们的圈点,是实实在在的推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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