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象昆虫,伸出触角
它只会变长但不会象昆虫那样
被太阳晒绿,我仍想用油漆
但它反对,它讨厌我们手里
挥动的软毛刷子,并踢翻了

我们中的几个,幸好
我躲得快,或者说,我最矮
象个被拍扁的土豆
我在它的背上踱着四方步
嘴里不干净,心想

什么时候,才会有位魔鬼朋友
恰好路过,我不卖
我把我土豆泥一样的灵魂
白送给他,这样也许
会把它逗乐或者活活气死

但它仍在变长,它的脊背
正在变成它的腰


    

我吻了它,以油匠的名义
就象在吻一位恐龙先生的脖子
被一起打晕的苍蝇在
小声哭泣,时不时仇恨地
用手指蘸一下我的唾液

让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都卷起了波浪,并且感到
天空仿佛一个浑浊的放大镜
它正要带领我们
奔赴一个温度惊人的焦点

这班朋友,居然还能午睡
大家约好让每一个梦
都有始有终,坚持到底
他们的鼾声象小号
而进军的速度不可预测

一张地图在我脚下,慢慢变黄
安眠药片纷纷振翅


    

几团白云使远方
露出巨人的微笑,彩虹们
已经消失,但它仍不甘心
跟地球自转的方向相反
它让我们根本不能想象

它那带着溃烂的苹果脸
已经到达何方,也许这时
正在跟一条海底隧道聊天
因为它松驰的肠鸣中
有鲨鱼的尖叫

而我的朋友们正梦见
软卧车厢里的罪犯和乡村音乐
他们血液中的酒精成份
肯定会让吸血鬼陶醉
我这时作为超人

正扛着大衣柜,随时
准备扔向中途扒车的流浪汉

    

太阳在水蒸气中,
会燃烧得更剧烈,仿佛
有针在扎入它的身体并且
慢慢拔出,我的嘴里
留着苍蝇的泪水,和求救的微生物

可惜苍蝇本人已经分解
成为花粉,我的脸发亮
仿佛水下闪光的矿物质,铺满气球的
楼梯上, 一个裸体男孩
骑着肮脏的马,正走向

一本字迹模糊的儿童画报
朋友们在里面跳舞,翻墙
野兔一样赤贫,有一天在回忆中猛醒
看见它嘴里咬断的
牙齿和电子管

而安眠药拍着球,向我们告别
似乎它并不可以转世

    

我看见它正在喘气
事实上,它的脸小得可怕
我住它的嘴里塞糖,操场上
魔鬼们正在列队,叫喊着一些

过期作废的咒语,它附和着
并兴致勃勃地盯着它们
上下翻腾的内脏,仿佛那是
黑暗裱糊的一幅有太阳的手绘
我拎着,它的耳朵


登上那曾经是
了望塔的地方
我们随手,扔出吃剩的葡萄糖
击落了滑行中的超人和嗡嗡响的
隐形轰炸机

可它仍觉得我象寄生虫
一样可笑,而了望塔,更适合做它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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