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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我得到三个月自由时间。父母说,因为考上了三中,我可以随意打发这时光。我很高兴。我想和同学去湖边抓鱼。但是,此事一拖再拖,最后,干脆没了影。因为很多人没考好,所以大家都很忙。于是,我只好在一个黄昏,开始翻起家里的藏书。我看了很多,有聊斋志异,拍案惊奇,三国演义,东周列国,甚至还看了一本三十六计。看完这些以后,我又从我妈的书柜里,翻到一些西方经典,什么傲慢与偏见,战争与和平,我将之全部读完。就这样,第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至于第二个月,主题变成消化不良。消化不良有两方面含义。一方面,我接受了太多信息,脑子变得不大清醒。做事,走路,都变得浑浑噩噩。我爸总是狐疑的看着我,并忧心忡忡的问我妈,看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另一方面,因为我天天看书,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不太动身子,所以,我的消化系统也变不好了。尤其令人尴尬的是,事情很快发展到如下一种情形: 我不停的打饱嗝,放响屁。并且不分时间场合。也不管家里有客没客。父母又说,我已经是大人了, 该注意注意面子。因此,我只得没事就外出,跑到街上晃荡几圈,看看新鲜,然后,傍晚回家吃饭,晚上又继续出去,有时买上一支荧光棒,一边在夜空中挥舞,一边回家。
  小佳在电话里真诚的说,她可以过来陪我玩。我问,那我们玩什么。她说,阿哦,我也不知道。她说她在家无聊。父母出去跑关系,留她一个人在家,就在最近,连狗也跑丢了。所以她也很想有人陪。
  看她这么可怜,起初,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我和她没玩过,不知道好不好玩。另外,因为她是班上的美女,所以在学校的时候,我不大搭理她。但现在考完了,情况又不一样了。我扪心自问一番,觉得小佳这人还可以,至少,她对我还是很好,经常跟我打招呼。也不摆美女的架子。我还想到,有次,我远远的看到她停了下来,站在路边,不知道在干嘛。等我走近了,她才跟我说,是想等我一起走。一路上,她的话滔滔不绝,就如同我是她离散多年的亲人。
  但是,我马上又想起她那幼稚的大眼,夸张的语气,还有那不靠谱的言辞,兴趣就熄灭了。
  如你所见,这样的生活糟糕透了。眼看着第二个月也要过去,我变得有点忧伤。最后,在第三个月来临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再找不到事做,便又想起那个湖来。在我记忆里,那片湖似乎在两个山之间。它好像不大。每到傍晚,没有姑娘,只有一群当兵的小伙在里面泡着,大喊大叫 (你明白为什么没有姑娘了吧)。此外,还有几只牛,也眯着眼睛躺在水里。
  那时候,我就住我外婆家。每天上午,我和我那大不了我几岁的舅舅就要出发,到这个湖里去钓鱼。鱼竿是用竹子做的,竹子是从屋后的竹林里砍来的。鱼饵则是蚯蚓,是从路边的黑泥巴里挖出来的。我舅舅每天能钓一斤至一斤半的鱼,拿回去给外婆做成菜。但奇怪的是,我却一条都钓不上来。我一直消极的表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我舅舅,他很热心,屡次在大家面前郑重的谈起我的问题,并寻回一堆可能的解决办法。尽管最终都以无效告终。
  其实我倒知道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我对蚯蚓过敏,我不停的抠痒,连带鱼竿也不停的震动。鱼来咬钩才怪。
  但我就是没告诉我舅舅。我想起他疑惑的看着我,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笑了起来。这时,一只萤火虫飞过我的窗前,并落在蓝色纱窗上。它慢悠悠的爬行。真是一个寂寞的夜晚阿。我摇了摇头,并决定,过两天动身去找他玩。他在另一个城市。刚结婚两年。

 

