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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一]2009-05-29 18:59:23
  有很多时,我们看见的人,都已离世而去。
  我们望见他们,和他们交流、说话,他们亦表示欣慰、友好。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你和他们沟通的秘密。
  别人看不到你和他们的交流,所以,你必须把沟通的过程悉心保护。
  他们大多是死于意外的人。
  他们对这个世界有过多眷恋。
  他们过分善良,以至于天堂或者地狱都不适合。
  于是,他们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他们有很多话没说,有好多事没做。
  一种持久的信仰让他们精气凝聚。
  “小朋友,你能告诉我,我的家人现在幸福么?”
  在梦中,他们问我。
  梦1,大连 5月29日13:01

  [梦二]2009-05-30 21:44:39
  我有一个母亲。
  母亲很善良、忠贞、贤惠。
  “找老婆就一定要找母亲这样的。”从小,我就这样对自己说。
  但是,我慢慢长大后我发现母亲并不快乐。
  尤其在父亲出海后。
  因为,她只有一个男人。
  于是,她很不快乐。
  有时我想,她的额头多久没被父亲吻过。
  或许,我应该亲吻她的额头。
  有时我想,她多久没和人接吻。
  或许,我应该与她接吻,相拥而眠。
  我猜测她的不快乐源自身体的冷漠。
  想到这,我开始有心无力。
  我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我从来没仔细看着她的面容,从没判断过她青春时是否美丽。
  有一天,我离家而去,到陌生城市寻找生活。
  “或者,你会遇见你的父亲。”
  我没理她,我想象着我在路上遇见的形形色色的女人。
  我知道,她们比母亲快乐。
  出发那天,母亲好早就出门了,我看不见她。
  突然间,内心十分想念。
  这个不快乐的女人,在我走后,会怎样?
  我有点难过,我觉得自己很残忍。
  我在阳台上等她,抽着一种劣质的香烟。
  那种烟,听说,父亲以前也抽过。
  傍晚的时候,母亲回来了。
  她买了点菜,要给我做饭,临行前的慰藉。
  我决定好好陪她。
  “吃饱了好上路。”母亲念叨着。
  “多吃点肉,对身体好。”
  “青菜也多吃点,你从来不挑吃的,今天怎么了。”
  我象征性吃了几口,实在难以下咽。
  我容易受情绪影响,我是唯心主义者。
  吃完饭,母亲看着我,眼神恐慌,你真的,要走了?
  我点点头。
  “在路上,或许你会遇见你父亲。”她说。
  “在路上,或许你会遇见我,年轻的我。”她说。
  “那时候的你,好看么?”
  “在路上,如果你遇见了那个我,你就摸摸她的额头一下。”
  听母亲说完,我吻了她额头一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破了的杂志。
  “这个,给你。”
  一本新潮而前卫的杂志,封底是蘑菇仔的海报。
  “蘑菇仔啊!”我说。
  “是啊是啊,阿妈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她很开心,于是她哭了。
  “以前想给你买,不过你爸爸怕你会学坏。蘑菇仔嘛,他很有才华,可惜他总是和女人鬼混。”
  我点点头。
  “你爸爸怕你学坏。”
  我拿着母亲送的杂志,走了。
  一路上,我眼泪一直流。
  我在寂寞的路上也并没有遇见形形色色的女人。
  只看见许多像母亲一样不快乐的女人。
  我觉得,我从此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我把杂志埋在一个沙漠中,一只骆驼把杂志叼走了。
  我觉得自己真的不能看到母亲了。
  或者,世界上从来没有母亲出现过。
  也没有所谓的蘑菇仔。
  关于父亲,也只是传说。
  传说,当然不是真的。
  后来我发现很多人在梦里都会梦见那个像母亲一样的女人。
  这是一个秘密,很多人告诉我的。
  那个女人叫孟婆,她不会做饭,只会泡茶。
  “吃饱了好上路。”母亲念叨着。
  梦2,大连,5月30日21:10

  [梦三]2009-06-01 12:34:53
  有一天,你回到曾经流连的城市。
  你回到你第一份工作的公司。
  那里有曾经的人,曾经的酸或甜。
  你在返工第一日遇见你初中心仪的女孩。
  她与你只隔一条过道,日常工作,频频看见。
  你开始回忆过去的思念,懵懂的,带着芒果味的,空气一般的想象。
  那个季节,教室外面的芒果树正在开花。
  你曾在课室上偷看过她的后背。
  你从她的背影揣测她正面的模样。
  足以表达心情的表情。
  你从没有正面看过她,一是不能,二是不敢。
  然而,现在,她就坐在你旁边。
  她与你之间也不再是同学,而是职场关系。
  在每分每秒都在搏弈的生活场中。
  我们得了很多,失去的,很少,却是最珍贵的点滴。
  工作太忙,终于,即使在梦中,也缺乏心动的闲暇。
  梦3,大连,6月1日08:21

