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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美:马铁奥·法尔哥尼 1、简要谈谈你对这篇小说的整体感觉。 传奇故事,故事讲述的核心是关于守信的道德行为,看过就忘。 ——半天锈 梅里美这篇我第一次读,马铁奥的形象让我想起《教父》。这篇确实传统,但我并不同意半天锈说的“故事讲述的核心是关于守信的道德行为。”回头再来细说嗯! ——童末 那故事的核心是什么呢?“故事讲述的核心是关于守信的道德行为。”马铁奥首先是亲强盗的,他与强盗的关系比与追捕者的关系更好,这样当然是为了情节的更好的发展,如果他亲被捕者而疏远强盗的话,如果抓强盗是非常之理所当然的话,那他孩子的过错也不会那么多和那么强烈。所以,小说中有写到强盗叫他儿子保护他,马铁奥见到士兵们处于警戒状态,尽管他十年来从没有犯过错,而追捕者也有担心马铁奥想保护强盗,如果这样处理的话,小说后面的冲突就会没那么大。这里紧接着套出他儿子的行为,他的选择要么不保护强盗,不收他的银元,打击罪犯,可结果却是他因为贪婪而又收受了追捕者的表,后来出卖了强盗。他等于是背信弃义,不守诺言的一种非正义行为,当然,他或许也同时有着另一种不道德行为---贪婪,但是逻辑顺序是,他首先因为不守信,才会有贪婪,守信不守信这个底线,他是可以无视其存在的,他才会有贪婪的行为,所以,守信应该是更重要的。如果他守信,即使不管不顾也不会后面被强盗指责为“奸贼的家”。另外多说一下,这类小说通过叙述传奇故事表达一个主题,比如道德,因为它在现实生活中是有效的,即使读者不能经历这个传奇故事,也能从中获得经验,而这个“守信”的经验,能够长期在生活中存在,这也是小说的生命力存在的理由。这类小说中,文本只是一个躯壳,用于表达单一的对象,而且处处太过用力,每一个叙述都在点上,所以的都是因为,结果的连接关系,与第二篇小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半天锈 你前面的分析我同意。“文本只是一个躯壳,用于表达单一的对象,而且处处太过用力……所有的都是因为,结果的连接关系”——我觉得这么说对于这篇不大公平。它写于1829年,如果用现代的眼光看,它的确太简略,太自信,不如格里耶的《海滩》那样和当代读者容易沟通因为后者描摹的本来就是现代心智的模样(它不也在这个方面用力么。)。但从梅里美这一篇的节奏安排、它在细节描写上的努力等等来看,我觉得它是重视文本本身的,因此它才是“小说”而不是“寓言”或说教故事。至于它追求因果上的完整和合理、看重清晰的情节交待而不是现代小说那样解构意义、消解意义,这也正是古典小说的魅力。古典小说多少都带点“教育”意义吧。 ——童末 我第一次看这篇小说是看的同学的书,看完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小说里的马铁奥活了。梅里美塑造了一个个性刚烈正直的汉子形象。小说的语言很朴实,叙述丝毫不拖沓。寥寥几笔,刻画出了孩子、妻子、强盗、军人和马铁奥的鲜明形象。可以说,小说的结尾,也就是马铁奥杀死自己儿子的片断,是小说里的高潮。在孩子告诉军人强盗的所在后,我想小说可能会在强盗再次逃出军人的控制,前来报仇结束。没有想到梅里美会突然抓住前面的铺垫,一下子就让父亲杀死儿子。而且丝毫不迟疑。这可以说是一个果断的转折,转折的非常漂亮,也让这篇小说成为了情节上的经典。 ——亢蒙 简洁,坚硬的黑色。 ——童末
前面的铺垫提供了很多的信息,比如故事发生的地点和杂树丛林的特点、潜藏在里面的杀人者与外界的联系,马铁奥与人们的联系等等,这些都有助于理解下面发生的故事,特别是马铁奥的性格和他杀死自己儿子的原因。前面的铺垫是撒开一张网,各元素就在里面相互联系着。 ——X 开始是讲一个地方的自然状况,以及它的作用---打猎和犯罪的人躲避的地方(这是文中的主要线索),后来又谈到我,以及发生在我认识的一个人身上的故事,以此来加强故事的真实性和表现道德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作用。