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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关于一个悠远漫长的隧道的所有哀叹和焦虑,所有这些如潮汐徘徊在我生活的每段时间,来了又去了,然后再来,伴随而至的还有不可抗拒的安静和对一切失去态度的软绵。我不愿区分这是绝望还是疲惫的原因是源于我无法识别那条幽暗的隧道到底在对我暗示着什么,于是有段时间我怀疑这是否就被称为无病呻吟。

  没有人能够证明我行走于各种隧道的事实,这让我怀疑那些隧道中窗户的真实性,以及同窗户一样让我深切感受到温柔的阳光,他们偶尔充点在我所行走的前方,整齐的可以断定窗户间的分割毫无问题,我自以为那是指引。是谁?这样做了。这是我时常会冒出的一个问题。隧道的声音是除了我的脚步声之外的所有我听不到的声音,它们被隔于隧道之外,和时间一起变化翻滚,我在隧道里失去的一刻钟里,也就失去了那些所有和一刻钟有关的所有声音。
  我没有一个定义这隧道的理由,除了行走下去,这也只是因为我走到了中间,返回和向前在我看来是一回事,无论我对向前抱有多大的好奇。

2

  我的记忆力一直以衰退快速为存在的特点,记住G就会忘记达尼娅,他们像彼此商量好的阴谋家,为我揭开一系列紧张自卑的情绪,每次因为我忘记某件事后我的脸色会越来越差。我注意到我的眼圈总是发黑,我注意到我的头疼根本没有放弃对我的折磨,我注意到红色的青春痘还是没有消失的迹象,我注意到我不满意任何能照见自己的镜子。我开始放弃喝饮料的嗜好,我开始少打电话少用电脑,搜罗一切让我记忆力变差的因素,并予以抵制。我这样做始终没有超过一周,因为效果总是没有在那一周里出现,记忆毫无悬念的越来越差。
  有很多这样一天中的夜晚,我突然靠近了导致我记忆力差的结论。结论是这样的:那些有关所有事情的回忆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无数杂乱的碎片被不断的重新组织了起来,我无数的妄想和幻觉竟都来源于他们这种偷盗似的组合。G会因为某个我不可察觉的因素突然到另一件事情中去,由于我的全然无知我只能靠想象力重新组成一个新的故事,并把这当作本来那件事情的记忆。是这样的!于是混乱的想法开始拥挤我的大脑。

3

  头非常疼是G死去的前兆,他会死于脑癌这是他生前一直在猜测一个结果。
  在没死去之前他的健康和所有他的同事朋友一样不好也不坏,他死后,周围的人都分别潜入医院对自己做了全面的检查,G的死,让周围人又记起了死亡这回事。G生前说过的所有的话慢慢离周围人远去,像发生一个最为普通的运动透视的过程,当消失不见的时候就是真的不见了,这时记起什么都与他毫无关系。
  G说过有达尼娅这个人是他世上唯一的朋友,他唯一想找到的一个人,或者在乌克兰或者在北爱尔兰的某个宁静乡村里每天享受花香的平凡分子。每当说起这个人时候G会显得格外温柔,然而我们从没有见过达尼娅。现在G死了,认识达尼娅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成了周围人对于G耿耿于怀的唯一一件未解之谜。

4

  达尼娅,我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已经完全属于回忆,达尼娅是红色头发还有棕色眼睛白皙的皮肤个头不高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吻过了她的嘴,不,是她吻过我的嘴,因为我的胆怯。还有她失望的眼神,后来变成躲避最后变成高傲和不屑。那是关于达尼娅回忆里最温暖的一个片段,当我闭上眼睛甚至可以看见她宿舍墙上挂着的那张劣质的土耳其地毯嗅到那宿舍里莫名的阿拉伯香薰的味道,我坐在她的床上,把手放在那粉红的唇上,问这用俄语怎么说,我学会后又用生硬的俄语告诉她,她的嘴很美。不到二十分钟后我就走了,不知道下一个二十分钟又会是什么时候,我总是这样惴惴不安的期待着偶然的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
  墙上除却劣质土耳其地毯还有几张摇滚明星的海报,于是这成了我们精神上第一个交叉点或者是短暂时间中的唯一一个点,她在看见一个长发蓄须外型像极摇滚歌手的G的时候,就慌张急促的说出:我也深爱着摇滚乐。那发生在一次饭桌上,周围有很多她同宿舍的姑娘,我们围坐,吃着不算可口的乌克兰饭肴,她在我的对面对我说出这句话,我只是轻轻笑下,压抑住了心里涌出的骄傲和喜悦。