2

  我来到舅舅家,首先看到的果然是我舅妈。我舅妈年轻漂亮,穿着一件真丝睡衣,隐约可以看到皮肤的颜色,光泽透视出来。我站在门口,我的舅舅迎了上来,替我卸下了书包,把我拉进客厅。然后,我们在客厅聊天。我的舅妈进了卧室,半小时以后,她出来了。
  “小李,你总算来拉!”她冲我直笑。她正走向客厅前方的镜子,对着镜子梳刘海。
  我舅舅立刻纠正她:“你别这么叫他。他还小,叫他小李,就跟叫我办公室那小李一样。听着别扭。”
  “他已经是大人拉。”我舅妈打量着我,右手还高举着拿着梳子,梳子插在头发里,头发的香味甚至蔓延到我这里。“他不小了,你看,他说话声音就是个男人了。”
  于是,我舅舅也打量起我。成人的目光永远是那么炙热。我马上就避开。
  “呵呵,我……” 我找不到话说。我觉得脸颊发烫。赶紧扭过头去,眼睛到处看。客厅不大,摆设也不多。按道理,它的摆设是经过思考的——正对门放沙发,沙发前放一茶几,沙发两旁的角落,各放一张桌子,和一个北京炉子,正对沙发,放一个组合桌,组合桌里放了VCD机,上面放电视机。多整齐呀。但是,门后面却有一个三层鞋柜,破坏了整个氛围——鞋子的位置乱七八糟,有的还底子朝上,灰色的旧皮鞋被放置在最下层,其中却又拥挤着一双新鲜的红舞鞋。奇怪阿。然后,我还看到,客厅角落里还放了辆塑料玩具车。绿色的车身,黄色的座位。小佳看了,肯定要皱额头。
  “哦,你们娃去哪拉?”这句话及时出现在我脑海里。
  “在他保姆那里。”我舅妈答道。
  “都忘了给你倒茶了。”我舅舅拍了拍大腿。过了一会,他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杯茶。茶的滚烫,所以,他走得很慢,像日本艺伎一样,微微蹲下的样子,一小步一小步往前移。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日本艺伎一样。” 我冲他说。
  我舅妈以为是说她,她转过身来,疑惑又带点惊讶的看着我。或许还有点生气,我不能确定。
  “还是没大没小。”我舅舅说。他把茶放下,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看起来不太满意。
  “到时间了,快走吧”。我舅妈反应过来。然后,她又进屋收拾她的挎包。
  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头上又戴了顶帽子。
  “算了,不梳了,还是戴帽子舒服”。我舅妈在挑鞋。她站在鞋架前,上上下下打量着。然后,在第一层的鞋子里,选了双白色的耐克。她说:“运动鞋配帽子”。 然后,她穿好鞋,又顺便把鞋柜整理了一下,第三层的鞋都被摆正了, 红舞鞋乖乖的被夹在中间。
  “我外甥都没带帽子哩! 你倒像个小孩子一样了。”我舅舅说。
  “女人都要防晒的嘛!”我抢先替舅妈辩护。
  “你看小李多懂体贴。”我舅妈又冲我一笑。
  “帽子也很酷,上面还有格瓦拉。”我趁热打铁。
  我舅舅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三人走在宿舍楼的林荫大道下。他们两不停的往街对面看。
  “看什么呢?”我问。那里黑漆漆的,只有几家小饭馆,几个装满潲水的桶。
  “没什么。”他们跑去拦下一辆车。

 

