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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轻相加等于极重,极重相加等于极轻。

  一天前
  他很少笑,在她面前也是,是个冷酷的家伙,非常自私,想怎样就怎样。这次怎么又去见他?她想好了,是最后一次,至少见见他和他女人住的地方,她好奇,但已心死,不存幻想了,算是个告别,结束他们漫长的错误关系。
  错误?这是她的想法,习惯把事物分成正确的错误的,以指导自己的行为。
  又是个下雨天,为什么总在下雨天见面?她想着,伸手拦了辆的士,一声不响地上了车。收伞时不小心夹了手指,她小声叫了下,揉搓了好几下才缓解痛感。司机问了去哪儿,她报了目的地,之后沉默。向来是不与司机对话的,她眼望窗外,脑袋空空。
  写了地址的便签还藏在口袋里,黄色的便签,蓝色的圆珠笔字,是临出门前写的,他在msn上告诉了她,竟还打了个笑脸“等你哦”。
  多么滑稽的家伙,竟还以为一切如同原样。她暗笑,好像征服了他。
  
  夜色打在玻璃上是一点点迷离的珠光,景物都看不清晰,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紧锁着。
  电台里放起了罗大佑的海上花,“是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梦想,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不能细听,每句歌词都直刺心扉。她交叉的手指再次握紧自己,想要说什么,被司机的电话打断“喂,囡囡啊……”电台被关掉了,她心里一释。
  路况不好,非常拥堵,转角处似乎还发生了车祸,一群人围在那里,她瞥了一眼,无心观望这一切。

  “在哪里停?”司机开口问道。
  “就前面。”
  下了车后,她发现自己弄错了,本是565弄,停在了556弄,相差不了多少距离,也毕竟是对了街。556弄,是个粉红发廊,荧荧的灯光下,女人们穿着低胸性感的裙装,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她们笑得很大声,在看什么电视节目。欢乐从她们饱满的身体里溢出来。

  “到了吗?”是他的短信。
  “马上。”她匆匆过了马路,赶到565弄,他已等在那里,斜倚在墙头,抽着烟,没打伞。他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他见着她,扔掉了烟,是重重的一掷,烟头摔进水里,连火星都没散开,便湿灭了。“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打伞?”她小声问道,隔两米远,有些爱怜,又有些紧张。他走向她,不容分说地抬起她的下巴,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鼻尖,问道“想我吗?”
  想还是不想,这其实不是个问句,而是个问候。想还是不想,她其实是想的,虽然尽力想不想。
  一个倒垃圾的秃头中年人从弄堂里出来,手里拎了个黑色马甲袋,看了他们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低下了头。他放开她,径直往家里走,她跟在后面。不能明白自己的顺从。

  “是个老房子?”她没话找话。
  “嗯。”
  木制的老式楼梯非常狭窄,每一格仅容脚尖的余地,他驾轻就熟很快就上了楼,剩她一人小心翼翼地把着扶梯慢慢攀爬。
  “侧着走。”他建议道。
  “哦。”
  和他在一起时怎么全然不是自己了呢?有一瞬,她想了下,冷静又变成了紧张兮兮,自主性则被霸权主义摧毁,计划可不是这样的。接下去会怎样呢,还没想明白,便被他打断,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呡了一口。

  我们算是熟悉还是陌生呢,她暗暗想着,终也搞不清楚。有时见面是他主动的,更多的时候则是她,说些,全然肉麻的话,我想你之类。于是一次次,她带着想与他睡觉的欲望他带着想与她**的欲望,约着半途而废的会。

  她写了很多信给他,想用自己的重唤醒他的重,唤醒珍惜,但这没能实现。他想起她时依旧沿用轻浮的调戏的语气。
  为缓解空气中的凝重,她打量起他的住所,甚至走到窗前,轻抚了下刷了红漆的老木。头顶的正上方,有一片墙皮快掉了,摇摇欲坠。

