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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伯纳应该算是长寿的作家,1856-1950,从年份上看就能推算出再活6年就一个世纪了,一个人活了一个世纪,尤其是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所做的、所改变的、所思考的,所写的,哪里是这100年能涵盖得了的。1892年36岁时正式开始戏剧创作,并一生以此为荣,1925年因《圣女贞德》获诺贝尔文学奖,1950年逝世。
人一生的轨迹只有在找到那个最适合自己的方向后,才能坚定地走下去。萧伯纳在早期写过5本长篇小说,但没有机会出版,又在报刊上发表关于音乐、艺术、新书、戏剧的评论。而无论哪条路都会有最后的结果,或许以坚持成就一位小说家,或许以敏锐成就一位批评家,但是,深沉的社会责任感使萧伯纳最终成为一位戏剧家,“写作只是他的社会活动的一部分。他首先是一个社会改革运动者。他自觉地使自己的—切活动服从于社会改革的总目的。由于他看出了戏剧的宣传、教育力量很大——大得‘只有中古的教会可比’——他就选择了戏剧作为他特别的武器;”(《英国二十世纪文学史》)
戏剧需要“文以载道”,这不仅是处于世纪之交的萧伯纳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渴望,同时也是英国二十世纪社会主义思潮澎湃的需求。“为艺术而艺术”在当时急需变革的社会背景下显然是无力的。所以,我们只要稍微看下他的作品介绍,就能发现譬如“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真相”、“肮脏的金钱”、“反映近代帝国主义对弱国的侵略”、“资产阶级的‘民主政治’已经完全破产”等等这些与政治和时代相切合的主题,“戏剧是教育与宣传的工具,它的目的不是供人娱乐,而是鞭挞社会,因此它的题材必须是现实人生,作家在处理题材时要表示出新的思想、道德,亦即要阐明它的社会意义;这样的戏剧要包含思想上的冲突,它在技巧上的特点是讨论,在演出过程中要求观众全神贯注地‘参加’到戏剧中来。”(《英国二十世纪文学史》),这成为萧伯纳关于戏剧理论主要坚持的观点。
在这之前,我没有看过萧伯纳任何的作品,但对这篇《皇帝与小姑娘》充满了好感。这是个短篇小说,可能在他宏大的戏剧创作中不占任何位置,在他“文以载道”的任务中更不值一提,但正是这种“微小”吸引了我,它显得不是很沉重,甚至还有些轻快。我也发现这个小说写于1925年,正是他获奖的那年,“由于他那些充满理想主义及人情味的作品——它们那种激动性讽刺,常涵蕴着一种高度的诗意美”,在这个获奖理由中包含了一些我想说说《皇帝与小姑娘》中关于语言和细节的特色,而这些都撇开了他的戏剧,所以,就当是断章取义吧。
记忆中另外一件发生在月亮底下的事,是费里尼的《月亮之声》,这部充满了幻想的电影所营造的神秘气息,在我看到《皇帝与小姑娘》的开头时,就化做了这样的文字:“在这种夜晚,人们都会感到心神不宁,他们会看到黑暗中鬼影幢幢。因为月亮老是在走,一会儿走进云层,一会儿又从云里钻出来。”;“他们喜爱黑暗,因为他们可以想象,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幻想从黑暗里会走出一些奇妙的陌生人来跟他们一起去探奇历险。”影像和文字间千丝万缕的最奇妙,是瞬间是“通感”。在《月亮之声》中,架构在幻想上的叙事抽离了事件的各个要素,使撒鲁威尼在寻找声音的过程中拼接起一个个梦幻般的场景。人物从黑暗中走来,声音从月亮里传来,追寻成了一次“探奇历险”,在光与影缓缓渗入文字并融为一体的片刻,小说被月亮所散发的物质增添了更多期待。
随着期待到来的,并非奇人怪事,神秘探险,而是白天烽火黑夜的废墟,皇帝与小姑娘看似不经意的谈话透露着萧伯纳所要传达的信息,表达的主题,但我不说这些,就说说语言,有好多句子是我异常喜欢的:
“现在是德国人、法国人和英国人都一齐用炮轰这个村子了。我们家的房子被打中了七次,牛棚打中了十九次。你想想吧,可是连那条牛都没炸死。我爸爸说的,把牛棚炸倒花了二万五千法郎呢。为了这,他挺得意的。”
萧伯纳赋予小姑娘的幽默是那么正经的夸张,还比如:
“我是炸得粉身碎骨了呀,”孩子的声音说道。“把我炸成了整整两千零三十六块小不点儿的碎片片了。那炮弹正好打进了我的大腿。我身上剩下最大的一块就是我的小拇趾了。我的小拇趾飞到半里路以外去了;有一片大拇指指甲在另一个方向的半里路外;我有四根睫毛在那躺着四个死人的地雷坑里,给他们一人一根;我有一个门牙嵌进了你头盔的带子里,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这门牙早就松了,剩下的我已经全部烧成灰、炸成粉了。”
“狼来了”的惯性,不小心就被蒙骗了,第二遍看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居然是死了,死人和活人说着同意风格的话,想想挺正常,但不露破绽地放在小说里,却有了些“突然”的效果。
尽管隐射了对战争的痛恨、对老百姓的同情、对和平的向往,但对文字的处理显得柔软,矛头也没有直指任何一个较突出的点,这与小姑娘的年龄有关,与皇帝跑出来溜达有关,与开头所笼罩的朦胧月色有关,甚至与很多语言是俏皮充满人情味的。理想主义大概是萧伯纳最大的特色,下面这段就非常典型:
“当小姑娘说要亲亲他,他把脸转过来,向上朝着小姑娘发出声音的方向时,他看见从树上飞下来一个最最可爱的、通身都是玫瑰色的小小的女孩儿,长着双翅,干干净净、完全光着身子却一点也不在意。它用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吻吻他,然后飞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很奇怪的,因为周围除了月亮光之外,没有别的光。而且月光下她应该是灰色或是白色的,像一只猫头鹰那样,不会是玫瑰色的,不会那么漂亮。”
理想不可能是灰色或白色的,总有色彩来体现它的美好,而对美好的追求,又使作者用较为轻快的节奏给原本是不堪的事物吹掉了几层尘土,显得似乎是习以为常了些。
我没有很用心地在解读这篇小说,仅仅挑了几段有意思的来和大家分享,毕竟小说并不是萧伯纳的主打。而这篇《皇帝与小姑娘》迷人的气质和诗意的语言使得它看上去更像个童话,也只有在童话里,萧伯纳的理想主义才显得更纯粹,更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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