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一层
时间:2013年11月21日

一层:从小说奖揭晓到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你能否向我描述一下那段时间前后你的心理变化?

Juneau:评奖前我觉得没我啥事,得奖很出乎我的意料,其实真正来说我怕得这个奖,所以我甚至暗暗希望不要把这个奖给我……

一层:为什么害怕得这个奖?是因为“黑蓝”?还是因为“奖”?

Juneau:得奖对一个写作者来说肯定是好事,但是奖也是分阶段性的,我觉得黑蓝的奖在更大的程度上是奖给更年轻的写作者的——而且历年的获奖者也印证了这点,从我私心来说,虽然我可以在小说中貌似坦承地剖析自己,但是在现实中,我与此截然相反,如果得了奖,那就意味着我很大的一部分会袒露出来,虽然在旁人看来这些被袒露的部分是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但对我来说,却很要命……

一层:所以,你更愿意做一个隐秘的写作者?

Juneau:你怎么定义这个“隐秘”?

一层:就好像卡夫卡?你说“很大一部分会袒露出来”,我第一反应会觉得你并不愿在真实生活中让人知道你的写作,即便是写作上的朋友,也只限于交流作品而不涉及个人生活吧。

Juneau:其实我虽然在写作上抱着信念,但在实际中,如果两个人面对面的话,即便都是写作者,假如不是非常信任和谈得来的,我都不愿谈论和涉及关于写作的任何问题和方面,那会让我非常的不自在。我最怕的是某某问我关于TA作品的看法,或是当面评论我写的东西,不管是批评还是褒扬。而且,跟人说我在写作会让我非常的羞愧……而在小说中“袒露”自己,哪怕是在最大的程度上,虽然不是会让我心安理得,但至少我可以这样说服自己:这只是,它也只可能是小说嘛。

一层:这恐怕是相当一部分写作者的同性,他们或许比那些满嘴理论、互相吹捧的作家们更加纯粹,而相应的,他们也常常呈现出一种“生活在地下”的状态,不管是出于无奈还是本就愿意如此。在我看过的你的作品中,常常叙述者本身就是一个“写作者”,“他们”的处境也都很尴尬,不知你在现实生活中的处境是否也与这些人物类似,在写作上,你有能非常信任和谈得来的朋友吗?

Juneau:设置一个“观察者”的角度,这是来自亨利·詹姆斯的发明,这种人物往往是作者自我的变体和衍射,虽然从更大的角度来讲,作品无非就是作者的集合体和万花筒式的东西……尴尬,那是当然的了,在现实中,我常常感觉并纠缠于这种“尴尬”,在“自由”的写作和面对某些东西上徘徊,写作能让我面对一些东西但同时逃开了另一些东西,所以我并不坚定……至于朋友,那种非常信任和谈得来的朋友很少,不过在黑蓝认识了不少的朋友,他们都很好,与他们交流都基本无碍。

一层:这届小说奖有五位评委都在他们的推荐词里提到了这篇作品,你后来有看他们的评价吗?这些评价,包括平时小说版的交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Juneau:评委的评价我都看了,受益匪浅。看别人的评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它能提醒你另外一些不同的东西,一些视域里的盲点,同时反观自身,以在将来达成某些意想不到的可能性。这些评价,包括小说版的交流,对我现在来说是很重要的,还不仅仅是感激——感激是必须的,这里不仅凝聚着一些人持之以恒的追求和努力,还在于,在这些交流中所照见的精神上的纯净闪光,这在现实中几近于难得和珍贵,如果我说它让我“活”着或许有点夸张,但它至少会让某部分和某部分人活着,在某些时刻。

一层:能说说你的个人写作史吗?大约从何开始?受过哪些作家和作品的影响?经历过怎样的转变?目前的写作状态又是怎样的?

Juneau:应该是从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始的吧。我喜欢的作家应该都是跟我个人气质比较相近的吧(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吧):最先是德莱塞,后来有,而且至今也喜欢的有康拉德,蒲宁,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凯瑟琳·安波特,奥若什科娃,多丽丝·莱辛,迪伦马特,奥尼尔,怀特,艾特玛托夫,最近在读亨利·詹姆斯,预计有可能会很喜欢。如果要说受影响的话,我觉得这种影响应该是双向的吧,因为气质上的接近所以才会喜欢而后有所汲取,但大体上来说也是精神上的,少有技法上的。以前写作的时候,还会,也经常会为语言所纠结,常常想着要如何如何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要达到怎样怎样出其不意为人所想象不到的效果,现在当然不了,语言还是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这里我就偷个懒,借用一下诗人杨震的说法,顺便也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对于艺术家,持续的努力,学习和锤炼是创造力的真正来源……我个人的写作经验也在印证这一点。通过持续的写作与阅读,不断积累经验,开拓视野,一点一滴解决具体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难题,逐渐走出自发写作的盲境,获得一种技艺上的自由和自觉。”

一层:在“阅读”过艺术的多种形式后,文学是以怎样的方式吸引了你?你觉得自己天生就注定是要写作的吗?

Juneau:应该不是“之后”,而是“之前”,也应该不是“天生”“注定”吧,任何事情的达成都跟个人持续的努力有关,我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是神秘的,即便是“天生”“注定”也不一定是同个人自身的特质联系或捆绑在一起,而是跟人的命运有关,在某一个阶段上遇到了适合个人的表达方式,它可以是写作,也可以是绘画、音乐、舞蹈、电影或是其他任何跟艺术有关的形式,但在当时,它似乎呈现为必然,而在过了一段时间来看,也许就是命运。

一层:你对同代人的写作和当代作家的写作了解得多吗?除了黑蓝,你是否还有其他的途径去结识别的写作者?

Juneau:当代作家(中国)上大学的时候读了不少,但自此之后就没兴趣也不再关注了。对同代人写作的了解主要是通过黑蓝来了解的。最后一个问题,应该没有了吧,不过别的写作者不知道是仅指写小说呢还是写诗,如果还包括写诗的话倒是看到过一些,但别人也不认识我呀……

一层:最后一个问题,给黑蓝或者小说奖一些建议,如果没有的话,就说些你想说的话吧。

Juneau:除了感谢和珍惜之外——黑蓝目前在方向上和时间上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觉得,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感觉,她似乎还应采取更为宽容的尺度和有着更大的视野,纯粹是向上走的,也因此是相应狭窄的,但高耸的山峰不应该仅仅是一座,而应该是群峰矗立,那才是壮观……坚持下去,那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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