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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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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 13:25: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最后一场秋雨彼铭　　1　　小丁正在阁楼上看电视，就听得楼下坪里有人嚷嚷，小丁也没在意，小丁租住在一个正在发展中的市场里，周边住的都是一些小生意人，有时吵吵闹闹的很正常。　　“老板在吗？”　　小丁就听到一楼有人这么喊，喊着喊着声音就在一楼楼梯间了。小丁回了句，“在”，就下得楼来。正好与一工作人员碰在楼梯间。外面还有几个市场工作人员，手里都拿着纸笔，还有附近的几个租民，在说着什么。那个站在小丁面前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纸，然后又把手上的一个工作本递过来要小丁签字。　　小丁想也没想，说：“这个要房东签吧？”　　工作人员说：“房东我们另行通知，现在对你们住户得提前有个通知。”小丁就接过通知并在笔记本上签了名。　　    限迁通知书　　    几个大字打入小丁眼帘。市场工作人员就说开了，这边的门面都要收回了，赶快搬出去云云。　　　　小丁当时租进来，是有个朋友租在这边，跟他说这里房子新，还便宜，新做的市场，没有做起来，就便宜租出去。然后朋友又说认识一个房东，刚好有套空房，小丁就这样过来了。房东长得并不五大三粗，但眼里闪过的那种只有城里人才特有的光也让小丁的心咚了一下。房东说，这么便宜的房子，得一次签一年，一次付清。小丁小声地好说，先付一大半吧，余的尽快结清，尽快结清。朋友也在旁边说，老板放心喽，我介绍的人，你就放心喽。房东瞟了我朋友一眼，那好吧。于是先付了一大半。住了不到两月，房东过来，在房子里转悠了两圈，把余下的一小半也要回去了。住了大半年的样子，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时间，小丁想另找房子，就给房东提过一下，说我不住满一年就搬走，行不？房东说，那钱没有退，当时合同是签的一年。我们得按合同办事是吧？小丁也就没有再说了，心想，大不了我搬走了再另找人租进来。但合同上又注明了不能转租，小丁也就一直搁着。现在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搬走，人家市场倒要要收回了，没有住满就要搬走，可不可以找房东赔钱呢？有合同的啊。小丁就想着能和房东谈上一面，谈下要他退房租的事情。　　市场通知刚下来一天，除了收房租露过一次脸的房东，笑盈盈地上来了，说小丁啊，吃饭没有？　　小丁说正在做呢。　　房东说，那个通知你看到了吧，这里，可能住不下去了。　　小丁从房东嘴里听道这个信，心里塌实多了，竟有点高兴，想当初我要提前搬走，你说有合同，不给退钱，现在要我搬走，不知应该怎么和我说？小丁就没有说话。　　房东在房子里左瞄右看了一下，你，还是做个搬家的准备，虽然我还没有和市场签最后的协议，但这里市场要回收，我也没有办法。还在协商，还在协商。房东边说边给小丁开了根烟。小丁接了过来，顺便看了一眼，精品二代，就夹在了耳朵上。　　房东说，那我先走了，临走时又说，我当时电卡里还有五十块钱吧？　　小丁愣了一下，说，是的。　　当时租进来的时候，房东给小丁充了五十块钱的电，后来交完房租这事也一直没提过，小丁还以为这是老板送给他的了，还以为占了一点小便宜，没想到现在提起，小丁就感觉好象自己亏了五十块钱样的。　　2　　这几天，市场里来回走动的保安多了起来，而且都穿得人模鬼样的，偶尔趁人不注意提提衣领整整裤带，把自己搞得条理一点。也有可能，保安早些天就一直多了起来了，只是这几天才注意到。市场要收回，可能是物管部门怕有人闹事而临时增加了一些预备队伍吧。做面粉的王三就放过话出来，要我搬走，行，我签了两年合同才在这做生意的，现在不到一年，生意刚做起，要我搬走，这损失怎么算？王三说话的时候，手扬起很高，全身都是白白的一层粉，只看到嘴唇在一片白中张张合合，随着扬起的手，不时有粉末在空中飘扬。　　李阿姨更不高兴，搬一次家很不容易呢，我才搬进来一个月不到，现在又要我们搬走，去哪找房子啊？这来回搬家的费用谁出啊？　　是啊，王三嫂子接过李阿姨的话，我的阁楼还是自己装修的，这随便他喊哪个来调查，都是看得到的，这个钱谁赔啊？小丁看到王三嫂子接过李阿姨的话头感到奇怪，印象中王王嫂子对刚搬进来的李阿姨是没好脸色的，主要是门前的垃圾桶本是摆在李阿姨门前，李阿姨搬来后，就慢慢移，慢慢移，移到两家的中间了。　　