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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有名言:真正的人总是生活艰难。这可以给大多数写作者以激励以鼓励:至少我是真正的人。同时,也提醒我们──真正的人不如人自在。我们算是赶上了!失去世袭的对待文人的“VIP上宾”政策后,写作者身份一落千丈,继续引用《霸王别姬》的后半句,“文学从来没有这么萧条过。”愤怒者哀叹现代人根本没有心,里面是他妈个帐篷。忧愁者则说我的忧伤难以启齿。
  《欲望号列车》也有词为证:相比死亡,葬礼是多么豪华。我们既可以将白话文运动作为葬礼,可以将文革扯进来排一场万人大席吃大肉。都以为和平年代该过上好日子了吧,我要替八十后喊冤:我们一没经历战争,二没被刨坑埋过,我们的生命没有苦难。活在这年代,又不能乱世又不能英雄,就算是自称一天手淫八次也换不来更多的欢乐一瞥。没有苦难是最大的苦难。七八年前十几个弟兄互相捏着对方鸡巴发誓说我们忠于文学。几年过去了,除了何勇还在红勘执着地说“历史会证明这一切”之外,鸡巴还在,毛都没了。
  在文丛出来后的一次电话采访中,我说我们这一代可能就是基石。是为若干年后文学的昌盛的化妆品、垫背的和经典反面教材。没准儿我们就是一代子宫,将孕育一代又一代无敌而又苍白的非一脉相传的东方不败。真正的笑话是上帝哭着说反正我是看不到了,这才是我在采访中没有提到的潜台词。现在呢,文学在中国的末路也好,黎明前的曙光也好,事实是猪肉价格牛市导致抱着富婆写作的纯文学工作者都心寒:这新长征路上的ROCK怕是得更寂寞了。小白脸都哭,上帝都想不到。年底啦,草根级开始罗列本年度十大新人和什么实力榜单,从中唯一能窥见的是团伙黑名单。作协?这真是个我连关键词都不是太想留给它们的东西,简称不是东西。西川说,诗人改行都是百万富翁。我捍卫这句我不信任的话,我向这崇高的精神投去惊人的一瞥。注意,我尊敬的是精神,而非人。
  我和那些带种的人一样,不习惯原谅人。和带种的人不同的是,我大概有些懒。愤怒者一提到畅销书写作,一提到死蠢抱着作协罐头度日的作者,一提到有火树银花的理想半途而废的作者,恨不得亲自差遣别人将其之心用勺子挖出来。我也过了好几年这样的愤怒日子,将这些人从二逼王子、二逼公子一直排到二逼太岁。现在大概是老了,心情高山仰止一马平川。又或是一代又一代愤怒者是世袭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得让个位。哎,我要说什么呢?我大概是个不带种的。
  当年那些搓着鸡巴骂卑鄙者的文学青年,现在大概也有的做了卑鄙者其中之一,有的在进步,有的是徘徊……有的在……吃屎。废狗今天发来短信曰:圣诞节是商家炒起来的促销手段,不要过。把圣诞节换成文学怕也行得通。文学在如今还能干点什么哪?当听说电影导演拍电影不用剧本时,我是第一个落泪的,这辈子怕是连个操戏子的机会都没了。那文学还能干点儿什么呢?
  我一直劝我的一个小弟,和他说,你呀,真是小孩子呀,老是仇视畅销书作什么呢?畅销书的品位越高,大众审美情调啊规格啊都会有所提高,全民素质一提高,优秀人的素质就更高,大家都提高,文学就有希望。他被蛋生鸡鸡生鸭鸭生鹅的余华之活着理论感动得直掉眼泪。陈师傅的暴民理论我是相当喜欢的,原话不记得了,大抵是说游行啊运动啊这些东西中革命者少起哄者多。安妮宝贝、郭敬明……和琼瑶……谁对大众有利的问题我不去了解,只要江山总有狗屎出,老百姓总会尝到哪种狗屎更可口吧。我总觉得一个人在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的时候,掏的是你的心窝。掏心窝子这是文学大概的保留节目,就是揣摩、猜度、观察、辨认、思考、分析……可能这门手艺有些失传,而且失传的比创造的多。但终究还是有聪明人看到这东西的能量──几千年的东西,就算是思想,也算是古董啊。无论你坚持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一生一世海枯石烂,碰了文学就难得跑脱(这小半句应该也是陈师傅的话,但碰了什么又跑得脱呢?所以暂且不追究始作俑者的版权了)。那么,我们的后代至少还是有吃香的喝辣的的可能性。只要有加入文学这个魔沼的人就应该大力表示欢迎,把巴掌拍红。我们要的就是十来年之后,开家长会的家长个个都混过论坛,个个都写过蹩脚小说。这些人肯定难挑大梁委以重任,但作个合格的家长是好的,下一代的文化普及教育算是赚到手了。到老了还可出个遗训:一、不能写小说;二、三十岁之前不许看畅销书;三、看书当看博赫斯。看上去似乎是个均赢的局面,坚持也有坚持的好处,放弃也有放弃的好处,真是太平盛世啊。我不想说的话说完了,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当年的聊天室马甲ID作为题目比较好。

                                         07.12.24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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