3

  我们坐着出租,来到城东一家龙虾馆。一路上,我舅舅都表现得很亢奋。他始终在向我绘声绘色的描述,那里的龙虾有多么多么好吃,那里的田螺又如何如何美味。甚至,吃完龙虾,还可以要一点豆腐火锅。总之,他搜刮尽了脑海里每一个形容美味的词,连带还以吞口水作为前缀副词,来向我表明它的确如此。惹得出租车司机都最终忍不住抗议,说他开了一天车,都还没吃饭。
  “你住这馆子算了。”我舅妈拿两只手指,拎着一只龙虾说,“你就住这里,天天给老板洗盘子,也不要工钱,就吃点龙虾饱饱肚子。”
  “恩……恩……也行……”我舅舅来不及搭话。
  “你小心点呵,油都掉衬衣上了。”我舅妈时不时停止剥虾,提醒我舅舅。
  但是,我舅舅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我分不清究竟是龙虾的红光反射,还是他太激动,总之,他眼睛是红了。然后,他满手又是油。红油从龙虾身体流出,站满十个手指,在指尖上旋转一会,又一鼓作气的往下冲,一直流到胳膊肘那里。
  “叫你小心点呵!”我舅妈赶紧又拿起纸巾,去帮他擦胳膊上的油。她正剥出一只白花花的虾肉,来不及吃,于是她甩给我。
  “阿,你吃嘛。”我有点受宠若惊。
  “别罗唆。”我舅妈命令道。
  我只好接过那虾。舅妈的手指冰凉极了。
  “来,我们要干一杯。”我舅舅胳膊上的油弄干净了。他举起杯子,对我们说,“我们要庆祝一下。”
  我有点不好意思,为我的来访而庆祝?我觉得舅舅有点过,有点太肉麻了。我坐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要虚伪的打哈哈,还是继续我应有的懵懂。
  “来呀,快来干杯呀!”面对我的麻木,我舅舅有点不太乐意。
  “你都没告诉人家庆祝啥!”我舅妈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对我说:“我们现在是资本家了。”说完她嘻嘻的笑了起来。
  “资本家?……” 我脑子里一片茫然。 “舅舅你不是在林业局坐办公室吗? 阿?难道是舅妈自己办学校了?”
  “还早还早。”我舅妈说,“早得很。我们刚盘下一家店,就在我们家门口。”
  “噢, 难怪你们刚才看那边。”我突然明白了。
  “嘿,你舅舅我以后是张老板了。”我舅舅可能都喝得有点上头了。他甚至扭了几下那已经发胖的腰肢。
  “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我舅妈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满的努起嘴来。龙虾也让她的嘴变更红了。
  我们吃完龙虾,又吃了点田螺,最后,我舅舅不顾舅妈的劝阻,态度极为强硬的说,还得点一盆豆腐粉丝。不点不行阿。他说。可想而知,晚餐到了最后,是多么悲剧。塞下这一切之后,我觉得我变了个人。走出店面的时候,我默默的而感到自卑——为我那再也无法控制的饱嗝。所幸我舅妈好像并没在意。
  我的舅舅,却若无其事的,一边剔牙,一边拉着我舅妈在路上东倒西歪。
  “你快来帮帮我。”我舅妈撑不起这艘沉船。她向我求助。
  “对,你快来英雄救美。”我舅舅居然开玩笑。他喝醉了。而我的心跳得快极了。都不敢看我舅妈。我不知道她什么表情。总之她似乎只是笑了几声。我走过去,撑起我舅舅,胳膊碰到了我舅妈的胳膊。噢,她的胳膊也冰极了。

 