5

  于是我在兴致冲冲写下一些碎片的时候也就开始了对自己的诊断。

6

  每当夜幕降临我平静下来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所有思绪和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开始抽象起来,我固执的认为这是真实的存在,一切开始驶向虚无的那个方向。这种真实的力量一旦贯彻,我就会立刻变的柔软,这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悖论——是平静先于这真实来临还是真实导致了这场无法避免的平静。
  回忆是很重要能够说明一切的问题,它冲破时间且蔓延在我的生命成为我的一部分,像是一种暗示,将我的生命拉长变形变成永恒,若有意的忘记是在冒犯回忆和生命存在的过程,那么无意的忘记是什么呢,生命主动和我们的疏离吗?当我想到我忘记了上万件我该记住的回忆时,我觉得我是受到了一种来自时间力量最大的惩罚。

  黑暗下我的身体跳起了没有舞伴的华尔兹,我能在黑暗中看见所有为我伴奏的乐手,他们紧闭双眼凝神呼吸。那是一个人的欢笑、悲伤、痛苦、迷茫、徘徊,我随音乐弯曲膝盖,有几十个看不见的排列整齐的舞伴在黑暗中站立,我一一请她们舞蹈,不知道也不问她们是谁,我成为八音盒上无法停止的那个舞者,只为一个曲子跳动。

7

  走进那个漆黑屋子的时候你变成了一颗心脏,整个你开始剧烈跳动,跟随那些闪烁的腥红色灯光,我和你对视后坐下开始寻找温暖的气息。你焦躁不安的把摸着一罐饮料,反复拧开盖子反复把那些红色的液体倒进自己的食道,我知道你并不渴,你喝了很多那些液体,奇怪的是你也不感到尿憋,那些液体和你的不安一同从你身体的某个出口排出蒸发进了那个毫无光芒的阴霾空间里,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安慰。达尼娅来到你的面前,身着红色短裙,短的屁股露在外面,你们相视的眼神让我嫉妒,我却无法离开你,哪怕一秒都不行。你抚摸着达尼娅露在外的屁股,然后就停在那里,两只手迅速的回温,这一切都如你说的——是真的。
  在一段舞曲快要停下的时候,她抱紧了G,头侧向你的另一方,不与你对视,只轻轻搭在你的右肩,你停止了剧烈的跳动,安静的像一只夜里的昆虫。
  当安慰和失落只相距五分钟的时候,就是关于生命这个事实最强的印证。

8

  我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那是源于左边的脑子,我感到那疼痛来源于一个未知的点,那个点像一个核儿,若是那里开始烂掉将波及我的整个大脑和身体。我却没有一个理由去找大夫,我是那么不信任所有拥有这个国家国籍的大夫。拯救我的只有廉价的止痛片,它们已经渗入了我的每个神经脉路,这是唯一能让我安然入睡的魔鬼。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脑癌,或者我最终的死因就是脑癌,我以一个脑癌者的身份试着想象了一下我生命的最后几年,那将会是丧失我一生自尊的几年,垂老的脑袋像一个多余的水袋一样搭拉在胸前。
  我有点害怕了。

9

  G每日都活在和达尼娅相处的上一个二十分钟里,他将这二十分钟反复在大脑中播放循环往复,像一个初恋的花朵一样常常被自己的妄想所感动,不由己。但是,他拥有很多我不可知的但是,那些不断冒出的但是让他只能每次在回家路上踌躇慌张的贪婪的向达尼娅的宿舍窗户望去,却不敢再一次踏上那楼上的台阶。每日的窗户上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肮脏的玻璃他只能看清那身影的轮廓,那是达尼娅,满怀希望的等着他上楼来和他谈话聊天美妙的接吻**。G被此所感动,看到那身影如同看见了黑暗背后的希望,G这样就满足了。
  他每日路过,每日看见达尼娅的身影,达尼娅一日一日剧增的对G的失望和嘲笑,这些G全然不知,他依然活在美丽的二十分钟里。