  [梦四]2009-06-03 15:19:31
  我寻找过她的美丽。
  一个长头发身材纤细的女人。
  我好钟意她的微笑,是一种不动声色、摄入人心的美丽。
  我离她很近,熟悉她的一切。
  是的,她就住我隔壁。
  我偶尔获得她的通讯号码,有一次,她打电话给我。
  她的猫跑到我的阳台,出不来。
  从那天起,我开始思索一切可以搭讪的理由。
  或者,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表白。
  但我不敢。
  是的,我总是虚构巴比伦那样的华贵。
  空中花园般的自我安慰。
  终于有一天,拨通了她的号码。
  那天,我品尝了一瓶果味浓厚的白兰地。
  酒精让我有了些许勇气。
  我听到她的电话在响。
  我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一个天鹅绒般华美的沙发上。
  我看见她的电话在慵懒地躺着。
  我推开了她的门。
  突然间,我看见一个瘦小的男人在大门边躺着。
  “你为什么打电话给她?”他问我。
  “我有些挂念她的猫,做了条金枪鱼给它。”
  “鱼呢?”他疑惑地看着我。
  “在心里。”我笑,“她呢?”我问。
  “她消失了。”
  “你是……?”我又问。
  “她的爱人。”
  “喔。”我应答着,推出房间,我应该算是个有尺度的人。
  临离开时我问男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草原音乐节上,我曾经是一个乐队的主唱,那时我很年轻,很高大。”
  我看着跟前瘦弱矮小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过去的他。
  “你知道一种叫猎豹的轿车嘛?”
  “知道。”
  “有时你看它像笨重的面包车,但它一旦加起油来,就和猎豹一样飞。”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伤神。
  “不要难过。每个人都会面临苍老的过程。你原本完好的外表会像吃过的口香糖一样,封锁你年轻的心。”
  “她呢?”我突然换了个话题。
  “她不曾老去,她依然年轻。”
  “然后?”
  “她和她的猫私奔了。丢下电话在家中。”
  梦4,大连,6月3日09:17

  [梦五]2009-06-22 02:04:23
  有人在舞台唱歌,她吃了迷幻蘑菇,唱歌时头甩掉了。
  三点的时候,大连暴雨。
  我想起哭泣的远山、滚动的泥流、孤独的岛。
  大连亦是半岛。
  窗户有永远合不上的空洞,时间的裂缝。
  风吹过,发出诡异的呼噜声,我想起了南方一次暴动,一次火灾演习。
  陌生的岛屿有着古老的传说,失去丈夫的女人在灯塔上高歌。
  声音一次次悲烈、一次次决绝,直到暴雨的天空出现血的红颜。
  窗台上,陌生的灵魂和我说话,她说,天很冷,在这个雨夜,她离家出走。
  她说,下雨的夜晚,无人的街道,喝高的司机……
  我明白的点点头,空气太冷,我搂着她冰冷的身体。
  或许,我能给她一丝温暖。
  我知道她毫无恶意。
  我靠近她的额头,想听到她的呼吸。
  下雨的夜,无人的街,喝高的司机……构造一幕戏谑的脚本。
  “我们说好了私奔。”
  “我离家出走。”
  “他开车来接我。”
  “他终于没接到我。”
  “他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他那天喝多了。”
  “他再也没见过我。”
  我能帮你找到他么?我问。
  她转过头,笑着,离开,穿过窗边合不上的缝隙。
  我仔细看她一样,苍白的脸,年轻时曾经幸福的笑颜。
  我抓不住她,她抓不住他。
  暴雨的孤岛,总有一些事情发生。
  我还会遇见你么?
  陌生的女人。
  安静的聆听,判断一段关于私奔的剧情的真实性。
  梦5,大连,6月18日04:32

  [梦六]2009-06-23 21:34:22
  你口渴吗?她从地板探出头来,问我。
  我睡着,想转身,转不过来。
  就这样安静地听我说吧。
  我看着我的身后,透明、空无一人。
  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嘛?
  她问我,天真,童趣。
  难道你知道?
  我和她开玩笑,我知道她不会介意我的冒昧。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善良的。
  爱情就是你遇见一个人,那个人让你变得温和。
  我静静听着,原来爱情与温和是划等号的。
  “我以前的男人是卖猪肉的,就在你楼下,有几次买菜你路过的那个地方。”
  “他遇见我,说喜欢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让他变得宁静与温和。”
  “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我,拿着杀猪刀的手,也含情脉脉。”
  “后来呢?你们幸福地在一起了么?”
  “后来?后来他温和地把我肢解了。”
  “为什么?”
  “他认为只有这样的爱才让他可信。只有把喜欢的人肢解了他才认为真正拥有。”
  “哦。”我心里默念,脊背冰冷,仿佛有把刀子对着我。
  “他下刀的时候,很认真,认真的男人很迷人,他很温和。”
  梦6,大连,6月22日15:20