4

  第二天,舅舅和舅妈早早就出门了。他们去完成最后一步,交钱。早上,舅妈穿着睡衣就冲进了我房间,来跟我交待一些事情。她进来的时候,我还没睡醒, 只听到门好像被打开了,然后,我感觉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全身呈现裸体的颜色,并凹凸有致。啊?这个形象让我突然坐了起来,我舅妈被我吓了一跳。她被吓到那一瞬间,直直的背靠白色的墙壁,一束阳关只照射到她的脚前,暗黄色的木地板和白皙的脚丫同时发光。太美了。我心里赞叹道。
  我舅妈回过神来,她责怪我跟个僵尸一样,突然坐起,直挺挺的。我找不到话来说,只好陪着笑。她告诉我,油条和豆浆放桌子上了,他们要去交钱,晚上才能回来。然后,她问我打算去干嘛。我说,小佳也过来了,我去找她玩。她问小佳是谁,我说,是我初中同学。她也来这个城市,呆在他二伯家。我给她说了小佳一些事情。然后,她便给了我一点钱,要我晚上请小佳吃饭。我推脱了一番,最后接下了。
  因为她说:“请她吃饭吧。吃好一点。我觉得小佳是个好姑娘。”
  我便去找小佳。我们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最后,吃的肯德基。我把小佳送到她二伯的家属区门口。我还打算继续送到她二伯家门口。小佳说,不用了,怕她二伯告状。我说,有什么好告的,我们又没怎么样。小佳瞪了我一眼,说,他们不这么觉得。
  我和小佳告别了。我回到了舅舅家。我看了一会电视,舅舅他们也回来了。我们三个坐在电视旁边,随便聊了一会。然后,一个一个轮流去洗澡,我舅妈先洗,我和我舅舅就在那聊天。
  我舅舅问我说:“今天玩什么了?”
  我说:“我和小佳出去玩了。”
  我又把小佳的事情讲了一遍。舅舅的笑容起初很暧昧,但是,马上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说:”你可别早恋呀。”
  我心里觉得很没劲。但是,我说:“放心,不然我能考上三中吗。”
  我舅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抽出一支烟,然后开始抽。他抽玩三支以后,舅妈洗完出来,拖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进卧室了。舅舅问我去不去洗,我说,你先洗吧。我舅舅说好。他狠命的抽着第四支烟。那烟还很长。于是他皱皱额头,说, 还是你先去吧。我说,那好吧。
  我进去洗澡,我觉得洗澡间里还有我舅妈的香味。于是,我拼命的呼吸着,精神为止一振。我洗了大半天,越洗越兴奋。最后,我想到我舅舅可能早就抽完了第四支烟,此刻正在客厅里焦急的踱着步子。于是我赶紧洗完。我出去以后,却发现我舅舅已经不在客厅了。他们卧室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席梦思床被人体挤压发出的呻吟声。但是声音马上又没了。
  他们在干嘛呢?我好奇的躺在床上,吹着吊扇,等着身体凉快下来。隔壁马上又出现我舅舅说话的声音。然后是我舅妈说话的声音。又是我舅舅的声音,然后是我舅妈的声音。他们在谈论什么。吊扇在我头顶上,慢悠悠的划着圈子,发出一点点嗡嗡声,我听着听着,眼皮又合上了。
  突然,我舅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呀,别着凉了!” 她语调有点高,我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还是穿着那睡衣,跑到我房间来了。她给我盖上被子,有那么零点几秒,冰冷的双手,划过我还在发热的肚皮。
  我红着脸对舅妈说:“谢谢”。
  舅妈冲我笑了笑。然后,她就坐在我床旁,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面,真丝睡衣立刻耷拉下去,我尽量不去看那只洁白的大腿根部。
  她说:“今天玩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
  她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又说:“什么叫还行?你是陪女孩子玩哦。你不喜欢她吗?”
  舅妈的话太直白了,让我无地自容。我拖着嗓门,叫道:“舅妈——! 我和她只是朋友阿!”
  她笑得很诡异。这笑的外部形态,就像我的初中班主任一样。我们初中班主任,经常出没在教室的背后,当她有所发现的时候,就是这笑容。但是我舅妈比她漂亮,而且我发现今天没打冷战。
  我舅妈看了我一会,然后轻声说:“明天你舅舅要出差,到时候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玩。”
  “好玩”两个字让我有点小激动。我说:“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还缠着问,这个时候,卫生间的水关了。我舅舅洗完了。我舅妈于是和我道别。她回到了自己房间。我也蒙头睡去了。

 

