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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你是个淡淡的女孩,你总是在一旁淡淡的笑。A对B说。B无言以对,只好淡淡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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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自言自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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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故事,对某些人来说是八卦,对于另一些人是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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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放歌不纵酒,青春作伴不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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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说应该做到它能做到的一切,它做不到的由下一个小说去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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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车交会时小心翼翼,随后各自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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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力求公正,须警惕流于严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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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多一样爱好,迟早多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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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空取下他头上的紧箍咒,如释重负,但在片刻之后感到了不适,在新的习惯形成之前他都不踏实,不时想到要把那东西放回去,虽然每次都能对此渴望一笑置之,也不能保证下次就一定不会付诸实施。人们说:功亏一篑。这确实属于那种最后的考验,千难万险惟有经过了这一摆脱,悟空才能终获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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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艺术都是“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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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一个同学她是一个有语言天赋的人,我的一个儿时朋友他是个数学神童,我们都认识的某个人他从小作文就写得特别好,曾经在我们的圈子里他们都是传奇人物,后来他们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些天赋,一个当上了翻译,一个做了计算机工程师,最后一个则有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著名作家,他们都如他们所满意的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能被使用的人,他们就此被定性、定型,而我们——虽然这其中的期望应该抛给自己、应该祝福他们——而我们总觉得这与他们曾经的传奇不符,对他们我们本有着与之不同的期待(但是什么,那时我们不得而知,也不可能认真,只有一种模糊的思想),为此有时我们会感到失落和那么一点伤感,不可否认,他们当年的这种传奇深深感染了我们,影响我们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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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的天地和个性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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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独自走过草坪,青草萋萋,就好像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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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窗外的雨只能由我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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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不可能实现最后一次做爱。现实的最后一次做爱又很难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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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爱,难以具体回想,已被遗忘,就像是吃饭,去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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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乡下亲戚带着一只“阿诗玛”烟蒂赶来城里,告知花木老板:前晚他回家经过花木老板老家,看到花木老板的父亲正蹲在门前的刀磨上抽烟,烟头在风中明灭,此情此景和老头子生前如出一辙,他便上前打了个招呼,等随后感觉不妥折回,老人已然不见,地上留有刚刚掐灭的烟蒂一只,一摸,尚有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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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无原则。我用灯是为了照明,我需要白色的灯光,因为它最明亮、不扰乱视线。但对于那些同时也把灯光当作装饰物的人来说,她会选择黄色的灯光,她认为黄光更美更柔和虽然它暗淡,但如果这世界上的灯光普遍是黄色,她就会由衷地喜欢白色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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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交车上给人让座,当对方向你道谢,你应坦然接受,不应为了体现自己的姿态(我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才给你让座的)别过头去,使人家的“致谢”失落、但愿你不让。这也是“大恩不言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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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你只要足够近地接触,你就会发现他们都卑微,各有卑微,也许这时你会有优越感,通常就是这种优越感产生了爱和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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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录音工具录下来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在别人听来你的声音就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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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绕着一棵树转圈,直到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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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窗帘的一角看外面,外面静谧,仿佛世界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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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终)惟一的这样写之外有无数的那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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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在暗暗的汽车里低着头看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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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说中写到在ktv唱歌时,不能轻易用现实的歌名,而应该给予它一个真实的歌名。当然,有时候,某个我们在现实中唱过的歌它的歌名正好就符合小说的需要,比如这会当我经过一家名叫“纤手”的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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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大部分小说来自于我的真实经历,而具体的每一个句子都是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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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路灯清楚地照着下面汽车里空空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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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我前女友的妈妈去谈判,我们都会有一个前女友,她的妈妈不想把她嫁给我,妈妈最终是对的。我们都很客气,我被她客气地送出了门。门口是河,河边有一群鹅,有一只,它欺侮我陌生,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我需要事后再想想,它直着脖子冲向了我,其他的鹅在后面幸灾乐祸地跳着看着。我知道怎么对付它,我像小时候那样对付它,但不是更小的时候,更小的时候我逃窜,我强忍着眼泪,等着大人们来解救。我一下抓住了它的脖子——我曾抓过无数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不动声色地,远远地,将它摔去一边。我知道老巫婆在后面看着。阳光非常地强烈,从她站立的位置,为了看我也许她还手搭凉棚。我快速地抹了一下眼泪,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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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夜色中一起穿过斑马线,就像是一匹匹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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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见在擦我的鞋子,想起我的鞋是有点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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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生活的小县城,只有两种年轻女孩,没有第三种,这两种女孩中的第一种是学生,高中生、初中生,她们还不够年轻,她们太小了,其实她们也不小了,但她们都被牢牢关在学校里,还在挣扎叛逆;这第二种是待嫁的姑娘,当她们从学校(初中、高中或者大学)出来,她们就进入了待嫁的状态,这一种,无论屌丝还是白富美,她们全都目标明确,她们不想要没有结果的爱情。而跟我们的爱情可能有关系的第三种,在祖国的小县城里不见了的那一种,当她们高中毕业,她们就去了各大城市的大学,混迹于出了大学后就会进入徒嫁状态的第二种女孩们的中间,只是在节假日里回到她们只愿在节假日里回来的县城,等她们大学毕业,从此,她们就流落在了各大城市里,以至于世界的天涯海角,无一例外,她们绝对是不会回来小县城生活的。也许我可以在这里写作,但在这里生活对那样的女孩真的是很难。那么,无关人海茫茫。有时候,在这一方面,我觉得我像是一个守株待兔的家伙,便很少期待,带着玩笑的情绪,偶尔起身去看一看有没有那只叫作爱情的兔子鬼使神差地撞在了我的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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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年旅馆里听一阵老歌,使我有了和自己的过去发生了联系的感受,这感受不是忧伤,不是悲哀,不是欢乐,不是透彻,不是什么,和什么,它模糊,飘浮,歌声一响起感受着它,两支歌之间它也还在,两支歌之间有人站起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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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一个老人他好奇地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新人,这些年轻人的衣着打扮说话口吻整个的生活方式显然都跟他那一代人很不相同了,将来自然是属于他们的,而他老了,他看着这一切,觉得有趣、新鲜,怎么也看不够,想多和他们在一起,多看看他们。实际上他才是一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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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很容易在大海面前流露自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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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313相似,实际上13之间的距离大于23,当然也大于1213,它们有天壤之别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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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天气不错时,我们会抬头看一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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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泪过后人就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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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有时候,我们会感到,有一床厚被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我们还是得继续“行善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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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前面的路上没有人,身边也没有,这段路,你只有独自走过,等你走过之后,你再来回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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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因为同时代而盲目。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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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外有点冷,起了雾,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体——只要还能做这样的动作,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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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张不是自己的脸上乱摸一气,就仿佛自己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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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画家一样,小说作家也有他(她)的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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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在冷下来的天气里送来的毛衣,让人分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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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让人心里一软,虽然是北京的雪,怎么也下不到我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