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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 芭娷阿姨穿着红色缝金线的棉衣,从天桥上慢慢走下来。如果我的眼睛是镜子,她大概能看见自己正如同一块蹩脚的火焰左右摆动着,连周围的梧桐和柏树也要被灼烧地冒出苦味。然而此刻阳光正灿烂,芭娷阿姨一脸得意的神色,彷佛她刚刚吃下了一块吸引了无数铁钉和线圈的磁铁。在离我还有十几米的地方,芭娷阿姨开始摆动自己的右手(彷佛一团黄褐色的烟雾突然从火焰里冒出来),淡红色的嘴唇从原先微笑时拉得扁长的形状逐渐变成上下微微隆起的椭圆形,终于找到你了,一种突然蹦射出来的火星般的声音迅速从椭圆形的中心传出,(彷佛周围的灌木都自动避开了),这尖利、纯粹得如同不含感情的声音迅速穿过空气中的所有杂质向我扑来。在我重新能够思考和作出反应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把身体搬挪了一段距离了。 烟雾 路灯适合粗糙的围巾,便于光线进出,被巧妙拉长的金黄色纤维扑向路面。你踏上斑马线,先是一只脚,然后是整个身子,突然迎面而来的寒风让它们猛地颤了一下。大衣领子略微弯曲,连衣的帽子顺着风摆动了一下。似乎一天的无所事事为了就是这样一个晚归的夜晚:偶尔的、流动的炮声模拟着睡梦中的闹铃;奶黄色的烟雾;一排(几乎)落光了叶子的梧桐用树枝的尖端在夜空下巧妙地眨眼。噢,它们在寒风里自然而然,带着睡意,而闭幕的晚会还在回忆着那些人流,如同枯萎的叶片体味着自己的纹路。
光斑 我一步就跨过了横在胡同中间的水渍,它巧妙地闪光,有一个瞬间它还反射了一下头顶上方的无云的天空。我没有回过头来看它。它大概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持续的消失,所以也懒得瞧自己。胡同两边的高墙挡不住墙内高长的梧桐,一些树枝上边长着嫩芽,像是在吐浅绿色的泡泡。绿色的叶片配合着上方淡蓝色的天空,看上去像是一种好看的塑料窗户纸。我继续往前走,它们继续后退,但新的叶片和天空很快补上来,直到我穿过胡同,走到晒布路上。红绿灯多么象吸引小孩的糖丸,红色的灯光没有维持很久,它很快的开始闪烁,频率加快直到熄灭。我和一个推车子的男孩,一个提着灰蓝色塑料带的老人和一个阿姨一起穿过马路。火鹘阿姨的杂货店很快就要到了,时候是春天但是异常炎热,我穿着夏装(带着塑料手表的手腕正在不断的冒汗)走过一段林阴路。我们总喜欢到火鹘阿姨的杂货店喝波子汽水,最近它还在搞一种抽奖活动,撕下贴在瓶身上的商标可能就会在背面发现“再来一瓶”的字样。那些光斑很像受惊的蜜蜂,我穿过它们的时候就在我的身上晃动。我时常会感受到一种轻微的灼热,但是又彷佛我和这些会动的火焰之间隔着一层水面。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蜜蜂在脸颊处产卵了!火鹘阿姨坐在海尔牌雪柜的旁边晒太阳,她一点都不怕灼热的阳光,白皙的手里的扇子从不轻易扇动,可是她怎么晒不黑呢?火礃爷爷坐在里屋吹风扇,白色背心偶尔随风晃动,像是白色的波浪打在粗糙的沙滩上。十五寸的电视在播放新闻联播,说得事情从来没有在晒布路发生过。
云朵 好吧今天就给菠萝面包搬家。三角形屋顶的烤面包箱有点想自己去流浪。外面云朵明亮,大太阳一下就把远山变成螺旋。树阴迅速组成榴莲的外衣、乌龟的壳和会动的花洒。劳动的人也可以迅速的膨胀起来,喝一杯水然后在好味道的塑料床上稀释一个午觉。
烟灰 我推开生锈的条形窗户,一块玻璃掉下来,似乎还带着一种芒果味儿。梧桐叶子在外面抽烟,它们都上瘾了,有时候把枯掉的叶子和烟灰一起弹下来。推着婴儿车快速经过的老太婆一直忧心忡忡,冰箱里没有牛奶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谁家媳妇的母乳。 注:小标题为文字编辑李子悦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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