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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穿越秦岭行记
06年7月初,在我的提议下,须髯公做了一个《南北穿越秦岭计划》,用驴友的说法,称其为“攻略”,这样叫起来时尚、迷人主要显得生猛。这个想法起源于5月中旬,在平和梁海拔两千五百来米的大松树下,我和髯公就谋算好了。我们认为那很简单。于是,髯公的“计划”在7月初的某个星期二如期出笼了。如下:
“7月7日——9日穿越计划
D1(天):中午12:30八里村城南客运站(5路、30路、401路、46路可到)集合,购票13:00出发。下午15:00到铁桥村,(徒步约7.5km)至两河叉晚餐(农家饭)休息,观景拍照18:00出发,(徒步约3.0km)19:30到长坪扎营,晚餐、品茶、品酒。
D2:自然醒(9:00左右),早餐,观景拍照,10:00拔营。翻秦岭梁,(徒步约4.0km)14:30到黄羊坝休息,简餐,观景拍照。(徒步约4.0km)15:30邢家岭休息,下河戏水、观景拍照。(徒步约2.0km)17:00大寺扎营,观景拍照、晚餐(农家饭),餐后品茶、品酒。
D3:早8:00左右起床,早餐,观景拍照,9:00拔营。沿途观景拍照。(徒步约30.0km)下午18:00出山。乘中巴车回城。
全程约60KM。一个晚上,两个白天。拔高约2000米。强度:****”
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诱人。我们要去旅游。而且绝对是一次腐败的、逍遥的、浪漫之旅。让人兴奋。
山中老狼、我、蓄髯公、蝶舞妹妹总共四人,如约于2006年7月7日正午时分,集结八里村城南客运站。一切神机妙算,15点果然抵达秦岭南麓宁陕县铁桥村。
我这人懒得出奇,有车坐绝不走路,这让人很烦,我也这样看自己。所以,髯公的“计划”从第一天第一步起就让我给破坏掉了。在我的央求下,老狼为我们顾了一头刚拉过牛屎的三脚“蹦蹦”柴油车。我们省去了铁桥村至长坪这十公里的徒步。
至此,髯公的“计划”一而再,再而三被我无情的“践踏”和百般“揉蔺”。
到长坪后,因为我前年(04年5月)来过这个地方,所以,以我为主,约略地问了一个老头、一个嘴上无毛的小伙、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问了一下路。才下午5点多,我们几个就向纵深奔去。我打头。飞快。
大约50钟分后,我们遇到一个‘妈妈’,问了一下路,她说望北走没错。我也这样认为:我们是南北穿越,从南起往北行。又上了一个小坡,天地忽然间给大起来了。真没想到这里还能有这么个好地方。我们觉得时间尚早,就又往进走了半个多小时。八点不到,我们就在河边扎营。吃、喝、拉、撒、睡。下了一阵雨打了几声雷,不太大,却拉响了我们把三个小时的路走了三十个小时的序幕。
8日早,我们7点40分点就起身了。还是我在前面黑走。我一般黑走的次数最多。05年朝阳洞穿越大寺时,在迷路的情况下我就黑走过,还是老狼实在不忍我那样做了,在后面唤我回头,说我要把大家带领到四川去。这次不同,我准备真心地把大家从陕南带领到陕西去。那还要说。往北走就对了嘛。
问题在于,那些山和沟不由我拔弄,它们总不往北长,斜麻登呲地瞎球长,一会往东一会朝西,没有一条长得像回事,直直地通到我们想去的黄羊坝。这让人很生气。
回想起来,8日早,大约在10点多,我们就被我带到糜子地里去了。快到垭口了,我走得更快了,一口气就奔到主梁子上了。这里海拔2400米左右,有些偏西。找了一条路,没吃饭就直下,因为一小时前就下雨了,12点不到就下雨了,我们早湿透了。下到沟底,找了一大石崖,简单吃了几口。髯公见我冷得不行,掏出冲锋衣给我。亏它了,要不,我准被冻坏。
吃过再下,约海拔2000米的沟底,我们下不去了。百十米的大瀑布,我们四人就站在它的头顶。我平时老爱站在一些瀑底下仰脸作沉思状,心想,到那上头去该他妈的有多棒啊,那才叫神气呢,令人心旷神怡。可一旦站在那顶上,看着四面高山,茫茫然不知归去路时,我根本兴奋不起来,反而心里一沉:糟了,糟了,我们迷路了。这时,四周一片迷雾,百十米不见山势。
至此,我把三人带进糜子地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山中老狼吧。
我有个特点,预感准,看人准。几年来,我一旦觉得那次进山可能有凶险,第一个让我想起的人,一准就是山中老狼,原因说来很简单,我信任他。这个我心里明白,他也明白。他来对了。有他我啥也不怕。他说从右手的梁子,再上主梁,往东边走!
