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稿，果然还是卖不掉的《世界杯，和哲人王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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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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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瓦辛格州长到清华大学讲话，发言完了临走之时，观众们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他终于回过头来说了一句：“I’ll be back！”，便全场大笑、鼓掌雷动。这一句台词，早在竞选期间他已说过了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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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参加市场营销学培训，某课程上老师希望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广告推广在市场营销中是有必要的，二是从大尺度上来说，投入与回报的比例具可预测性。该老师后来打了一个质朴的比方：“市场就像一块田，只要其他工作到位，你浇进去一斤大粪，就得长出五钱麦子来。”
　　对于搞市场的人来说，这块田显然是一种理想状态。另一种状态不够理想的状态就是，该田被分成了许多块而且其中大部分不能上大粪，必须分别投入氮磷钾肥复合肥之类，这将带来推广成本增加等诸多烦恼。于是但凡大型企业，总是在苦苦寻觅这样一块理想的田地。
　　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施瓦辛格州长的终极台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获得正反馈，或许他由此已找到了那一块属于自己的理想田地。

　　　　　　　　　　　　　　二
　　众所周知，最近在北半球发生了一件叫做世界杯的事情，吸引了各国人民的关注。对喜爱足球的大多数人们来说，这是个好意思。对于不喜爱足球的一小撮人们来说，这世界杯却让世界有了一点单调乏味的意思。
　　新闻频道推出一段栏目广告说“足球热度燃烧全球”，这有点像主体思想普照世界的句式。实际上哪怕足球热度没有燃烧全球，至少也是燃烧了国内各类大小媒体。
　　手机上收到各种各样的短消息，热情地邀请我们去参加一种叫做足球竞猜的赌博活动。各通信服务商也推出广告，争先恐后地告诉用户他们可以提供关于世界杯的大量资讯：从各队的人员安排到明星太太团的购物花销明细，只要发个短信你就能全部了解到。要说这服务还是搞得挺好，咱们很少能把外国发生的事情搞得那么清楚，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搞清楚服务商自己的收费安排和咱们自己的花销明细就那么麻烦？
 　　打开电脑，弹出一美女图上书：“激情视频看球评波”，原来是成人电影网站的小广告。你瞧，在话题选择上他们和主流媒体一样与时俱进，甚至更深刻一些——他们用到了波的另外一层含义。
　　另一层含义的杀伤力不光体现在小电影网站，据调查很大比例的女性之所以关注世界杯，是由于注意到了足球场上表现出的“男人气魄与阳刚之美”——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会对缺乏女性球迷的中国足球界造成感情上的伤害。
 　　拿到手上的报纸多半的版面都是足球报道，不但扯不上关系的电影刊物都要做这个做话题，连专门深入分析彩票号码玄机的博彩小报，以及以同样的专业精神深入分析股市玄机的股评专版，也要推出什么“十大前锋数目字”之类的应景专题。打开电视所有的广告都是由一脚射门开始，然后露出一个球星的脸，向你推荐电脑、汽车、冰箱、手机、啤酒、护嗓片、避孕套等一切商品。对于观众来说，那一脚射门之后会出现哪一种商品，绝对比任何一场比赛的结果更难以预测。如果每天都这么下去，厌倦了足球话题的人们将只能向人民日报寻找精神慰籍。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媒体开始选用同一个话题，企业开始让广告公司进行全国统一的命题作文，这又进一步加强了事件影响力。风魔、流行、话题、谈资，就这么流行开来，商家与媒体享受着单一主题带来的收益，同时不自觉地或者尽其所能地加强着这种单一化趋势。他们请来球星、他们做足球创意、他们登花絮搞分析做考据，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这就是正在世界上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
　　让吸收粪肥的田地生长得更为茁壮，同时向其他田地进行飞施使其生长适应粪肥。当关注世界杯的绝对人数达到某一个数量级的时候，商家与媒体看到（或者他们以为）那一片理想的肥沃的田地就在前方。

