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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邱雷
访谈时间:2006420






邱雷:首先祝贺你得奖。

柴柴:谢谢。

邱雷:都好多天了呢,一直没祝贺你,呵呵。

柴柴:哈哈……

邱雷:刚知道得奖消息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

柴柴:肯定是挺高兴的。

邱雷:能具体点说吗,为哪些东西高兴?

柴柴:嗯,黑蓝是我目前发表作品的唯一平台,能够得到肯定,自然是高兴的。

邱雷:那么,黑蓝这个平台对你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了?

柴柴:就像小学时整个铅笔盒里只有一只自动笔那么重要。



邱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你的作品的,就是已经写出来的那些。

柴柴:嗯,有时我不太敢去点我自己电子书里的作品。

邱雷:这种不敢点意味着什么?是对它们存有疑虑,还是仅仅担心沉湎于自我欣赏,是一种自律的表现?

柴柴:肯定不是后者,疑虑似乎也谈不上,但说羞愧又有点重,类似害羞的情绪吧。

邱雷:对得奖的这篇,《睡莲症》,你自己是怎么看待它的?

柴柴:写这篇时我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为年暮的家人写点什么,但抽离的观察似乎无法达到那种“沉湎”,所以干脆由观察转化为自叙,发挥起来显然比较自由了。

邱雷:在你第一人称的叙说里面,肯定是对家人的情感、思绪状态进行了一些虚设,你觉得这种虚设的方式比旁观者的自然呈现要来得更“沉湎”?这里面考虑到“真实”了吗?

柴柴:我有点不理解你问的“真实”?

邱雷:就是说,《睡莲症》里面的“我”的形象,和你现实生活里的家人,在多大程度上是一致的?

柴柴:除了是老年和有一大片入院静置的时光,其它几乎都是我的揣测。

邱雷:那么,能不能把你前面说的“沉湎”,干脆理解成沉湎在你对家人的情感中?

柴柴:嗯,不太能。仅仅是将自己代入角色,有情感不如说有情绪但绵长一点、比小情绪稍大一点的。

邱雷:这是代入,是揣测,我看到有人说你对老年人的言行心理描写得很细致(或者我觉得可以说很可信),你自己觉得呢?

柴柴:可能吧?可谁知道老年人心里在想什么呢?和我现在一样吗?仅能是凭借大家对老年人的大致印象和理解去说很可信吧。



邱雷:我感觉你喜欢在小说的结尾描述一个很小的场景,或者说像电影那样,让画面停止在一个特写上,比如《睡莲症》里,“我指出手指点过去,隔着窗玻璃看见它们的投影在指尖化开。”《虫宫》也是,“我翻过徽章松开背面的别针戴在领口上,一跃到镜子跟前,去拂镜面的雾,自己的样子在几道爪痕中清晰起来。”这只是一个偏好吗?

柴柴:啊,我挺喜欢这样。但你这么一说倒有点引诱我去点看看以前的别的是怎么结尾了。

邱雷:你觉得这样结尾有什么好处呢?

柴柴:仅仅是为这个小说的总体气味寻找一个看起来舒服的结尾……

邱雷:说到看起来舒服,这是不是你在写作过程中始终注意着的问题?在写的时候,你关注哪些东西?

柴柴:不同篇目有不同的关注哎?应该每个作者在写时都会把文本所发散的气味努力往自己期望的方向拉拢吧,简称:“看起来舒服”。这个“舒服”就是指希望达到的效果,很可能在别人的角度看是“硌人”的。

邱雷:唔,你这么说我只好同意了,我也常常这么干,哈哈。

邱雷:你的小说题目看上去都挺讲究,像“饲养烟幕”、“睡莲症”、“蜗涡”,这些偏正短语结构是经过仔细琢磨的吧?

柴柴:可能是我个人的偏好……喜欢听起来,联想多过字面所表达的意思的短语。

邱雷:那它们所起的作用就不是常见的覆盖和限制,而是——启发,对吗?

柴柴:嗯,希望能有多于这些的联想。

邱雷:如果我说联想、想象是你很注重的东西,你大概不会反对。

柴柴:是的……



邱雷:你读的小说多吗?

柴柴:不多,书面上的阅读我很少的。

邱雷:那就说你读过并且印象比较深的小说吧。

柴柴: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和聊斋算不算?

邱雷:当然算。童话故事有哪些?

柴柴:我最喜欢的是一本各国童话故事的合集,以前总是放在床边,和一大堆糖放在一起,边吃边看,看了很多遍,还拿来夹树叶做书签……弄得奇脏无比。

邱雷:喔,你喜欢里面哪些篇目,说来听听。

柴柴:有一篇讲一群士兵,到一个废弃的城里去寻宝,好几个死于非命,还捞出一大堆受了诅咒的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有魔鬼。

邱雷:后来他们打开了罐子?