老狼在前面,此后三天一直在前面开路。那才叫勇往直前呢。
髯公这人心大,什么时候都那样。
基本到主梁了,一面陡崖把我们挡住了。五六十米高,整整一块大石头。现在让我回想,我不能想起蝶舞这女子怎样上去的。那太可怕了,就是以后想起来也不会说了。上去后我们就走不动了,一点也走不动了,全身没一处干地方了。
在那块大石头的一个小细缝缝上,我们找个一块免强支帐的漫坡。这时晚上6点多7点了,就是说,我们走了11个小时,就歇了不到40分钟。髯公说他睡在靠悬崖那边,说他不恐高。雨反而停了。没水。老狼给我俩一瓶水约700毫升。我俩用了一半,因为我们差不多在主梁上,明天还要走,还得喝水,没水喝不就要人命了?不是说睡在这里就安逸了。
在帐蓬里,老狼说有蚂蝗,多得不得了,五六条,比麻雀的蛋还大,在人肉上爬着喝红血呢。大家都作全身检查,差不多,就那数目,就是爬的地方不尽相同罢了,有一条钻得深了些,在髯公大腿跟那里吊着,凭给他增添了一种大男人的气慨,威猛的很。
晚上10以后,我就啥也不晓得了,睡得很沉,你打雷也好,满天星斗也好,我在睡梦中不会去理睬。
第二天不到7点,我们没吃早饭就起身。一路上至主梁。其间,什么也别想看见,全是树,梁顶上更看不到前面的情况,我们在比人高出去好多的箭竹林里钻,谁也不说话,没力气说。
可恨的是,这时主梁它往北拐去了,而我们是想向东去,向东走没错,肯定能走到长坪至黄羊坝的路上。我们就顺一条向东延伸下去的梁子,朝下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又是绝壁——我们又回到陕南人的地盘里去了。还得照原路返回主梁。没停顿,我们只管低头往回爬。回到主梁了,往东走了一截,看到有个农药盒子,我踢了一脚,心里明白,那是飞机上扔下来的,撒药除树上害虫的。谁背着农药上这里撒,那他准比我还黑。
这里有个问题我要说一下。有几次我说咱原路回。老狼坚持向东。不过我们不争执,心里冷静一下,仍然觉得我们对老狼的信任是有根有据的。回想起来,其实,我们根本找不到回头路,我知道,绕错一棵树,就是另外一条迷人的路。这个不消我详说的,大家谁都明白那是怎样一种境况。
我们团结一心,我们心劲一般高。蝶舞就非常厉害。一个瘦小的女子,不得了,那真是不得了。
我们又找了一条似路非路的路,下着下着没路了,又有了,又没了,最后好像又有了,最后又被百米瀑布给堵在顶头了。
直上直下几个来回,算不出拔高多少米了,我们这会儿还剩下多大的劲了?
这是9号的中午。按髯公那个“计划”所“规定”,我们差不多应该过了高冠河最后那条大河了。可我们却连黄羊坝的影子也没看到,别说大寺了。
老狼坚定地说,还是右手边的梁子,再上主梁。这里海拔还是2000米。怪得很。这几处瀑布都在这个高度长着。
我们这才早饭中饭一起吃了几口。绝对几口。吃不下。蝶舞要把包撂了,不要了,说她把自己都拿不到主梁上去,哪儿还顾得上把那些东西拿上去。她从8号起撂了不少路上拣的东西。都是很值钱的东西。计有:完整的羚牛头盖骨一只,像花一样美丽的木灵芝若干。她还丢了些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女子真厉害,让人佩服的很。她不厉害不行。不厉害的话,明年这会儿,她就会是一株美丽的木灵芝长在这山头。肯定的事。
我们再往主梁上爬。
往返主梁几次了?你算吧,我反正没那个兴趣掐着指头数了。老狼认准一个山梁让我们下。那坡很徒,这么说吧,蝶舞的铝制水瓶脱出她背囊的套套后,只在山体上“溅落”了三下最多四下就到沟底了。我们当然没那样下。老狼第一个下去了,他老是第一,我把人领到“迷人谷”后,他老第一个冲在,往主梁爬他第一,在箭竹林里“拱”出一条血路他第一,往沟里冲还是他第一。
老狼第一个下去后,我听到他唱歌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我“滚”到他身边,站起来,在一条整整齐齐的小路跺了几脚后,装着很沉稳的样子对老狼说,弟弟,这是人路。
老狼路终于坚定不移地我们带到人路上了。
这绝对是条人路。毫无疑问它是。
前面就是黄羊坝。
老实说,从人路至黄羊坝这几公里的行走中,我莫名其妙地跌了几个跟头。我笑着对他们说,唉,走惯山路了,一下子走到平地上,没平衡了。其实谁都知道我在撒谎。不过大家爱听,也不把它戳穿,都说,是是是,我们也一样。精疲力竭,我那是累出来的跟头。你想啊。
到黄羊坝就有人烟了。我们又在人家院子里肆无忌惮地剥光。捉蚂蝗。还那么多。
海拨那么高的地方,那些蚂蝗跑到那里去干啥呢?