  “这里一个月租金多少钱?”她问。
  他报了个数字,她惊讶地表示昂贵,他笑她不懂行情。
  这么有一聊没一聊地隔靴搔痒,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坐着,不好发呆,也不好思考,不好无视他,也不好重视他。

  “我的手指刚刚弄伤了,现在还又麻又疼。”她干嘛撒起娇来,讲这些?
  “哪里?看看。”他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拿起她的手,把玩了片刻,说“写了那么多信给我,见了我有什么要说的么?”
  她愣了一下,说“有。”
  “那么你说。”
  她突然又不说了,定住了。好像所有的话一时冲上脑际,决堤了,爆炸了,变成彻头彻尾的空无了。
  “要我拿你怎么办呢?”他皱了皱眉,“我们一定要那么严肃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紧紧盯着,直视,心中默念着,以后我们再不见了,让我再看看你。他是不知道的。她为他的不知道而难过,轻轻地靠在他肩上,落下泪来。

  他扶起她时发现了她泪眼婆娑,一种怜爱与无奈同时上涌。大凡邪恶伤害纯良,都有种类似的快感。“哭哭啼啼的,脸蛋更像水蜜桃了。”他捧起她的脸,说了句,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便强蛮地吻起她来,她半推半就地屈从了。极弱的身体与极强的身体干柴烈火着,她生生分出两种意识。一种沉浸其中,投入地做着爱,一种飞扬在外,向自己吐口水。他的强力像魔鬼,不折不扣的属于魔鬼的魅力。在他的强力之下,她兵败如山倒。被擒着拖着揿着压着时,她大声喊着不要,他也不予理会,直直刺入,他们以前就是这么来的,刺激得很。只是这次不一样了,她哭花了脸,看着满地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又震又惊,跑出来的理智的灵魂告诉她,这次是不一样了。慌乱中,她踢了他一脚,算是唯一的反抗。

  鏖战后的疲乏,又变成一堆软趴趴的纸巾,被扔进垃圾桶。她擦着自己的衣角,愤恼又羞愧。
  只是她怎么不反抗到底,不夺门而逃?很不潇洒地,事后,她竟然又坐在他大腿上,看他打哈欠。色情后的温存,非常可笑。
  不可理解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质爱上劫匪,淑女爱上流氓。一次次重复的激情与倦怠。

  他送她回去时,已是半睡不醒,工作忙而累,每人每天都是这么过的罢,他悠悠说着。她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还惶惶然的,一旦生出些极重的情绪,便要攀过去,靠着他。但他又冷漠如大理石了,坚冰不化。想明白后,她又变得轻了。也没关系罢,窗外,雨渐渐停了,最后一次,总是很迷人的,但,这已经是第几个最后一次了?

  一天前
  这城市很爱下雨。
  老王很讨厌。
  下雨,意味着路上又要堵车。开车得倍加小心。
  他不记得今天又接了多少人,他的乘客,形形色色的都有。只能模糊记住他们的身影,某种纸片似的简单印象。不过,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些人拦了车喜欢坐后座,有些人则喜欢坐副驾驶位。他们具体的区别在哪里?前者更为谨慎?老王没有细想,看到转角处一个女孩伸出了右臂,便把车稳稳当当地停泊过去。

  女孩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过也不好那么说。人不笑的表情也不尽为闷闷不乐。不过,她竟选择了坐在他身旁。隔着挡板,他瞄了她一眼,问清了目的地。

  很多司机喜欢与人聊闲天。开车,怎么也是个孤寂的工作,面对萍水相逢的乘客,彼此聊聊,还能打发掉漫长的时间。但老王不属于这样的人,他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老实,本分,他老婆当年也是因为这点才嫁给了他。想来他在出租车司机的岗位上也干了好多年,遇着的事儿也不少,但他老婆每逢问他一天中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却说不上三句。