10

  “有一种生在青藏高原的花朵被风一吹的时候就会消失殆尽,所以关于它的形象都只存在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
  “你给我讲述这个是因为什么?”
  “你最感兴趣的不就是这样的事物和故事吗?”
  “是的,但是你是谁?为什么告诉我关于青藏高原的花朵这件事情?”
  “你病了,去看病吧,这样下去你的记忆力连同你糟糕的脑仁是会烂掉的。”
  “我很健康,我只是偶尔看不见光芒照射的方向而已。”
  “光芒?!别开玩笑了,咱们这个城市是没有太阳的。”
  “我在哪个城市里究竟?”
  “我们现在在一个隧道里。”
  “我怎么看不见什么隧道?”
  “我也看不见,亲爱的G。”

11

  我依然又提到了隧道这个词儿,伴随提到的还有一个词儿:疼痛。因为疼痛的出现让我解释清楚了很多围绕我生活所呈现的另一些词汇,诸如:绝望、麻木、以及忘记。也许正是某种类似疼痛的存在隐藏在我心底某个不可知的界域,才导致了那些词语的具体的产生,所有的忘记也许正是源于一种本能的对疼痛的回避,请原谅,我找不到一个从我的角度可以替代疼痛的词语了。
  我做着治疗的同时也有着这样一个打算,在每晚睡觉前记录下一些需要忘记的,是什么?什么需要忘记,是由于我们年复一年的在生活和时间的夹缝下对自我的疏离感还是XX人的死去或是自己一天天在缓慢死去的事实?死亡是真的被反复忘记的吗?记录下这些,对我而言就像在清晰的看着自己生命的每条脉路,对于这事儿的残酷程度,我比谁都更深的明白。
  在一个黑暗的夜中,你幻想自己的爱侣在背叛你后战战兢兢的给你拨打一个满是谎言的电话,你已经完全绝望了,对于这世间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死亡这时会隐约出现吗?我想这是你喜欢陌生的原因,也就是我忘记的原因。

12

  我是G,我需要有一些看上去无聊的陈述,无聊是因为这是事实。事实这东西除了能拿出来被揭示之外,没有其它的任何意义,但其实能被揭示并被我们看到的事实在你我的一生里通常不会超过十件。
  陈述是这样的:我什么都知道。
  我在他们眼里是个精神抑郁症或者人格分裂的患者,我没有朋友,我仅有一部始终没人打来电话的手机,我幻想到的所有美好的画面都不会发生在我的生活里,你们一定在这样想,我没有任何反抗,欣然的接受也没有多么不好,这一切的发生也许正是我生命中所携带的。我一直在回忆达尼娅是事实,我无法记起她的样子以及和她的故事也是事实,这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具体,但辨别事实与否其实和具体与否毫无关系。若时间不会像钟表上的数字排列那么整齐的话,我就可以完整的解释这一切,可惜我已经死去,每件事情的先后就扰乱了一切。当我死去后,我开始怀疑时间,时间,我永远无法冲破这个虚妄的现实,就像我行走在一条漫长而悠远的隧道中,从一开始我就能看见那隧道的尽头,我所做的只是走向那里,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看看那个尽头后到底是什么,通过之后,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兴奋、惊讶、恐惧、紧张,因为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在隧道之外,你已经不再是你了,就像我也不是G一样。

  达尼娅的声音很动听,尤其是在**的时候,我迷恋上了她**时发出的声音,以至于没有那些声音的时候我拒绝做下去。那股柔润轻盈的声音,就会那样在我的耳朵边上待上一个月,时时刻刻都在响动着,那些声音曾让我毫无畏惧的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我时常在梦中寻着那声音进入一个美妙的国度。

  这种间歇性的治疗已经无法挽救我那些完全支离破碎的记忆和被野兽咀嚼死的剧烈头疼了,我越来越感到我的病痛已使我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13

  我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我到底需要些什么,我知道几年前的那个我需要几个朋友和一些貌似有趣生动的谈话,那能让我偶尔离开现实一小会。而现在的我已经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不再抱有热烈的期待,我不能放弃这样说出来的权利,因为我还没有死去,我还在这个巨大的玩笑里飘摇,只有当我认不清周围的任何事物的时候,我相信那是证明我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地方,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打起兴趣。
  我想到了我要解释那些整齐排列在隧道里的窗子,那些窗子的存在是为了让光进来而不是为了让我能够望出去,这是那些窗子不同与其它窗子的关键;光进来不是让我看清前面的路,这种直线平整的路也没有看清的必要,而是为了让我在行走时充斥各种对外面的遐想,如果没有了这些遐想,我随时都有可能停下来,但是隧道存在的意义是让你行走而不是让你在其中躲避,这应该是行走隧道其中一条最重要的法则,我毫无选择。