晚上,我们扎营在大寺村老曹家,他不在,他小姨子看门,他小姨子也不小了,是个“妈妈”。老曹家的院子我们太熟了,就跟到自个儿的家一样。我们从西边穿大寺时就住到他家,我们从东边穿时也住他家,我们从被面走时还住他家,几年中,我们不知住过他家院子多少回了。
大寺是个好地方,这谁都知道,不知多少驴友用了多少种比喻去形容她,我就不再重复了,显得我好像比别人有“文化”。大寺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我把胳膊又一次在一个熟人美女肩上搭了一下那样随便、自然。当然,我得说实话,搭一次一种感觉,次次不一样。
我们出来已经三天了,按计划,我们该躺在家里的床上睡大觉了。
第二天早上还是七点,还是没吃饭,髯公就把我们弄醒了。他说下了一夜暴雨,高冠河的水不知涨成什么样子了。我说昨晚下暴雨了?我咋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哈哈大笑说,下了下了。收帐时我才发现,我真在水里睡了一夜,啥啥都是湿的。我怎就不晓得呢?我太累了。
走吧,还有30多个KM,还得四次涉过高冠河。那就走吧。
我右膝的半月骨(髯公纠正我几次说那叫‘半月板’,他很讲究用词的准确性,而我就不同了,我才不管它是块啥骨头,反正长在我身疼在我心,它不是块木头)损伤了,这使我上坡如飞,下坡如小脚女人挪步。
走旱路只过四次高冠河,这谁都知道,可我们在2006年7月10日却过了十几趟,原因是原来没水的山沟那天却激流如注。以前我老爱用这个词,激流。其实我根本是在冒用,这次我才切身感受到它原来这样可怕。05年,大寺一队不远处那条小沟,平时一步就可以跨过去,因为有雨,那个女大学生终于让水卷进高冠河,在下游五公里处,三天后,才找到她的遗体。那叫激流。水不深,齐大腿,可是跌倒就会被冲跑。
这十几次过河,还是老狼领头,站在激流深处,给我们当作桥腿子用。
这样,我们于2006年7月10日,终与颠覆了蓄髯公的穿越计划,超出一天时间,把三个小时就应该走完的徒步线路,终于走了三十个小时把它给完成了。
总结这次穿越成功的经验,我们:1、团结;2、坚强;3、我们乐观。
我们没有发生过一次分歧,无论哪种情况下。这是最主要的。
我的伤:左右迎面腿骨皮肤多处擦伤,有二十几处,最大的有老拇指大,最小的有小拇指那么大,化了几天脓,早成疤了,好了。还有就是右膝半月板疼了十几天。
简单介绍一下这次南北穿越秦岭的线路:从秦龄南麓海拔约1500米左右开始拔高,至海拔2400米主梁,攀越主梁后,沿黄羊坝、邢甲岭、大寺、旱路、四队、高冠瀑布出山,这是正常的走法。由于迷路,这段距离差不多让我们走了有110公里。这是保守估算。
至于从长坪至黄羊坝这段迷失的线路,我确定我们四人再也回想不起,它长在秦岭里的那个地方。能肯定的是,它就在秦岭某个深处,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迷人:安静、神秘,主要它还是处女。
基本就这样。很悬的一次。很冒险的一次,以后得注意点。其实我每次都很注意。但户外就这样,风险存在于跨出的每一步。这也正是它的迷人之处。
2009年3月16日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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