  女孩愣愣地目视前方,有时是朝着窗外发呆。老王想,她大概也是不愿多讲一句的。
  陌生人间的沉默总是容易将空气变得凝重,老王拧开了广播,想增加点别样的声音。
  电台里的主持人声音清甜,读了一条听众的短信后,要播首老歌。
  老王没有多少浪漫情怀,对他而言,音乐是一种别样的声音,类似润滑剂的作用。他专心开着他的车,不闯一个红灯,也不错过一个绿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老王感觉到了,多年的驾驶经验使他能够驾轻就熟地面对这种状况,他不习惯用耳机,一手拿起来接听,一手操纵起方向盘。
  “喂,囡囡啊……哎,饭吃过了呀……晓得格……什么?”电台里的歌好像唱到了**,越发响了,使他听不清晰。他按了下开关,关闭了电台。
  女孩朝他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有没有说去哪里?……嗯,等我回来再讲。”电话里,女儿讲了母亲离家出走的事,说桌上留了张纸条,家里没人了。
  老王挂了电话后有些惶然,他知道妻子一直不满足现在的生活,前阶段为拆迁的事他们还吵了架,妻子嫌老王不懂得争取,总是唯唯诺诺地逆来顺受;老王嫌妻子太过泼蛮,凡事斤斤计较据理力争。没想到就这么跑了,事出突然,老王一时不知回家后会是个什么状态。女儿的语气里尽是焦急,他想要安慰几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跑完这趟就回家吧。老王心里想着。还是莫名地不是滋味。天雨路滑,一个拐道处发生了车祸,老王见多了,不觉稀奇,径直地开了过去。他想快点驶达目的地。最好突破所有红灯,还有乱糟糟的人群,和下不断的雨。最后与老婆讲的话是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他尽力回想着,不禁发现556弄到了。隐隐的粉色荧光在灰蒙蒙的雨里显得极不真实。
  女孩很急切地下了车,付钱时说了声谢谢,却连发票也没拿。老王听着发票被一点点打印出来的声音,也没急着翻起空车牌。只是在路边呆着。最后与老婆讲的话是什么?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他眯起眼睛来,呼出沉沉的一口气。
  一天前
  卖番薯的老头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撞倒,不会想到被撞倒后再也卖不了番薯。他只是城市里众多辛苦谋生的人之一,和那些拣塑料瓶的,摆盒饭摊的大致过着类似的生活。
  番薯是这样一种食物,只在冬天好卖。热乎乎的,捧着烫手,正可以温暖寒冬夜归人的空腹饥肠。
  十分讲究的人不买他的番薯,嫌那是柴油桶烧制出来的垃圾食品,致癌。他们每天吃色拉,喝牛奶。这些精致的生活细节和高级的健康知识卖番薯的老头是不会理解也不会关心的。他只是每天风雨无阻地守候在地铁口的路边,推着他的桶,招呼客人,躲避城管。
  常买番薯的女孩子里,有个长得很是乖巧伶俐的,但不大笑,每次看她下班回来都幽幽怨怨的样子,眼神躲闪而迷茫,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卖番薯的老头便会特地给她个大个的,“三块二,算三块。”见女孩子抬头笑笑时他心里也高兴。他是个单身汉,单身了该有多少年?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去计较时间这号东西。
  天气好的时候,他大概九点收摊,天气很坏时,他就早早走人。卖番薯,是个挺率性的工作。长期蹲点在十字路口,卖番薯的老头看多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掌握了红绿灯红红绿绿的每个规律,他搓着手,抽着烟,就这么在风里等着,望着,一拨人走过,又一拨人走过。
  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偶尔飞车摩托团嘶吼开过,吓倒一片行人。偶尔两辆小轿车因抢车道擦伤车身,司机下车大打开骂。偶尔城管威严地前来巡视,摆地毯的小贩儿一溜烟儿呈鸟兽散。偶尔……路边就这么些事了。
  卖番薯的老头自己吃番薯吗?兴致来时也会吃的,但极少。当食物成了商品时,就跟自己家做出来的有了区别,好像非卖给别人才成全了它的性质似的。他总跟人说,最好吃的还不是这种用柴油桶烤的,而是放灶头坑里煨的,表皮乌黑,剥开,嫩而香。
  虽是流动性行业,卖番薯的老头有自己固定的摊位,大家约定俗成地都有了自己的位置,在路边,左边毗邻着卖耳机线的,右边毗邻着卖暖宝宝的,一条狭长的路,还有卖围巾手套的,卖皮草山药的,贴手机膜的,擦皮鞋的,下班高峰时真是拥挤不堪。不过大家都挺高兴的,做小买卖的挣点小生意钱,匆匆走过的见到个银耳挖说不定也会耳朵痒地买下来。
  卖番薯的老头那天是正准备收摊,下雨了,人们大概只有往家赶的急切心情,而没有驻足买个番薯的心情,毕竟,撑了伞还要掏钱,多淋几滴雨,都是极麻烦的事。卖番薯的老头收拾妥当,正要穿过一绿灯时,没望大路开来的车,一辆挺豪华的轿车,右转,也是没错的,绿灯行,也是没错的,右转+绿灯行,错了,错了,出事了。车没有减速,卖番薯的老头也是走得毫不犹豫,他们是撞了个正着,彭一声的,周边的人都惊呆了。整个柴油桶都翻了,有几个番薯滚落出来,散了一地。开豪华轿车的倒也没逃,就是懵了傻了,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检视,好多人喊起来,“出事情啦,有人被撞倒啦!!!”随着,人越来越多,自动围成一个不小的圈。一些认识的人说,是卖番薯的老头,天天在这儿卖番薯的。他躺在地上时还有些意识,不过头想抬也是抬不起来,眼睛想睁也是睁不开来,雨落在脸上,视线模糊成一片,呼喊声鸣笛声钻进耳朵里,嘈杂成一片,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一个老番薯落在地上,很黑很脏的样子,倒还冒着热气。

