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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记录,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方法,它聚焦于现实中尚未上升为意识的部分。 在这段定义与说明中,安部比较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创作思想。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安部是如何认识现实的。安部没有沿用花田清辉的“外部世界-内部世界”的分类方法,而是把现实世界分为已经形成为意识,即已认知的部分和尚未上升为意识的部分。这里产生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当尚未上升为意识的部分指向内部时表现为超现实主义,但如果指向外部世界呢?这正是安部和花田理论的差别所在。花田清辉虽然为超现实主义披上了唯物论的外衣,但其核心
“内部世界=超现实主义”并没有改变。而安部认为除了无意识和潜意识(内部世界)中存在未曾被认知的现实,在外部世界中同样存在被意识忽略的现实。意识并不是一面忠实的镜子,它反映出的经常是人们“想看见”的东西,审美的、道德的惯性会使人们习惯性地忽略不愿意看见的部分。在安部的作品中,我们不仅看到取材于梦境的“超现实”,也可以发现大量取之于日常生活,但却是人们熟视无睹、一直忽略的现实。比如在《燃烧的地图》中安部着重描写了都市人的失踪现象;在《箱男》中他把都市中的流浪者引入小说的虚构……。
我乐于让实际不存在的东西登上舞台,只不过是因为我始终注意凝视现实。(中略)死人并非现实存在,但也决不是非现实的。 换言之,在安部的作品中,包括“变形”在内的怪诞情节都属于现实表现的手段。在这样特异的方法背后,隐藏着安部的“记录精神”。安部捕捉的并非现实生活的全貌,也无关幸福和谐的理想境界;而是生活的怪诞瞬间,被人们的意识所忽略的荒诞的现实。要表现这样的现实,传统的手法显然力不从心。所以安部将所获取的素材进行了大胆的虚构。 虚构相当于科学上的猜想,是将方法从一般变为具体的转折点。剔除了虚构的记录仅仅是没有方向盘、不能开的汽车。 安部所说的虚构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作品中以“典型性”为目的的虚构。他的虚构从性质上讲接近几何中的辅助线,是一种引导思维的中介,而不是“典型性”的结果。可以说,虚构与非现实的要素是安部文学的基本组成部分,是安部表现现实的重要途径和方法。
形式问题一直为现实主义所忽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提出了形式是民族性的口号,但实际上对形式的理解很狭窄。或者不如说过分地偏重于内容。因此每当有追求新的表现形式的艺术运动出现,即使是打破传统的,也立即被戴上形式主义的帽子。因为对形式的理解浅薄会削弱对内容的表现,所以现在有必要重新考虑现实主义的形式问题,进行更深入的思考研究。 在传统现实主义看来,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是仆从的;新的形式无非是为了适应新的内容。但是,形式主义文论认为旧的形式导致自动的感知,使人对面前的事物视而不见,新的形式有助于恢复对世界的敏锐感觉。安部提出要重新考虑现实主义的形式问题,折中了上述两种思想。例如,他把形式问题具体到文体时这样认为: 只有当文体与现实的追求一致,现实主义才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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