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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舞》导演MAXOPHULS






《轮舞》剧照


  时间会以怎样的方式在银幕上流动?至少会有一种严肃且独立的可能性。当然这种严肃在施尼茨勒的《轮舞》里化解成为一种原始本能的性冲动。在1950年版欧弗斯导演的电影《轮舞》里,施氏那种复杂多变契约般的性关系仍然没被改写,只是成分上多了一些电影语言上的独立。换句话说就是戏剧的原汁尽染但已变味(我没看过《轮舞》的演出,但剧本曾经略读过)。
  这种电影语言上的独立说起来比较空泛。不过想想,如果碰上一个满是场景对话(这词不知贴不贴切)的名剧改编的问题,换你做导演你会怎样接手再创作?至少欧弗斯把摄影机从早期固定机位的桎梏里解脱出来还没有脱离时间表达,独立于时间之外的空间中无限的延展里。这是我刚开始看片头那个长达7分多钟的长镜头所强烈感受到的喜悦。这就像是戈达尔在《筋疲力尽》中用跳跃的剪辑把人物带到场外和把观众带到场内一起共舞的兴奋。而这种创造对于欧弗斯也是一种舞蹈,不过是和摄影机共舞。
  叙述者轮舞先生的每次入画都是故事的一个小高潮。在他开场的独白:“我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只是个透明人……”这时的镜头一直横移,跟随轮舞先生迈着优雅且轻松流畅的华尔兹舞步般的叙述:“人们只知道真实发生的故事,而我顾及到事物的各个方面。”我们的视线从一个街巷路口到一个剧场舞台过一座灯桥最后停在一个旋转木马前,轮舞开始上演。整个长镜头一气呵成又不失潇洒,其原因就是有节拍。比如当轮舞先生走上舞台楼梯时仿佛小节的第一拍的重音,这是画圆圈的第一笔。然后他悠闲地在舞台边侧来回踱步,此时就是二三拍的弱音。当他绕回而倚靠在舞台边的墩石上此节结束,宛若一朵涌来的浪花被粘在叙述者的鞋底,而你以为再下一次后浪推前浪的澎湃中他会有什么动作,实际上他只是肢体松弛地转了一个弯后静观其变。当然一个镜头下来很多这样的小节,每一节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强套弱套次弱的节奏。当然这种结构可能是施尼茨勒的原作剧本就给予的,使电影也变成了一种套层式的和注重间离效果的电影。可电影又把一些戏剧化的演出元素留在画面之外来改变观众的视点,于是“轮舞”成为了观众和叙述者额外的赠品,就如同叙述者在片中是马夫、管家、贵族等等可以任意变换的身份。他有意为完成“轮舞”而隔断外来的插入者,最明显的一次是在女仆和男少爷的偷情中,少爷的家庭老师来上课,而变身为管家的叙事者则直截了当地堵住老师:“这是轮舞,我们正在拍电影。”
  可以看出欧弗斯在电影里的“多动症”,他很难得安静地用一个固定镜头来交代故事,这就是他之所以选择《轮舞》这样一个A&B、B&C、C&D……X&A的如旋转木马的结构的原因。我总感觉他的正反打镜头都略有倾斜,那是一种不安分的搀杂道德批判的颤动。我也很奇怪在正反打镜头里难觅特写,这不符合正常的观察视点以及室内布景的局促造成景别的单一。但是情绪化的摄影机运动又不妨碍书写一个由时代限定“隐晦”的主题而摒弃感官刺激所带来的意义。如片中夫妇床上对话的那场戏,在全片中他们是唯一的一对有合法婚姻的男女。而导演在道具中除了两张舒适温暖的床外,还取了一个钟摆隔在两人中间。你可以判定“床”作为男女合法关系的纽带,因为其他几对男女或偷情或野合选择的场所实在是很随便。但是一个左右摇晃的钟摆就把夫妇二人不稳定(私底下都各有背叛)的关系限定了,尤其是把它放在前景。这个镜头是固定的,但是最后还是轻微地摇了一下。从这个设置可以看出婚姻被巧妙地置于道德和情欲之外以及被延伸于男女双方床第之欢前的握手言好中。一种貌似平衡和谐的生活以协商的口吻在略升的镜头里渐隐渐退。
  说实话,《轮舞》在欧弗斯的摄影技巧和施尼茨勒的戏剧结构上已经超越我能力所谈及的范围。所以我只能蜻蜓点水般的对形式给予我一种晕眩且迷醉的“舞蹈”进行不完美的表述。这就像施尼茨勒在“轮舞”所编制的生活里无数偶然组成随机性的主题,又好似摸彩票一样,谁又能够轻易否定中彩可能又是出于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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