  一天前
  “下雨天,不会有生意的。”
  说完这话,A姐握起一把瓜子,推开B姐的大腿,打开电视机后,坐到红色沙发的另一端去了。
  “哎哟,没意思透了,又是下雨下雨,我说啊,世界末日大概就是个下雨天。”B姐吐掉瓜子壳,百无聊赖地说。
  “世界末日,哈哈,你还研究这个啊?”
  “那怎么?人没逢上世界诞生,逢上个世界末日也是很兴奋的嘛。”
  “我最好啊,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刚算完帐的C姐走过来说。“最近生意真是越来越差了,男人们都从良了吗?”
  “C姐,是金融危机啦,金融危机。死男人们没钱了呗。”B姐煞有见地地说。
  “别吵别吵,看那是谁?”A姐指着电视机。
  “不会吧。她?上电视了?”电视里正播着一档相亲类节目。小姐妹们看到了自己的小姐妹,眼睛瞬时瞪大。
  Z姐因为职业技术上的失败,被称为Z姐,虽然她们区区发廊不过六人,她们却非要封她个末路代号。
  “喔,难怪跟我请假,说什么生病,我看是录节目去了。”C姐生气地说。
  电视里,主持人问Z姐,想找什么样的另一半,Z姐赧羞地说,人善良点体贴点的就成。
  “哈,她这么一打扮还真像良家妇女。”
  那么,对Z小姐有感觉的男嘉宾请走到她身后。
  1,2,3,4,5,6。
  哇,你好红啊,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也是没想到。
  1号男嘉宾,你是为什么看中Z小姐。
  我觉得她比较特别,挺文静清秀的。
  好,2号男嘉宾呢?
  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吧。
  “太滑稽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事?”A姐不解地望着电视屏幕。
  “关键是脸长得讨巧,良家妇女的脸呗,加上瘦巴拉叽的身材,怎么也不像出来卖的。”B姐淡定地说,又用怪腔模仿起Z姐的语气“人善良点体贴点的就成”,引来笑声一片。
  “C姐,你要缺人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再招呗,不信招不到个比她强的。整天不好好做生意,原来想着这号事,谁不想上岸啊?但男人靠得住吗?关键是自己。这年头谁也不能信。”
  “我看门外那个小妹妹就不错。”A姐这么说着,引得她们一致朝门外看去,莹莹灯光下,一女孩畏畏缩缩地朝里探了探头,又急急跑开。
  电视里还在说着,那么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真爱你我他……

