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桃花
这段路太长了……
我惊讶于自己
急促的喘息。
我回过头去，生怕
影子已被我的步伐
远远拉下了
但
它安然
躺倒在跌落一地的
花瓣中，死死地
拽住我的脚踝。
像一幅锦绣，织进了
水流的幽咽和
蟋蟀的鸣唱，映衬出
郁郁葱葱的草色
它使我晕眩
那上面没有我的命运：
曲折、半聋哑的排列——
荒废的城墙。
（二）源
一切都圆满了
一切都互相追逐。
好几次，我听见
水在夜里
发出断头的呜咽
那些禽鸟拍打着翅膀
如一座座沐雨的空亭
猛然一振翅便夺走
半掬月色
离得很远，
那个女人盯着我看
她不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用的是雪般缓慢的语言
时间，在她光洁的鬓发上
只是一闪
绷紧的衣裙使她回荡如一个旋涡
而臂弯中的孩子则是涡流的中心
我想起我
惯于拉网的手和
厚厚的茧子里
桃花开败、腐烂的气味
现在它通过她而流向我。
（三）记
男人们盹着了
女人们在歌唱，歌声
织成一张幕布，
每天夜里遮住所有
村庄在一点点下挫
黑夜的锤子，有节奏地
打在屋檐上。这里的
每一颗星都是一根锋锐的钉子。
我在树下躺着
想象他们会怎样写这篇传记
在那儿，我将有权利重新
得到我的死亡
一颗甘甜的果子
还是一个关押野兽的笼子？
我将不会知道了。
我的心在衰弱
和对结局的邀请中紧缩。
树冠中藏有一只鸟儿
她的喉音是一座自鸣的风箱；
我的梦溢出了
一只不比海洋更大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