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绝大部分文学奖“总结和收割”的性质相反,黑蓝小说奖关注的是初始和发掘。如果那些奖项更渴慕对“功成名就者”的追认,黑蓝则更看重“最初的赞赏”、“第一本书”的肯定。我们认为最需要支持的人,与这个“成功欲念”弥漫的世界所认为的不同。
  这似乎使我们关注的对象永远是年轻人——或者说,这里的“年轻”很明显并非指年龄,更是一种精神气质:鲜活、纯正、求新、宽爱。
  尽管这种最初的肯定“成功率”极低,我们要面对年轻作者不久之后中止写作、改弦易辙、江郎才尽以及因为“成功”而背弃离去等等各种变数,但我们所珍视的写作追求和精神状态的参与者,惟有未经污染的“年轻人”;对那个“成功浊世”的“功成名就”抑或普罗大众都不可能抱哪怕一丁点儿的幻想。
  因此,尽管时光老去,无数的人来人往,但作为一个整体,黑蓝似乎一直在同一个年纪原地踏步。
  年轻,往往与才华、激情、暴烈相连;这些气质的作者也容易璀璨耀眼进入人们的视野。然而Juneau无疑相反,她不以表现“才华”为能事,不激动,不暴烈,自从二〇〇九年在黑蓝发表第一篇小说《寻找凯蒂》(不排斥在更早的时候她用别的名字发表作品)开始,她体现出最大的精神气质似乎是始终如一的“耐心”、“耐力”,她目不旁顾,不喜不悲,少于争论,即便参与讨论也是采用某个温和的、看起来安全的、也容易让人忽视的角度——看得出,每当这时,她不是对争论或讨论更有兴趣,而是更想表达她长期深藏于心的对整个世界、整个宇宙或者说整个人类的某种轻微但持久的困惑。
  与那些被频频提及的作者相比,毫无疑问Juneau不引人瞩目,在宣布她获得本届黑蓝小说奖之前,仍有读者以为她是写作的新人。在这四年的创作中,她慢慢彰显着自己不受评论左右而埋头专注于自己写作方向的创作个性,并以平均每年发表两个作品的速度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因为她创造个性中的坚持自我,两年后写出的《别人》,在她的创作方向中第一次广受注意,而相隔一年之久再次出现的作品《伴虎行》则使她获得更多的认可。今天,《国度》的光芒最终盖过其他入围作品,使她摘取了黑蓝的最高写作荣誉。
  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作者坚持自我不受评论所左右的独立品质,她并没有因为赞赏或者否定而更加热爱或者离开她所要追寻的光芒。她在自己惯有的写作风格的基础上步步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并最终征服了挑剔的评委。
  在《国度》之中,滞涩的句子和甚至显得冗繁啰嗦的对话,从我们对习焉不察的日常生活场景的记忆中又一次郑重其事地涌过来,反复铺陈,直至淹没对一个顺滑的故事的所有期待;在这之后,剩下来的东西帮助这个小说重新成立,将读者带到“情感质量”的陡坡上。所有真诚的作品都会面临作者自身最困难重重的内心,呈现和解决这些困难的技巧自然也能让作品天然地不同,但最打动人的,仍旧是情感深处的东西,坚决和软弱共生,甚至其实就是一回事,单调有意无意地成就了丰富,怜悯、自责、反省和偶尔的释怀反复涂抹到了极其厚重的程度,由此而形成的情感的某种形态,最终使我们各个不同。如评委凌丁所说,《国度》没有令人目眩的开篇,也没有扣人心弦的悬念,你只有完整地从开头读到结尾,才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和精巧,而“内心的冰冻之河”才会悄悄裂开、融化,她用其作品精雕细琢出了中国人在日常生活和精神层面所面对的“无物之阵”,也捕捉到了中国人所特有的“百年孤独”。
  每次授奖,我们都会为黑蓝小说奖的微小不能给获奖者带来匹配的现世荣耀而深深自责——我们理想主义的头脑始终认为:黑蓝小说奖理应让获奖者获得更多。然而我们不能使这样的声音成为抱怨。也许这种自责是某种同行者近似的呼吸节拍,在这份自责中,我们总是可以做到暂时忘却未来而注视眼前,为第二十五届黑蓝小说奖奖牌上的每个字迹镀上金粉,交给你,Juneau。

                             

                       第二十五届黑蓝小说奖评委会
                       凌丁 生铁 shep 黑天才 X 邱雷 陈鱼
                       授奖词撰写:第二十五届黑蓝小说奖评委会
                       执行:一层
                       2013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