柴柴:打开了,然后尖叫了一声什么的……

邱雷:你想给这个故事改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柴柴:这个故事好像本来就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是中间死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人。

邱雷:这个作者的视野一定很开阔,有着统计员那样将人视为数字的漫不经心的冷酷。

柴柴:我感觉这个已经不大像童话了,有点像探险小说什么的,但我小时候直到现在又没看过别的探险小说,所以只能说这个。我小时候是觉得无比魔幻的。

邱雷:那什么是童话啊,写给儿童看的故事?

柴柴:童话?我觉得童话都有一个无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世界。

邱雷:探险的、魔幻的,这和你现在的写作有没有比较明显的关联?

柴柴:好像没有很明显的,现在我总是想着那时我是在怎么样的日子怎么样的天气吃什么颜色的糖这类东西。

邱雷:但是就你描述的童话,和我读你的小说的感觉来说,我觉得两者在气味上有清晰的相似性。

柴柴:啊……是吗?我觉得我不够那个狠。

邱雷:我当然不是特指你刚才说的那篇,而是想笼统地描述一下你的小说呈现出来的一点点特征:它们也爱探险,爱寻找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小物件,沉浸在相对陌生的情境里。

柴柴:这可能是很多这个年纪的女孩想的呢?

邱雷:但是没有几个女孩会把精品店里的小东西写成皮蠧、眼睛壁虎和需要蘸着汗水吃的蔷薇吧?

柴柴:这大概是我喜欢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出现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我的小说很像玩具商店……
邱雷:除了你喜欢,它们还是服从何种需要被组合在一起的?会有什么限制吗?

柴柴:那只能是这个小说的味道了,还有他符合情节,不要忽然就出现在架子上了。


邱雷:想知道有没有哪个作家特别影响过你的写作?

柴柴:好像没有吧……你觉得?

邱雷:我没有发现。所以你不像许多人那样经历过模仿、借鉴的阶段,这是不常见的。

柴柴:可能因为我读得比较少。

邱雷:而且你似乎对阅读与写作的关联比较警惕。

柴柴:警惕?

邱雷:或者仅仅是对阅读不在意?

柴柴:嗯,也不是不在意吧,我很希望自己能多看点好书,但兴趣多又懒,四处支精力,所以阅读和写作的关系目前在我身上还不是很紧密。

邱雷:警惕的意思,就是说你对那种将“厚积薄发”的“厚”理解为阅读量的创作观念不甚赞赏。

柴柴:也不是不赞赏吧,只是看起来不适合现在的我,以后不知道 如果我把所有的回忆和幻想都写完了呢?而回忆和幻想是不是写得完呢?

邱雷:回忆和幻想是什么?它们都是生活啊。

柴柴:但实际上我也怀疑阅读量对一个作者的创作所造成的影响的 不过这个怀疑目前意义不大,我只是照着感觉继续走。

邱雷:这个怀疑,是需要区分开的,是怀疑阅读究竟对写作有没有影响,还是怀疑阅读会将写作者塑造成一个他所不是的人?

柴柴:是怀疑大的阅读量是否对每个写作者的写作方式来说都是必不可缺的。

邱雷:嗯,你宽容了喜欢阅读的写作者们。或者说,你宽容了那些大量阅读的写作者们。

柴柴:人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我有什么权利去否定别人的方式,别人还没来否定我的呢?


邱雷:在写小说之外,你爱做些什么?

柴柴:兴趣很多哎……都不精就是,,画画,,做手工,看碟听歌和大家都一样。

邱雷:不一样。你喜欢的那些歌和电影,似乎大多数人不熟悉的,你不妨拣一两个你喜欢的来说说。

柴柴:比较喜欢看起来奇怪的……

邱雷:比如?

柴柴:小成本B级片吧。

邱雷:《圣山》是这样的电影吗?

柴柴:圣山成本应该挺高的,一个七几年的片能拍到这样,我真的五体投地了 但从题材来说它应该可以算是个B级片。

邱雷:我看的时候始终觉得它——诡谲。

柴柴:嗯,这个导演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他不喜欢任何正常的东西。

邱雷:那你会不会在某些时候特别地认同这句话呢?

柴柴:有时候会,但我看到又正常又好的东西时我还是欣赏的。

邱雷:当我们觉得一个东西好的时候,它是不是正常这个特征几乎就消逝得差不多了吧。

柴柴:嗯,但是我们说的不正常就是“奇怪,诡谲”这类,他们很多都很吸引我……当然,是不同于“莫名其妙”的,而我觉得喜欢奇怪的东西,在小说的审美上又并不行得通。

邱雷:嗯,我想就是“非同一般的体验”,作为与不断重复的惯常生活的一种对峙。 因为我们视力所及之处,充斥着太多面目一致的东西了,是吗?

柴柴:或者也并不那么面目一致,只是缺乏“出位”。


邱雷:前段时间你一直在奔波,《虫宫》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写出来的,你觉得这种生活状态会对小说有什么影响?