另外一些铺垫:枪法准与后文的叙述紧密相关(军士长怕马铁奥产生误会而举枪射杀自己,以及后来枪杀自己的孩子),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个儿子,增强故事的张力,情人的死以及前面的,都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 ——半天锈 从阅读的感觉说,我很喜欢这个铺垫,相对这一段“杂木丛林”,紧接下来的一系列对话、动作、情景都可以说是急转直下的,也因此,这个铺垫给人感觉就像是在给机器上发条一样,有些美妙。 ——不有 尽管到第三段才出现第一人称的讲述者,但从小说一开始就是典型的漫游者的口吻,手笔大气,用民间传奇故事的简笔画方法介绍主角所在的环境。我觉得这种笔调很迷人,好像一个卫星在地球上空徐徐转动拍下的地貌(印象里现当代小说很少这么干,总是从一开始就是个局部特写)。事实上,我想正是因为科西嘉当地风土人情的特点——野蛮,混乱,坚韧,才能出现马铁奥这样的人物和性格,他的“伸张正义”也才具有反差和震撼力。环境给予人物合理性,好比要养成崔斯汀这样的人必须有那样的印第安文化。类似的开篇法还有沈从文的《长河》,哈代的《还乡》。 ——童末
对话简练,递进速度快,有一种爱憎分明、非黑即白的“侠义”的快意。 ——金特
强盗最开始与追捕者是敌对关系,后来因为马铁奥儿子的“叛变”,与追捕者达成了伙伴的合作关系。从马铁奥最早见到士兵们举枪,说明他是与士兵是有一些敌对的状态,从而友好关系更偏向与强盗。追捕者与马铁奥即有广泛的亲戚关系,同时他也怕因为强盗而得罪马铁奥。 ——半天锈 “波尔托-维基奥的杂木丛林”是大背景,而在三方言语对话和内心争斗的过程里,都体现着“义”,它是民间的,侠义的,小说里“我”的出现正是对此的维护。 ——金特 5、试比较马铁奥与博尔赫斯笔下乌加乔的异同之处。 6、你认为这篇小说是否还有不足,如果有,请指出它的缺点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不足,但我很难理解,既然“我”在故事中存在,那又怎能这么难以理解地进入另一个人的心理呢?(如:“他们走了几个钟头,小福尔图纳托一声不响地躺在太阳底下,望着蓝色的山峰,想着下星期天他要进城到他的班长叔父家里吃饭,突然一声枪响惊破了他的默想。”)我的疑问(一直有类似的困惑):叙述者如果不在本小说中出现,会造成什么样不同的效果?难道以“我”在小说中出现,小说就变得更有说服力吗?但这篇小说还是有明显的虚构痕迹啊,怎么处理好“虚构”这个形式(不知道这样说准不准确)? ——X 对叙述者的警醒和自觉,是“现代”小说比较显著的特征之一,作为“传统”小说的本文,恐怕并不太在意“我”是不是越界了。我的猜想是:在一篇大部分内容可以看作是第三人称叙述的小说中,第一人称“我”的出现也许更多出于一种讲故事的习惯,大概从口头文学时期流传至今,也广泛存在于中国的说书艺术中,它有着取信于人的作用,但与其说取信于人,毋宁说取悦于人,更多照顾到读者的情绪、现场的气氛和讲故事者与听者的互动,一般情况下,它不构成小说的错误和缺陷,它在一般读者(特别挑剔或者口味特别独特的读者除外)能够接受的信任契约之内。福楼拜是公认的隐藏“我”隐藏的非常好的大师,不过他的《包法利夫人》的开头也有第一人称的出现,我不认为这是福楼拜的疏漏。本文中第一人称的出现也主要局限于开头,进而实则可以视为无所不知的第三人称上帝视角,进入人物的心理并不为过。——当然很多现代小说家对此不满,坚决摒弃这种情况,那是他们创作的自由,也跟他们对世界的认识相关,无可厚非。叙述者不可能不在小说中出现的,最多是伪装成不出现而已。你这里说的可能是指“我”,如果“我”不出现,一些与小说情节相关的背景作者需要借助其他技巧来呈现,不像用“我”这么直接,但当然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做到了,那么这样的小说,会显得更“现代”一点。小说不必装的真实,有虚构的痕迹并无不可,具体看是怎样的小说才能决定怎样处理更好。就这篇小说而言,不牵涉人物心理,只涉及人物行动和语言来呈现,更酷一点,更符合“现代”人口味一点,更电影化一点。不过宽厚一点看,我仍不认为在本文中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缺点——小说也许可以不必那么严谨、那么教条、那么看起来完美,有点疏漏也不一定坏,《金驴记》是最古老的小说之一,以今天的标准看起来似乎错漏不少,但读起来仍是那么有趣。古典小说家们是不在乎我们今天的规矩和审美的——这一点我们要像古人们学习。 ——凌丁 没有不足,只能说这是特点,而且每一个表现的元素,都一定落在了点上。 ——半天锈