  [梦七]2009-06-24 21:07:12
  我见过你,在北京的时候,你来大连了,我就偷偷跑来看你。
  这是她的一句开场白,我无法鉴别她是谁,她模糊的身影,浑浊的表情。
  你知道嘛?我要结婚了。
  她问我,她一问,我才想起来在一次喝高了的梦里,我曾经给她打过电话,是她男人接的电话。
  “你是谁?”男人问我。
  “我找施雨。”
  “我是她男人。”
  “我知道。”
  “你知道还给她打电话?”
  “我们以前总是这个点通电话。”
  “这个点?”他问,我没有说话,我心里在笑。
  当一个男人过于在乎一段自以为得到的爱情时,往往即将面临的是失去。
  我把电话挂了。
  “其实那天,我把电话留在他家了。”
  梦中的女孩对我说。
  “这没有关系,我觉得他很爱你,很不错。”
  “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
  “你不还没毕业吗?”
  “到了法定年龄就可以结婚啊,好久没跟你联系你不知道,我爸爸上个月去世了,家乡有规矩,如果今年不结婚就要守孝三年。”
  “喔,然后你就找了个男人。是不是有点太仓促。”
  “也许是吧……
  我从梦里醒来,给施雨打了个电话,她是一个小女孩,曾经帮我找过一本书。
  电话那天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十分钟后,她重新给了回了电话。
  “你知道吗?我爸爸上个月去世了,家乡有规矩,如果今年不结婚就要守孝三年。我年底就结婚了,如果你回北京,就过来看看我。”
  我挂了电话,这个清晨,关于一个父亲的葬礼和一个女儿的婚礼。
  梦7,大连,6月23日02:07

  [梦八]2009-06-27 13:45:22
  “我们害怕光,所以我们来到这里。”
  他们说话时指着窗外的某座大楼,大楼里灯火辉煌。
  我才发现原来市政大楼是通宵点灯的。
  “电影里的光是反映场景所用的。”
  “光让我们绝望,它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我们在光里看不见自己。”他们异口同声。
  “而你这里,正对着窗户,风把我们带到黑暗的地方。”
  他们其中一个小孩说。
  我想摸摸他的头,发现他是没眼睛的。
  他不仅没眼睛,还没有鼻子、嘴巴、耳朵。
  他说话时是靠皮肤的震动发出声音。
  “有时候黑暗让人更安全与温暖。”
  “有时候光让人感觉惨败、残忍。”
  “在光之下,我们看到了很多我们不忍心看到的。”
  我点点头,无光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梦中人。
  “难道光真的毫无一点温暖可言么?”我问。
  “或许有的,但我们从没感受过,所以,不奢望了。”
  梦8,大连,6月26日07:33

  [梦九]2009-07-03 12:54:29
  “在那割开了城市的海域,我钓到了自己的孤独。”
  苍老的男人穿着沉重的衣物,一边说,一边收拾着海面上的塑料瓶。
  他仿佛收集着世间陌生人的漂流瓶,某些诡异的心愿。
  “海之下有另一个世界。可惜我始终找不到迷宫的入口”
  我看着他,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找不到,就不要进去了。闯入,未必是最好的结局。”
  “那我该怎么办?”老人问我,拿着塑料瓶的手在发抖。
  “远远看着。无法进入就保护。”
  “是让所有人都不要闯入么?”
  “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在收集回忆,或者偷窥别人的记忆?”
  “我在阻止通信,那些被人扔到海里的瓶,是一种传播的工具。有人在投石问路,我在保护。”
  每个人都在寻找那个世界的入口。
  事实上,入口无所不在,取决于人的内心。
  然而,每个人都很难读懂自己的内心,那是两个自己的角逐。
  梦9,大连,6月28日04:11

  [梦十]2009-07-14 12:19:59
  “昨天你从后搂着我吻我的时候,明显你很不投入。”
  “是啊,你能感觉到?”
  “你还好意思讲?你是不是想到别人了?”
  “没有,我只是在那瞬间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甜蜜?”
  “喔?甜蜜?”
  “是啊,例如,我会突然停下来,轻咬你鼻子,和你开玩笑。”
  “甜蜜,是幸福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突然很满足。我从来没有过的。”
  “喔?”
  “我一下子觉得你很近,不曾有过的近。亲近。”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
  ……
  我在墙角的位置,看着床上的他们。
  用一种羡慕的眼光。
  很多人在调情中感到刺激,很少人在调情中获得过甜蜜。
  梦10,大连,7月13日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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