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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合上将现实不露缝隙挡在外面的时候,街上匆匆往家赶的人们踩着无法再快的步子用眼角的余光一下下扫视新添店铺的招牌的时候,生意在外乡人眼中越来越不值得一做越来越像是在给别人做的时候,乡愁在云端聚集凝结随时都会化雨化雪落下渗入皮肤的时候,化妆品越来越阴谋越来越苟且越来越被女人瞧不起最终沦落到小丑用去画面具的下场的时候,节日远远地闪着它独有的暖光的时候,父亲的眼睛突然黯淡了那么一下后重又振作地望着墙壁似乎是远行的人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家的方向的时候,母亲终日坐在阳台对着窗外各色行人的头顶用唠叨反复提醒自己记得下一餐开做的时间的时候,垃圾散落的街道试图完全隐没在夜色暗暗向河流靠拢的时候,黄昏的一抹余晖鬼使神差地穿过夜幕悄悄回落在这女人不肯入睡的眼皮上。
旁边睡着她的男人,她的乖,曾让她一度敞开心扉如今却不得不时时提防的人,她的死敌,她深陷其中的恶的泥潭的挖掘者、养护者,她囚禁其中的欲的牢笼的编织者、看守者,她第一次自作主张背叛掉的人,她的主人,一个对变得不忠的妻子毫无察觉的可怜虫。
她坚持让台灯亮着,坚持让他转过身面向灯侧着睡,坚持要睡在他的背后要他背对着自己坚持用他的背挡住光。她开始不再对一向钟爱的光有好感,开始有意躲避所有的光,她蜷着身子泡在阴影里,估算着万一睡着该会冒多大的险。
要是知道他睡得有多沉就好了,要是有一种东西能测出人入睡的深度、远离真实世界的距离、能测出人在夜里醒来小便的准确时间就好了,她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地防备他什么时候醒来,不用这么一分一分地熬着守着不敢对袭来的睡意有丝毫大意。睡眠可不是好东西,不知不觉掠走人的身体、人的意识,把人带去另一个紊乱却真实无比的境地,留下一只空荡荡的嘴巴作为连接的通道。没错儿,可怕的通道。她可不上当。
孤立起自己的嘴巴,献出自己的嘴巴,尽管不情愿地磨着牙但仍会将秘密脱口而出的嘴巴,含着另一个男人随时都会失控随时都会将当下的生活一炮轰成烟灰的嘴巴,上了膛的嘴巴,她可要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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