14

  有些声音是凭空在毫无源头的空气里发出的,宛如一团烟雾,最终还得没有目的不知不觉的消失在空气里。

  达尼娅和另外一个女孩来到四楼的男厕所大喊大叫的聊天,我猜那不是聊天,只是为了避开她们宿舍其它同伴来四楼嚼舌根。我踏入厕所,她扫了我一眼旁若无人的继续大叫着,丝毫不在乎我故意放大的撒尿声。我在告诉你一个早晚都要发生的冷酷结果,达尼娅完全忘记了我是谁。可怕的是,我却什么都记得……

15

  我躺在地上。
  盯着和我平行的天空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被那些翻滚的云带走了,我突然感到了轻松,我曾经认为的轻松,任何一次都没有这一刻来的真实而直接,那快速涌动的云,没有任何一个熟知的形态,我如此平静大脑一片空白的躺在那里,像躺在一个四周都没有倚靠的空间里,这时我才知道,我只是一个被记忆所填充的身体。

16

  G会不会留下死后的遗嘱,如果留下那将是写给谁的,那遗嘱又会写些什么,依然在没完没了的叙述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古怪故事吗,依然要提及那个像咒语一样的名字达尼娅吗?G不会认清什么属于他什么不属于他的。
  G在死之前的某段时间去了南方,那是他一直期待的一个方向,他知道他必须要去,像寻找某个声音的一端。在无数次大雨磅礴的暗夜中他总会因为那些潮湿的空气而想象自己就身在南方一间发霉的屋子里。G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他像一只凭借嗅觉活着的狗,被不明的东西所牵引呼唤。
  接下来被知道的只有——G死在了南方。至于G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或者G死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或者G是否被埋葬或者G的尸体早已经发臭,所有的这些则把G的生命无限的拉成了一个无边的圆形。他和他周围所有关心此事的人的生命连在了一起,除非所有认识G的人最终死去,否则G还像个一直还活着的人一样,无比具体的站在每个人的面前,G是在用这个方式解释了一个类似永恒的概念。

17

  我在达尼娅的房间里,盯着电视的画面为打发时间而反复调换频道,我在等待达尼娅从浴室走出只裹负一条浴巾头发湿漉面色潮红的出现在我面前,那晚只有我和她。我难以容忍的是,此时我从容的像一个老人,即便我反复暗示自己,可那种平静还是毫无障碍的在我身体中缓缓的弥漫着,我希望自己忐忑不安、希望自己紧张害羞、希望自己冒出幼时的自卑,而我已无可挽回的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男人,带着无赖般的肉体斜躺在床边,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无法聚精会神。
  达尼娅只裹负一条浴巾头发湿漉面色潮红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有点吃惊这种预料中的吻合,我看着那从她肩膀升腾起的雾气,深深的将它们吸进了肺里。

  我在她的身体缓慢摩挲,没有陌生感,像一具这之前就亲切熟知的身体。亲吻,我们在夜里反复不厌其烦的亲吻,她在我耳边的喘息像一条闪电游贯到我的脚底。透过窗帘进入的暧昧光线,我看着她的身体,她看着我的身体。此时我就在这里,躺在达尼娅怀里,脸颊紧紧的贴住她圆润柔软的乳房。而G,在某个我望不到的地方满目哀伤的思念着某个达尼娅。

  我想到了将要死去的G,眼前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隧道。

18

  你是这样一个人,偶尔低沉阴郁,喜欢把长头发刻意放在眼前,最终我都无法知道你具体的长相,你喜欢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并且一动不动,在你的众多名字里我始终难以确定它到底是哪几个字,你进入了某个让你混乱的领域让你无法分清现实和虚拟的界线,你不止一次的想把自己给弄丢了而在某一天重新出现另一个你,你惧怕寒冷,你平静的时候就是盯着天空,你总念念不忘的名字——达尼娅——到底是谁?还有!你一天到晚同时也在念叨的那个G又是谁?

