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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8日,周六。连续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似乎知道我要搬家一样。又是米来帮我。他只到过我住的地方一次,就是四个月前,帮我把东西搬来。东西不多,三床被子,一个箱子,再加上几袋零散小物件。和二房东做最后的清算,她一阵乘除,又要走我几十块。房租我本已交了半年,可她在退押金的时候还慷慨地说:“本来是要你住满半年才退的。”多交的两个月房租,她说如果把房子租出去了再给我。虎口之肉,还能要回来?罢了。但临出门时,我还是绝望地补充了一句:“如果租出去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啊——”
  天气真好,不冷不热,虽然没有太阳,却显得明朗、干净。东西都搬到楼下,很快叫了辆的士。我要告别的,是四个月的平淡日子,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二房东,还有一间落满灰尘、阴暗的屋子(深夜常能听到隔壁储物间里老鼠们的奔突)。也许我要告别的,还有连续好几个晚上的神经紧张,两三点才能入睡。紧张,为什么会紧张?因为这冷热无常的天气?因为即将去一个新的环境?因为最近的阅读?因为工作中的状况?也许都有一点。一些细小的事情都可以令我紧张,我活在紧张所带来的疲惫之中。我需要的只是一间乡野里的屋子,见很少的人,想很少的事情。
  你这里安静吗?看房子的时候,我问同事余。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你自己现在感受一下啊。房子在高高的七楼,浸没于直接来自天空的明亮光线。至于声音,几乎什么也听不到。你这里太好了,我反复地说。
  要离开的地方同样十分安静。一边是动物园,一边是公园,最近的一条公路在一百多米外。平时下班回家,二房东两口子在客厅看电视,我的房间和客厅之间还有一间房,两重门关上,电视声音只要不是太大,就不会传过来。你不看电视的吗?二房东这么问过我。不喜欢看,我说。其实,他们不在的时候,我也许会看一整天。我不习惯和他们呆在一块。我多希望他们是我可以轻松交往的朋友,或者,我可以用一种如同与朋友相处的心态坐在他们旁边。他们,使我感到紧张。
  公园,我舍不得离开你。很多时候,我走出冷清的房间,去公园逛逛、坐坐。一些小山包上的凉亭里,常有老人在唱花鼓戏。在别处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有段时间,湖边有个地方系着两排小船。我喜欢坐最外边的那艘,旁边是浩瀚的水,身体随水波微微晃动。那天,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跑过来,不管认不认识就朝着我喊:“这个地方是最好的!”然后她很快跳入了旁边的船上,再扳着船舷,使劲把我坐的船一推,我和船便悠悠地朝一边荡去,之后又漂回来。她嬉笑着推了几次,那么快乐。
  新的房子里没有电视,余在里边住了三年多了,真令人惊讶。米说,而且,她还是个女生。我问余为什么没买电视,她说不喜欢看。我说我也是。如果和一个喜欢看电视的女生住一块,怎么受得了?就像以前的二房东,一边看着哭哭啼啼的韩剧,一边问我:你不看电视的吗?米帮我整理房间,陪我辗转各处买日用品、取钱。米说,你的同事很好,很热情啊。
  房子里晚上反而没有白天那么静。从窗口可以看到周围密集的楼房、灯光闪烁的字牌。在上升中变轻了的市声隐隐可闻。关闭门窗,也不时有狗吠声传来。还有楼上房间里的脚步声;不知来自何处的、细微的说话声;附近某家的关门声。这些都在提醒着我,我并非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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