　　　　　　　　　　　　　　三
 　　在这个期间，经常有两种开始谈话的方式，一种说“昨天的球看了吗？”在你回答之前紧接着就是：“哎，那一脚简直就是……”——这通常是同事、朋友；另一种说“你觉得今晚谁赢？”不管你回答什么，接下来是“让半球，来不来？”——这是平易近人的领导邀请你参加点集体活动丰富业余生活。
 　　古人说权力即话语，王小波说话语即权力。假设真如他所说的，我们就会发现一部分人突然被权力充满了。他们关心的话题被无数媒体作为头条新闻，他们讨论的内容在电视上报纸上被无数次地深入探讨，而且是努力做到考查全面论据充分巨细无遗为论证双方提供最详尽的准备材料，供其话语时使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过去这是某个标准以上的领导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在另一个方面，看球赛变成了另一种天赋的人权，看球的人以及自称要看球的人们联合起来，要求公司在此期间执行较为宽松的考勤制度。在某一些老板也是球迷的公司，甚至会提供额外的带薪假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世界杯比工人运动更和平更有效地为劳动者争取到了福利，只不过后者联合的是工人阶级，前者联合了球迷。
　　还有一种天赋的人权，叫做思想。这个方面的权利也忽然地充满了很多人。
　　他们会谈足球哲学、足球艺术、足球文化，在最后一个话题上，他们会告诉你球场上弥漫着桑巴文的火热、亚利安文化的严谨、法兰西文化的浪漫、亚洲文化的含蓄等等。如果你在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皱起一边的眉头作出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那简直就是在理解文化多样性方面无可救药。 对于文化方面我了解得不多，不过据观察，我们国家的女足运动员在赛场上劈起腿来一点不比欧洲姑娘逊色，可见至少在劈叉这个方面，我们东方运动员不见得比西方运动员含蓄。这显然又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理解方式。
　　另外，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们会以为法国队队员都是诗人、巴西队队员都老不正经、德国队队员从来不讲笑话。但事实情况恐怕不是这样，一向号称严谨的德国人这次搞门票实名制，不也过了一把豆腐渣工程的瘾。看到德国也有豆腐渣，巴西也有诗人，也许这才是文化的多样性。
　　如果说文化和艺术方面尚且在理解范围之内的话，要谈到哲学我们又不知所谓了，哲学曾被称为一切科学的总合，要在足球场上展示出哲学来，我们只好先把哲学分解成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以便让两支队伍分别代表之。
　　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解释这样一种现象：有些球迷谈起某贝的某脚时犹如谈起氦-3成功用于冷核聚变一举解决世界能源问题一样欣喜若狂；谈起某队的某射门打在门框上又像谈到拉美国家贫富差距严重影响社会稳定一样痛心疾首。再要向球盲们解释起什么多年的宿命、不知从何而来的魔咒之类，其神情简直就仿佛除此以外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更重要，也再没有什么迷没有解开。
　　在那一瞬间，他们的权力达到了无可复加的顶点，如哲人王一样掌握了宇宙间的一切真理。

 　　　　　　　　　　　　　　四
 　　如果我们认为足球不是终极真理，甚至认为其只是一种娱乐，那显然也就是认为在足球娱乐之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但有些人不这么想。
　　巴西有个球员叫做罗纳尔迪尼奥，被誉为继马拉多纳、齐达内之后下一个最伟大的球员。2004年获得他世界足球先生的时候，热情的球迷们在巴西查佩科市为他树起了一座高达七米的雕像。这原本是一个好意思，不过在今年巴西输给法国之后，一些更为热情的球迷来到这座雕像下，点火将其一举焚烧，大火从半夜一直燃烧到清晨。
　　不知道小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另一个故事：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哥伦比亚球员埃斯科巴在赛场上自摆乌龙，而后回国后不久就死在酒吧门口——他没有雕像，他被球迷枪杀了。
 　　这要是在文化大国，人们会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失败是成功之母”等名言谚语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听了思想工作的球迷们会想，偶尔失误总是难免的、今天的失败是为了明天更大的成功等等，这又是一个好意思便释然了。可惜这个方法只对有点文化且讲道理的人行得通，在哥伦比亚和巴西这方法就没有行得通。
　　于是这个两个故事至少说明，做一个讲道理的人，比做一个球迷更重要；一个理性尚存的人，比一个狂热的球迷更可爱。——特别是对于后一点，我敢打赌，这时候罗纳尔迪尼奥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可惜小罗的意见恐怕不会得到那些大作足球文章的企业和媒体支持。相信理性尚存的人们，总认为人不会自己狂热起来。相信文化多样性的人，总认为世界上不应该有那么理想的田地。但在世界杯期间，我们看到了媒体、企业、市场进入自激并互相推动着狂热，一齐向理想田地前进的过程。
　　作为一个比超女更具观赏性的娱乐事件来说，媒体和企业借世界杯做些文章是好意思，不过特地要把这个事情唯一化崇高化狂热化，恐怕就有些令人生厌；闲下来看看球也自有其乐趣，但非要在看球这个事情上显示出自己与众不同，显示出自己是世界上最迷的球迷、足球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休闲方式，而且还要把一切非球迷作为二等公民处理——就像网上流传的《超级球迷给老婆的建议》一样——这恐怕就有些撒癔症的味道。
　　另外，我们还要缅怀那些更进一步从这里找到了终极真理的哲人王们，他们整齐地站在那一片商业化社会梦寐以求的终极田野上，离头顶那勺大粪已经相去不远。

完
 ——卖了多年没有卖出去的稿，谁有兴趣还可以联系——
作者博：<a href="http://gebiwanger.blogcn.com/" target="_blank" >http://gebiwanger.blogcn.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