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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39延续她逐渐形成的线形观察和散点表达,这二者实际上是一回事:它们通过不急不徐貌似絮叨但不令人厌烦甚至仍旧令人兴致盎然的叙述,以近乎“完全均衡”的节奏——它还有另一个功效:在生产无数难忘细节的同时取消了情节,——使小说抵达“小说的真空”:仿佛饕餮了无数美味佳肴之后却不觉撑和腻,因为那些菜肴的质地原本就是清凉的空气;也像经历了一场无惊无险但星光四射的旅程之后不觉疲累,因为这场旅程介于现实与梦幻之间,不轻不重,不明不暗,不虚不实;它们非常自由实际上又很受约束地只为一个目的:构筑一个“中间状态”的小说真空。
  逐渐形成不是已经僵化。延续也不是慵懒的沿袭。篇幅的增长很可能是8439对自己的一次有意考验。正如福楼拜所言:“人在大厅说话和在卧室说话不同。”以短小篇幅抵达空无和在较大篇幅抵达空无是两回事。其间难度非一般作者所能感知。
  为了配合篇幅增长仍旧抵达空无这一目的,8439在细节上增加或强化了一些并不过分但很有意思的关注:机器化,对衣饰的留意,等等。由于下笔轻松自然,虽然往往脱离日常规律,却自动生成貌似生硬的小说规律——但8439的叙述会使这些生硬自成道理;这些并不夺目的个性化关注使她的小说从另一些看似并不重要的侧面体现其现代性。这批作者如果坚持下去,将造就中国小说的全新格局。




  方式、态度与能量已然决定一切,细枝末节的些微差别,多说无益。

  然而还有——一些最近想说的话,和这次所评的作品也不无契合之处,一并陈列在这里,也好免去取巧之嫌:
  我们憎恶那种写作:它以作品为面具;我们也憎恶那种写作:它以作品为利器;恰恰相反,作品是一个祭坛。
  祭坛是以庄重的方式焚烧体液与腐肉的地方,我们憎恶以作品为垃圾篓,用猥琐的方式表达自身的猥琐,仿佛事物的卑下与语言的卑下乃是天然的母子,在祭坛上,以语言为火,一切都得以净化。
  人在虔敬之时最美,虔敬就是向世界施与神圣,在目的和动机中并无虔敬可言,虔敬贯穿于祭礼的每个细节之中:双眼。
  野心,毫无价值,鸿鹄之志贱如草芥,庞大的概念、结构、故事包含了壮怀激烈,但最终的致命之处却是:细节。
  细节就是写作者的双眼,要留意那眸子中的凶光。
  一篇作品便是接踵而来的眼神,你是否接受诱惑或挑战,或威胁,或捉弄?
  中学课本的“概括段落大意”或“提取中心思想”,可谓贻害无穷,它使人失去爱——甚至有失去性能力的危险,爱不是从身体的轮廓中涌现的,挖去了双眼就堵塞了一切激情的阀门。




  8439的小说在黑蓝是另类,无人能及。此篇《天地》不仅坚持了以往的特点,还在细节上使力,使一个纷繁的世界旋舞起来。此小说多角度多线索的叙述使小说很厚,同时它也是轻的。




  日常生活和想象,以及语言稀薄的粘稠。
  对日常生活的艺术处理,向来比较棘手,但对8439来说,仿佛缺少了日常生活的元素小说就会缺少那种动人心弦的生动:她会把这些“棘手”变为有趣,或者,最起码让人感觉不到处理日常生活棘手在何处。狗、巷子、跳舞、电台点歌……甚至具体到“BIA-JI-BIA-JI的拖鞋响”,这些元素统统给了我们会心一笑的机会,与别的以日常生活为材料的小说有根本不同的是,这一切,在8439恣情狂纵的想象下,用稀薄而粘稠的语言调和,就让生活元素转眼不再只是生活本身,而成了艺术的全部,“材料成为作品,作品成全材料”。
  应该说,写作内部的自由是触发8439种种灵光闪现的根本前提,然而不仅于此,以类似天赋般的能力让所有的“垃圾”熠熠闪光,却构成每个写作者梦寐以求的目标。我不知道8439在这样的轨迹上能停留多久,但她至今为止给我们贡献的这些小说,无一不展示了她的这种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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