19

  我从隧道的一端走着到了现在,过来的一路我都在猜测它的另一端,我怕被自己丢掉,怕睡着了,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还在走着,不想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只有这样我才会知道自己还在这条悠远漫长的隧道里,才知道自己还和它在一起。
  G是不是从那头走向我呢,但是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相遇,如同我们永远不会找到达尼娅一样。一直发生在这个隧道的是:我想那边看去,你向这边看过来。

  那段舞曲就会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奏起。我满怀期待的站起来继续迎接这段关于我的演出,从逐渐的安静到爆炸式的兴奋,那舞曲用最尖锐的声音把我带到绝望的顶端又拉我回到满足的喜悦里,我的身体在睡了好久后被注入存在的知觉。嘿!我还在,在这里跳着,不停的交换脚步,频率加快,衣角被甩动着,幅度越来越大……

  阳光从那些整齐的窗户照进来,依次铺满隧道。今天是个晴天。
  G,你看到了吗?

  2010-3-25

 

【论坛讨论】

游客:
  幽深而逸远 看所有的人、事、光阴在隧道里逐减 飘忽 就如同我们的呼吸那般 躁动不安

乌鸦十三:
  这篇很好。
  镜头切换干净流畅,文字清楚,是标准的书面语,读了两遍,感觉到很好。
  作者一定也是个默默写作的人吧,散发出一种这样的气息……
  评论暂缓来细写。

chenyudemon:
  个人觉得——
  把(浓烈的)情绪铺开来写 或许总要面临一种危险 让整篇文字成为一团自由度很大的氛围 由于自由 很多词汇和句子似乎总是能找到其他的进行代替——这是否意味着不能形成一个坚硬的唯一性?
  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 和 美丽的烟雾 我更倾向于前者
  子人格 或者说身份的游移 由于在结构上没有统一的力量的构建 没有达到很好的作用
  隧道 窗户 行走的规则 疼痛 都有太明显的象征意味 和情绪一样 是否要更隐蔽——比如 通过一个木讷的叙述的外壳来完成更为好?

赤髯:
  关于你所说面临的危险,我想这也是我对于现阶段最大的担心我试图构建一个你所说坚韧细密的网状结构,但似乎又与之若即若离,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放大个人情绪。面对理性的时候,我总是被其冰凉的外衣所阻。
  谢谢你说出了这些,使我可以安静。

  默默写作,可能是对我最大的赞誉之词,谢谢。

 

 

 


【特邀评论】


乌鸦十三|艰难的隧道

  喜欢看这些小说,也许是因为在其中会看见自己。看见艰难,看见流畅——最后看见与自己相似的“想写”的愿望。
  想写。想写。想写。想写。想写。
  就是这个愿望。就是这种类似的愿望让我们在黑暗中,在放下手里的工作,在独立的,在下雨的什么时候超越了四周的一切,成为别的人,别的样子,甚至抛开自己,写出别的东西。
  《隧道》最初带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有个人,在写它的时候,进入了那个奇妙的地方,他在那里选择各种素材,决定什么该直接表现,什么该间接表现,排列素材的时间顺序,情感关系,其中的人物要以怎样的形式互相发生关联,判断节奏,文字的形状,长度和分段状况,让细节清晰,把握住整体。
  这个过程有时快如电光火石,有时温温吞吞磨蹭几天,未尝不能称之为一次在神秘隧道中的艰难旅行,而我也曾经一次次在类似的地方不断徘徊。
  完全由镜子组成的长廊。黑暗又不知出口在哪的山洞。一望无际只有一望无际的海的海。无限长无限宽无限高什么也不存在的空间。没有一张认识的脸的茫茫人潮。看不见尽头四周全是原野的公路。
  我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与此相似,但我知道这是相似的。
  我也知道这种艰难。
  拘泥于细节就无法掌控稳定的整体,突出自由的情绪就难以获得成熟的结构,漂移不定,没有根基。
  但总觉得这样是对的。总觉得小说是该去书写无法书写的,是该去表达无法表达的,是该用文字和文字去描述文字与文字间空白的。不成熟也好,缺少统一的力量也好,没有特定的角色性格也好,还是觉得这样是对的,是可以的,是值得继续下去的。
  他在隧道中发现了G,想到了达尼娅,分析了我,但是却没有结果。因为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这个征程似乎无穷无尽,即使死亡也阻挡不住,因为所有的,全部的,可以想象的,不可以想象的,都在这隧道,这长廊,这山洞,这海,这空间,这人潮,这公路之中。
  因为这样尝试去完善,这样尝试去写小说,这样继续下去还会无比艰难。
  可你,可我,可他,可她仍然会继续下去。
  因为我们想写。
  有时候,就是想写。去除一切的写,忘掉一切的写。去那里,去选择,去表现,去寻找。
  希望我们都能继续下去,在这艰难的隧道之中。
  希望我们都会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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