5

  翌日,舅舅一大早就出去了。待我醒来的时候,舅妈已经打扮完毕,她把我叫醒,然后,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了早餐。吃早餐的时候,一只螳螂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在桌子上成一个'夫'字。然后,它抖了抖脑袋,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来,冲我舅妈挥舞着两把大钳。我舅妈惊叫一声,连着板凳退了三步。我赶紧冲上前去,将它拎起,又扔回了树上。
  舅妈夸我说:“很勇敢嘛!”
  我没有不好意思。舅舅不在了,我倒仿佛轻松了许多。舅妈这才告诉我,说要带我去湖边。她跟我舅舅恋爱那会,经常去钓鱼。好久没去了。她告诉我说,她有点想再去一次。我心里有点小失落,说:“啊,原来是犯罪现场?”
  舅妈说:“对的,我们去犯罪现场吧!”
  于是,我们去钓鱼。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公路被封了,几辆挖土机正在路面工作。我们站在那里张望,一会儿,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跑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铁锨说:“不行,这里不能过,我们在铺沥青路。”
  我说:“那我们怎么去湖那边?”
  那男人指着旁边的山说:“看到那小路没,翻过那山就到了。”然后,他看了看我舅妈和我,又看了那边一会,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就走了。
  我和舅妈只好爬山。山路弯弯曲曲,我们在一片混乱的灌木丛里穿行。路上石子很多,疙得她直喊疼。我又不能脱下自己的汗鞋给她穿,只好忍受这娇喘吁吁。我走在前面,一个劲的说:“别嚷,就快到了。”
  她停下来,骂我说:“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我也只好停下来,看着她。她双手叉腰,刘海也被热气吹散,正瞪着我。就这样过了几秒,她看了看山下,说:“我们爬了很高了呀!”
  我说:“是呀。”我把目光从她肩上露出的紫色丝带移开,去看那山地下的挖土机。
  我舅妈伸出手说:“小子,拉我一把。”
  我看着这伸来的手,想起婚礼现场,我舅舅就是这样拉着她的手。我一时犹豫不决,仿佛这手对我是一种考验一般。
  我舅妈催促道:“干嘛呢?拉不拉呀!”
  我一边说:“那边的推土机在干嘛呢?”,一边伸过手去,轻轻的拉住她的手。
  我舅妈说:“你的手真热。”
  但她的手是如此柔软,融化在我手心一般,我都有点担心自己会发疯,舍不得扔掉它。我把她拉了上来,我们两就站在山顶。拉她上来以后,我赶紧就松了手,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站在山顶,她没有说话。她什么也没说,我也保持沉默。然后,我们又下山。我给舅妈折了一根树枝,让她撑着它,以防摔下山去。我可担当不起阿,我开玩笑说,我舅舅还不杀了我。我舅妈没说什么,她一心放在脚下,那黄色的松土让她有点胆战心惊。或许,她在沉思什么吗。我不知道。
  我们下了山,找到岸边的渔户去租一杆钓竿。他就住一艘木船上。走过搭在船舷和岸边的一块小木板,然后,我们弯腰进入船舱。里面黑暗,拥挤。一个同样黝黑的人,正在吃一碗面。面上漂了几只干虾。起先,舅妈说一杆就够,但是,渔户死皮赖脸说,两个人钓鱼,就得用两杆。我生气的问他,为什么,他露出一张苦瓜脸来,说,两个人钓鱼,就能钓两个人的鱼,而我们只出一个人的钱,那明显是坑他。他说,他不蠢,这帐算得清。我继续说,但是我们只有一个钓竿,一个钓竿只有一个饵,每次只能钓一只。那渔户就装做没听懂。他继续胡言乱语。我舅妈也有点生气,她说,那就算了。然后她掉头就走。她掉头都是那么优美。她马上就钻出了舱,走上了那块还在颤抖的小木板,气冲冲的。
  啊!我舅妈掉水里去了。
  我来不及思考,赶紧去救舅妈。我跳下水去,奋力的往前游。我可不会游泳,就跟我不会钓鱼一样。但是,奇怪,我游得稳重,游得轻松。而且,我觉得我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或者说,每一次张开双臂,奋力划动,都不废我一点力气。难道是爱情的力量?这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语句,在关键时刻划过我的脑海。该死,我救我舅妈,跟爱情有什么关系。我在水里,仍呸了自己一声。我为找不到词语而忧伤。一个忧伤的小李,正在奋力往前划动身体,去救他舅舅昔日的情人,去救他舅舅此时的一切。我终于游到她跟前,然后拖着她,一点一点往回游。
  终于上岸了。我气喘吁吁,将她翻过身来。
  啊,怎么是小佳。她正瞪着那双大眼,无辜的看着我。舅妈去哪了?我内心一阵惶恐!
  “舅妈!” 我大叫一声醒来。当时,我舅妈正在舞池里,与一个穿尖头皮鞋的男人跳舞。那个男人,有一头笔直竖起的头发,还有一条笔直标称的衬衣。他正搂着我舅妈的腰。我舅妈穿着那双红舞鞋。噢,原来我睡着了。我坐在卡座里,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然后,将舅妈的那杯血玛丽,一饮而尽。