柴柴:目前其实也不大吧,总体还是一样的,虫宫中在外面完成的部分比重不大,很多还是回到家摸到了键盘才写的。

邱雷:你写作的时候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具体到环境啊,情绪啊什么的?

柴柴:环境:哪里都可以,主要是我觉得呆坐着没事,有感觉就可以写,平静时写得多。

邱雷:写作时如果被打扰会怎样?

柴柴:打扰?就是打断吗?

邱雷:对的。

柴柴:好像比较少,如果是呆坐着通常只会写一小段,而摸到键盘写时,把手写的敲进去再接着写,通常是晚上很晚,不太会被打断。

邱雷:在我印象里,你都是一个小说写完才去考虑(等待)下一个,在我看来这是比较难得的耐心,或者对自己创作的一种克制。在你那里,这是有意识的吗?

柴柴:也有过一个写一半,来了另一个的想法而且很激动,就先写另一个。或者在这一个快完成时,对下一个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邱雷:但是没有出现过两个小说齐头并进的情况,对吗?

柴柴:嗯……我可能做不到那样。


邱雷:在别人对你小说的评论里,有哪些你比较认同的?

柴柴:……我认同大家对我的鼓励,哈哈。

邱雷:哈哈,我是想让你挑一些别人描述你的词句来。

柴柴:我还算有耐心吧 。别的不好意思说了,都夸我的。

邱雷:是否想到过出版?

柴柴:没有。

邱雷:难道你做好不能出版的心理准备?

柴柴:不是做好不能出版的心理准备……是从来没想过出版。

邱雷:没想过是因为还没到时候?还是觉得没可能?在当下的出版环境里没可能?或者说可能不大?

柴柴:嗯,首先是没写出我觉得足够好足够量的,然后……没想得那么细,就是潜意识觉得不会。

邱雷:那,在“不会出版”的心态里,是否会影响你的写作?

柴柴:完全不会。

邱雷:为什么?

柴柴:可能是因为我一开始发表作品就是通过网络,完成了“交流”的职能,所以对出版与否完全没有在意。

邱雷:就是说,出版与否,并不能影响文学?至少并不能影响到你的写作?

柴柴:看到一些我喜欢的书卖不出去,出现在3折甚至更低的架子上,我心里难道还对出版有什么想法?

邱雷:直接地看,就是你对自己的小说能在市场上受到何种待遇不抱好的期望。现在,我们撇除市场的筛选之类的操作,单谈读者的接受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在创作中,或者完成作品后,偶尔想一下读者如何接受?

柴柴:嗯,我没想过读者的接受问题,因为我在写作时我自己就是潜在读者,我自己第一遍读了,觉得可以才会让它们成形。

邱雷:这种自我审视会形成一个封闭缺少交流的怪圈吗,你觉得?

柴柴:写作本来就是封闭的阿……但我会尽量从字面句子上,让别人一定能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邱雷:你对自己与同龄人在写作上呈现出来的巨大差异是怎么看的?

柴柴:没有看法……

邱雷:那么,我们学习写作的时候,在什么样的文学氛围下生存对如何避开一些功利因素,是否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柴柴:嗯,当然,我想多少还和这个人的心灵有关,我不知道这里用什么词比较合适,先用心灵吧。

邱雷:那,这与你前面得出的“写作本来就是封闭的”这个结论貌似有些出入。

柴柴:啊,写作的过程是封闭的,但我觉得避开一些功利因素已经涉及写作者的品质问题了。

邱雷:是否可以说,有价值的作品、围绕这些作品进行的有价值的交流与对话,是写作者成长的一项重要营养来源?

柴柴:至少对我是的。

邱雷:你对当前中国的文学大环境有多少了解?

柴柴:不太了解。

邱雷:对相当年龄的写作者以及他们的作品呢?

柴柴:相当是指?

邱雷:与你差不多的年龄。

柴柴: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

邱雷:你能意识到自己与他们的区别吗?

柴柴:我说不清是什么。



邱雷:对了,之前你说起过不想上大学,仔细说说?

柴柴:啊……感觉困扰很多,光是想到很早就要熄灯断网,不能大声听歌看碟,还要与室友相处,就够难受了。

邱雷:那上大学对你来说大概意味着生活方式上的大转变?

柴柴:对,我昨天想这个想得苦闷无比,失眠到很晚,后来看卡夫卡才睡着的……

邱雷:难为你们俩了。你和卡夫卡。

柴柴:我不是说卡夫卡不好,可是这时他的确有镇静和安眠功效。

邱雷:呵呵,这算不算小说额外的效用呢?

柴柴:嗯,如果这时让我看高中数学题解就只能让我上街裸奔去了。

邱雷:当你裸奔的时候,你会最担心发生什么事?

柴柴:不知道……碰到你或者外星人侵略地球吧。

邱雷:……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柴柴:好。

邱雷:要是你出本书叫《睡莲症》,会不会担心它被粗心的店员放到养殖种植那一类里去?

柴柴:还是放医学类吧……不然就只有祝家里有池塘的人阅读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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