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届小说奖的被迫延迟给了我们在经济上的喘息,同时也让十七届小说奖的评委们面对半年多来的小说“积压”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有点儿饕餮者面对众多佳肴珍馐而无从下口的意思。并不是说小说奖在中断半年后的恢复就意味着经济压力已经得以解决,不,是因为作者需要这个奖、黑蓝需要这个奖、中国需要这个奖、文学需要这个奖。如果我们真的愿意给中国当代文学做点什么事的话,那么,恢复黑蓝小说奖就是其中之一。在眼下,我们并不需要过多地着意于它能带来多少现实层面的利益,时间和历史会对这个奖的价值给出恰当的分数。
  冯与蓝在黑蓝的日子并不短暂。在小说写作上经历了多次转型、试探之后,她在这半年中面世的小说征服了多数评委。这个真名叫冯迎春的女人跟许多人一样,从小立志当科学家,到现在为止的现实证明这几乎不再有实现的可能。做教师是许多人的梦想,而对于跟她有差不多经历的人会有感触:在最初择业时,都是顺应父母之命的结果。成年后有那么一阵子,她写出了很多被人叫好的专栏文字,因此,她对自己在小说方面的造诣,自我感觉良好。但是自2005年来黑蓝发帖之后,“发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自此在小说训练上开始了连续的、漫长的、脱胎换骨似的自我更新。2007年获得了心理咨询师证书,这对于她的重要意义在于终于解决了白天与夜晚角色转换不畅导致的分裂隐患,能更加潜心于写作。
  这些经历,从文字本身上看不太清,但是也并非无迹可循。在近几年中,陆陆续续,冯与蓝不多的几篇作品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在“变”。她的每一篇作品都在尝试改变——无论是小说的故事与背景(内容),还是行文的笔法与气息(形式),每一篇都不同,都在改变。而且笼罩在她作品之上的,是一种梦境式的深刻气氛,是“什么都可能发生。一场不确定的、被词语包围着的、充满臆想的表演。”格调冷酷而温暖,所有情感都通过文笔得到了优雅的克制。
  这些特点,既是对冯与蓝这么几年在黑蓝发表的小说的轨迹的一种梳理,同时也能集中在这半年中她贡献的《总得要从树上下来》和《如同穿越无人之境》这两个小说里。具体到这两个小说的特点呈现上,她通过对纤微、精确而取自日常生活的细节的“凝视”,揭示了女性主人公幽微曲折的欲望的秘密;通过对“无事之事”的云淡风轻的叙述,呈现了溢出“象征界”符号秩序殖民的生命物质的残余物——“薄片(lamella)”,以“无言之言”作为表征,也进而剥除了现实中含有的种种幻想,暗示出现实之下的“实在界”的令人恐惧和惶惑的真相:无人之境。事实上,不止是没有人,而是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也许现代艺术的秘密不是去表现在现实之上构筑的幻想之境,而恰恰是去表现现实中的幻想框架的崩溃,剥除现实中的显而易见或者不易觉察的幻想,摒弃现实中习以为常的“美”,而从丑陋、残酷的“实在界”去捕捉“薄片”,去探究意义的虚妄,去追寻“别样的美”,作为中国当下的女性作者,这种“穿越幻想”的写作是尤为难能可贵的。
  冯与蓝的作品数量并不多,有意思的是,她和另一位同样作品数量不多的作者一起,被一些读者认为是迟早会得黑蓝小说奖的。这种看起来似乎一厢情愿的主观认为,其实也有它背后的依据。有一些小说,当你在阅读的时候,大脑里会产生许多有关作者有关小说这些背后的事情,它同样是一种带领我们思考和阅读的小说。而《总得要从树上下来》这个小说,很轻易地就促使一些读者刚看这篇小说时脑子里就不停在想作者是如何开始构思这个小说、她如何进入的状态、在状态里她做了些什么、小说的轻松俏皮和凝练是怎么一步步开始的……好的小说也会训练读者,训练读者认识到看小说不仅是看,还有一个历程,这个针对的不仅是死去了的那些作家们,还应该有我们身边的人。
  我们不能使时间倒退从而有了充分的经济准备才使小说奖启动、恢复,但我们可以让未来的小说奖和小说能够以一种坦然而现实的态度在学术上变得更为有效,让它的轨迹所集合出的一种立场越发清晰。冯与蓝在小说的追求上姿态诚恳、坦然。首先认可于她对小说的追求态度、其次认可于她贡献出了优秀的小说作品因此使态度本身变得有力,我们把中断半年后恢复的第十七届黑蓝小说奖授予冯与蓝——冯迎春。






                 第十七届黑蓝小说奖评委:
                 凌丁 顾耀峰 生铁 洪洋 shep 邱雷
                 授奖词撰写:凌丁 生铁 洪洋       
                 执行: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