罗伯—格里耶:海滩 1、“三个孩子”,为什么是3个?为什么不是2个,也不是4个? 如果是孩子的话,2个、3个、4个的差别一定不会像成人那么大。2个人会让故事、情节激烈,3个人在一起会让故事、情节得到缓冲。作者在这里用3个小孩(至少不是2个成人),也许说明一开始作者就关注的是“镜头”而不是故事、情节,然后也没有那种就用2个看上去有故事发生的人,而结果让读者落空的“策划”和“野心”。 如井回所说,三个这个数字预先否决了故事性,但是后文又提到其中一个是女孩,似乎又出现了故事的端倪,然而最后还是落空了。我更倾向于认为3就是3,一个数字,2或者4其实也一样,只是纯粹的数字性的话,3更合适。 ——穆楚 因为三个孩子在沙滩上行走,也留下脚印,这样的脚印即不寂寥,也不壮观,能够呈现出画面的美感,而且人物的对话也会很恰当。 ——破东角 如果这个数字不是无用,或者数字并不是作者随手拈来的话,是不是可以从画面感尝试分析。左边的男孩象征他旁边的悬崖,右边的女孩象征她旁边的大海,中间的男孩则代表着他们所走出的脚印。 ——小智
这样的准确其实并不准确,“然后两只,十只......”“每隔十秒钟,当海水的浮沫......”。看似是一种强硬的认真的观察者的口吻,但问题是作者此时又没有在观察,这个时候,作者不是跟随着“观察”这个动作在走,是跟着一种小说的观念在走。 ——井井回 对照于3个孩子,他们不变的匀速运动,几米、两厘米、一百米、6只、10秒在于制造刻意的机械感,更对应于一个镜头或一幅画,总之是一个画面。 ——穆楚 照格里耶的说法,他在小说中尽量避免使用形象暧昧的词。但在阅读这篇短文的时候,我却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这些词语,会不会另有深意呢?以此来表达作者的声音,但又极其收敛和克制。这些数量词所显示出的不协调的机械感,仿佛是为了让读者看到,一个观察者正努力不懈地观察画面的每一个定格。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预期之中的,被计算好的。我们还能找到另外一些,比如几个孩子间的对话:“也许那不是第一次钟声,”,“也许我们没有听到另一次的声音,刚才……”,“我们会听到同样的钟声。”小说结尾的一句,就是小说本身。 ——破东角 作者用一种写实的角度,强调观察者的认真。 ——半天锈 数字可以使小说更具体,或者说产生出一种细致入微的观察。 ——小智
这样做,我个人觉得,或许没有特别多的内在意义在里面,更多只是当作技术来使用了。 ——破东角 在小说中作者把自己处于观察者的角度,获取的东西是一点点得到的,如果一次把信息叙述完,那就会有小说作者是一切先知的感觉,这是作者努力避免的,他的用意是通过不断的描述来增强小说文本的真实性。 ——半天锈 就好像一台摄像机的镜头,要慢慢向前推才能看清更远处的东西。另一方面,作者不可能将事件全盘托出,因为小说也需要读者自己来构想小说。 ——小智
3、4题一起答。这是在实践重复的美感,兼之以不断返回重叠,在我的印象里,克尔凯郭尔的《恐惧与颤栗》中的《亚伯拉罕颂》具备的就是一种不断返回的重复美感,且由于体裁,比本文更有歌咏性。 ——穆楚
写到“海鸟”是出于自然,海滩一般都有海鸟,“敲钟”起到一种新鲜的、陌生的元素的进入,使小说更有张力,有空间隆起的感觉。重复写到它们,可能主要是种节奏感? ——井井回 海鸟和前面的精确数字一直是视觉上的,敲钟属于听觉上的,有听觉打破视觉框架的作用,并且由此带来机械画面中人物的自由活动(他们开始对话了)。重复的问题上一题答了。 ——穆楚 这几乎成了小说中唯一的情节,三个小孩关于听到的钟声,在沙滩上行走惊起了海鸟。重复的写在于以一种观察者的角度,强调真实感,它们也是小说的元素。 原文与原讨论:http://www.heilan.com/forum/dispbbs.php?boardid=2&id=36670&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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