  一天前
  姓陆的人里面,当老板的有很多,陆建国也是其中之一,一个过气的小老板,很早之前下海经商赚了点钱,现在在一个老货市场开着服装店。他和他老婆都是顶能混的人,80年代中期,眼光开阔锐利,在商海闯荡,炒过邮票,股票,期货,所有能赚钱的玩意儿,建立了广迈的吃喝玩乐人际圈,曾夜夜小麻将,月月跑港澳。差只差没去炒房产,没跟上时代的步伐,失了策,赚的钱都和老婆享用完了,送了女儿去澳洲读书后,余下的钱只够凑合着过小康生活。
  想起当年风头正劲的时候,陆建国就要唏嘘,他和他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有过风流韵事无数。彼此睁眼闭眼,心知肚明,一致得出的结论是,还是钱好使。现在,人毛五十,虽然心思还是活络的,头顶却不听使唤了。他背着老婆偷偷买了瓶生发剂,趁老婆会雀友时自己在家悄悄抹起来。在老货市场里时常也能碰到漂亮摩登的小姑娘,说不定可以钓上一个。
  那夜,他刚料理完自己的生发疗程,要下去扔垃圾,小区是个老旧的小区,老婆为此不知唠叨了多少回,但陆建国会自我安慰,老嘛,才有时代沧桑的感觉。沧桑个屁,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老婆画眼线涂口红时总要唠唠叨叨地抱怨一堆。陆建国也已经习惯了。
  出门时竟然下雨了,陆建国没有料想到,但也懒得回去拿伞了,阴暗狭窄的弄堂,要没有底楼住户的灯光,乌漆嘛黑的,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在这种地方住了那么久的。
  晃晃悠悠地,他穿过积水的弄堂来到大门口,看到一对男女在亲热。我操,真有闲情逸致,这种天气还谈情说爱。不禁多望了两眼。那女的纤纤弱弱的,没见过,男的则有点眼熟,高高大大的,还挺帅。大概也是住一个小区的。噢,想起来了,就他,有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女朋友,天天腻得要死地成双出入。原来外面还有个小的,真能。
  陆建国对这后辈晚生逍遥的青春不禁生出一丝嫉妒,想到自己也曾有过那样人面桃花左右逢源的人生,总要激愤地骂上几句的,末了不忘往黑黢黢的垃圾桶里多望两眼,希望哪个绑架案的黑钱能被扔了进去。

 

【论坛讨论】

穹宇:
  在文本上注入了自己的思考
  切入现实的勇气可嘉
  题目怎么说呢,黑蓝流行一种莫名其妙的题目,这好像是一种“规则”?

穹宇:
  刚说了优点
  再泼点冷水
  意象全是旧的,偷*情,出租车,卖番薯,车祸,妓女从良,渴望艳遇——
  意象能不能别开一面啊
  总之是与真相的生活有隔膜
  还是新瓶装了老酒,偷*情的描写稍好些,内化了,其他太隔了

chenyudemon:
  1.为什么要写番薯老人被撞啊?
  2.几个场景的排铺必须要有“相互作用”才有效 现在这种相互作用很弱 从陆那里 知道男人还有个女的 从出租车司机那里 知道了普通人的日子难过(还是被戏剧化的——离家出走) 妓女对女主角的那句话无非是让女主角的“情不自禁”更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 这又怎样呢?
  作者的小说依然有种“浮光掠影”的整体感受 和你之前的什么河流一样 没有做更深入地功课(结构地组织、素材地挑选 之类)

穹宇:
  这个作品的过渡和场景之间的切换是自然的,结构上没有问题。
  有时候一句话作为一个小说的讫点,很好,作为题目,要回过头来看才好。
  不要人身攻击哈。