 

【论坛讨论】

生铁:
  写得随便。

usedcondom:
  楼上的同学,新年好。
  写的时候可没随便。
  我改了很久才让它这样的

冯与蓝:
  读了。也难怪生铁桑有“写得随便”的感觉,可能这种随便感是作者刻意赋予的。相比将青春期暗恋与骚动那点子事儿特别当回事儿的同类作品,作者这么处理有他明智的地方。但也要注意,“轻”并不只是说语言上的轻,更多是在视角的开合、着力点的力量分配上,所以吧,我觉得结尾落得太塌实了,如果让我写,可能会让文中的“我”在柜子里翻到舅妈藏着的红舞鞋。反正红舞鞋的寓意尽人皆知了,不如结尾也轻到底吧。

usedcondom:
  但也要注意,“轻”并不只是说语言上的轻,更多是在视角的开合、着力点的力量分配上,
  深受启发呀!~ 这正是我内心隐约感觉到, 又不能确定是什么的地方. 多谢冯与蓝

生铁:
  1、标点要用中文半角符号。
  2、中文写的不标准,举个例子:“但我就是没告诉我舅舅. 我想起他疑惑的看着我,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就笑了起来.”
  “疑惑的”应为“疑惑地”
  前半句应为“但我就是没把这事告诉我舅舅”。后半句,“看着我”和“那一本正经”之间不应有逗号。如果去掉“那”字,也应该是顿号。基础没打好,光有感觉还不够吧。
  3、同样不标准的句子还有:“我舅妈年轻漂亮, 穿着一件真丝睡衣, 隐约可以看到皮肤的颜色, 光泽透视出来.”
  “年轻漂亮”完全是口语化的东西,不应该,至少不应该在这个小说里出现这样的形容词。“穿着一件……”前面应该有个“她”字。后面“隐约可以看到皮肤的颜色, 光泽透视出来”,不通,主语是“皮肤颜色的光泽”,就不该有逗号。如果主语是“皮肤的颜色”那句子也不该这么写。
  真丝的衣服,只有逆光时,才有可能隐约透出皮肤光泽,而且还要看哪一种真丝料子。总之,基础未够班。
  而且我看不到作者的灵魂。
  什么叫作者的灵魂呢?我说不清。我就是感觉不到你是想认真地对我说点你真实的感受。哪怕是轻浮的,肉欲的,也有比这篇更真挚的表达方式。

冯与蓝:
  什么是灵魂呢?楼上能给我们指出你灵魂的所在么?感觉作者不够真诚,这是一个说法,但似乎跟灵魂无关吧。
  我个人是反对动辄以“灵魂”高度要求作者的。我们中有谁能证明灵魂存在呢?
  如果“有灵魂”是指创作态度真诚的话,那这也是个无法实证的事情,作者的表达和读者的感受本来就不是一个频率上的。

游客:
  其实蛮喜欢看生铁的评论。
  能从中间学会很多东西,我以前来黑蓝很少,很少把一个作品阅读完毕。
  基本上就是找生铁的评论看,还有黑天才。

usedcondom:
  谢谢楼上两位. 尤其是冯与蓝对'轻'所说的几点. 我后来翻了翻几本我一直喜欢的小说, 还真有点这么回事, 我以前都没发现...
  题外话: 我也对灵魂持怀疑态度. 即使有, 灵魂本身也未必能超越眼下这个世界.

xizisb:
  感觉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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