 


【特邀评论】


陈鱼|陈旧的叹息

  小说由五个板块组成,小结一下各板块内容:
  A. 一个在旧恋情中来回徘徊、在男性的引诱和攻击面前束手无策、最后又抱怨自己软弱、完全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雨过天晴的可怜女主角……
  B. 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窝囊出租车司机家里发生了惊天巨变——老婆走了……
  C. 卖番薯的老人被车撞了,风烛残年的他最后连这苟延残喘的可怜营生也经营不了了……
  D. 小姐们看见了电视里迈向从良大道的姐妹,她们觉得队伍不好带,能否招募新丁呢?……
  E. 一个过气小老板丢垃圾时撞见青春激情(那是他曾经的岁月吗?)……通过他的回忆,噢,男主角交往着另一个女友。
  “板块”本来就很乏味了(有什么新奇呢?那些人、事、情,本身陈旧,写得更加陈旧),那么,作者做了一次拼贴——把“板块”用一种“一天前”的开句模式进行串联拼贴。
  “一天前”不断提醒读者,你们要注意这些看似无所逻辑关联的“板块”,其实构成了一个“我”要言说的整体:然后,我们从这些板块中作者安排的“蛛丝马迹”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女主角更可怜了——A里面她是软弱可怜的,D中她被一群性工作者视为潜在的同路人更凸显她的可怜,E中她的可怜最终被摔得一文不值!这是“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的主线,其他,还有作者期望用“点染”的笔法写出的底层风貌——不管什么职业和人生,都在卑微、琐碎中打转,如果,遇见一个波澜(那个离家的妻子和那辆雨天的轿车),他们的生活就支离破碎。
  “拼接”之后带给我们的回馈在此完全止步。
  女人可怜吗?安妮宝贝和她的粉丝们写太多了!
  底层人民可怜吗?参见腾讯、新浪、网易等一般评论被关闭的论坛新闻!
  哪一个不比这个《恰逢轻盈》来得恰逢沉重?
  “拼接”是个技术活,好的作者完全可以把最烂俗的内容通过拼接产生巨大的小说张力,真正做到闵春燕一开始说的“极轻相加等于极重,极重相加等于极轻” ——见《罗生门》——但是这个小说,由于“板块”之间仅仅做了一些“内容泄漏”的功效,而且泄漏的内容只是一些情节的小补充,使得板块之间依然是游离的,依然是没有联系的,这是一个互相影响溶解最后毫无效果的结构。
  闵春燕,要用这样一个篇幅,写出一种生存状态,一种弥漫着悲伤和不幸的生存状态,我想说:
  1. 这个写作目标太形而下了;
  2. 拼接的运用不到家,使得所有板块之间没有形成统一的互相反射的气场;
  3. 写法上,所有的人物贴着脸谱、所有的叙事带着烂熟、所有细节带着一蹴而就的粗糙——
  作践之后柔弱的女人依然是离不开男人的;
  花心的臭男人依然是脚踏两只船的;
  懦弱的老公依然有一个跋扈的老婆;
  卖番薯的依然是个老人,老人依然舍不得吃自己的番薯,撞他的依然是辆“豪华”轿车;
  性工作者们的形象依然是“女人们穿着低胸性感的裙装,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她们笑得很大声,在看什么电视节目。欢乐从她们饱满的身体里溢出来。”;
  落魄的小老板依然是经历过“在商海闯荡,炒过邮票,股票,期货,所有能赚钱的玩意儿”的。

  很多女性写作者,都会有一个哀怨的腔调,看见自身的同时也看见哀怨的众生,在自怜中怜人,抒发喟叹,一般都观察入微、辞藻精妙、意象新颖、结构出众,精巧的活计是女性的特长,《恰逢轻盈》在题目上做到了这一点,题目之后,就成了用冗长的废话讲述的并不新鲜的社会新闻大杂烩了。
  《一根忧伤的阴茎》比这个好十几倍了,我是说——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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