小丁去接女友下班的时候，提了市场要收回的事，女友也不高兴了，说不要什么东西你都去签，你看到旁边邻居都签了没有？还有，这是房东违约，你提了要他赔钱的事没有？小丁就说了句，我们不是正好要搬走吗，开始还担心退不到一分钱，现在可以退。女友说，你忘了当时要提前搬走的时候，房东怎么说的，当时是你违约，现在是他违约，有合同的。小丁就感觉自己的胆子也壮了点。忙点头道，对，那五十块钱的电费，没得给了，还有楼上的那一块打烂的玻璃，虽然当时没有放押金，但老板说过，损坏的东西，退房是要赔的，这个也可以算作另一个违约赔偿的筹码吧。想到这里，小丁露出了很久没有过的笑容。　　3　　通知下来第三天的一个早上，小丁出门到刘胖子粉馆吃粉。刘胖子粉馆也属于市场门面，不知会不会回收？想到这，小丁就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了，开始还只是觉得自己反正是住家，搬也就搬了，没什么，可现在一想，虽然这个市场没怎么开起来，但多多少少也住了几百号人，就着这几百号人，就有人开饭馆，有人卖水果，有人贩菜，有人卖彩票娱乐。现在都一股脑地给要搬走，他们怎么办？想到这里的时候，小丁就特意留意了一下这个市场。市场倒是挺大的，周边交通也算便利，设计上虽然不说赶潮流，还不至于很落伍。当时朋友说这个市场没有开起来，政府工程云云，小丁就有点犯糊涂，再说，有些事还真不是咱老百姓能弄明白的。市场中间堆了很多的沙子，打从搬进市场以来，装修之类的就没有消停过，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走到哪都会碰到几个泥巴糊糊的人。　　今天早上吃粉的人还真多，好象一下子都从哪冒出来的，也许是小丁很久没有出来吃过粉了，其中还夹着好几个穿工作服的保安。刘胖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迎客，不过笑脸没拉平时那么长，刘嫂子手脚麻利地下着粉，面，牛肉的，肉丝的。平常嘴里总吆喝着的那一句，哎，肉丝粉是哪个的，今天也没有吆喝了，下好了就端着往哪桌去了。粉馆对面的水果店老板娘坐在那削着一个梨子，表情特平静，这可不像她本人啊，我一直记得老板娘，是因为不管谁从市场口进来，她都会甜甜地迎上去问一句，要点什么？脸上那层光彩总感觉时时要溢出来。有好几次小丁记得和女友只是从那经过回家，那也是必经之口，可她照例会那么问上甜甜的一句，要点什么？小丁就不好意思了，就停下来会买上几块钱的板粟，西红柿什么的。小丁收回目光又转到杨子炒饭店，杨子炒饭店紧挨着刘胖子的粉馆，刚开始，是杨子一个人撑着，慢慢地他的女友也辞了工作给他打下手，再慢慢地，杨子把门面从一个扩大到了两个，这还是上上个星期才发生的事。小丁上个星期有回还拍着杨子的肩笑着调侃，开分店了？当时杨子正好打了炀，数着手里的硬币，回头笑笑说，是的啊。　　　　4　　　　小丁现在逢人就问，你知道哪里有房子租没？不要蛮好，不要太贵。这在这个不大也不算小的城市，还真应了那句话，找个合适的房子，比找个合适的对象还难。　　星期五下午，两个人没事，小丁就守在网上看房子，女友在旁边出谋划策。小丁对房子的要求倒是没太多，女友也就要求两点，有单独的洗手间与厨房，出来坐公交车方便。小丁也觉得这两点简直不叫要求。　　看了几个适合的房讯，就挨个打电话。打第一个电话，对不起，我们是找合租。打第二个电话，对不起，刚有人放了押金了。打第三个电话，说，价有点贵呢，你几个人住啊？小丁说两个人，对方就说那你租不起，我房子太大了，一百多平米呢。　　两人就这样守着电脑发闷。小丁说，我们出去转转吧，到附近的几个小区。女友说好吧，也好久没散步了。　　女友喜欢散步，刚开始约会那阵，两人饭后总要散上一阵子，后来也慢慢地少了，女友还偶尔埋怨过几回。现在两人走在路上，手牵着手，仿佛又回到了约会时候。可此约会不比彼约会，一下午房子看了不少，楼也爬了不少，累得两个人晚上回到家，饭也不想搞，澡也不想洗，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女友一个劲地喊腿疼，小丁就笑着说，看你以后还说要散步不。下午的工作是这样开展的，当然是先在公交站附近的小区找，找了，没有，然后再把范围扩大，有倒是有了，不是房子太大太贵，就是楼层太高太难爬。再还有几个偏点的小区，两人在里面转来转去的，阴森森的布局，再加上两人的样子，总引得那些大伯阿姨的盯着把他们给当坏人了。小丁以前还仅有的一点兴奋劲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开始觉得现在的这个窝，要是不搬，其实也还可以勉强住下去。很早之前是强烈的有一种想搬的感觉，觉得怎么住着就怎么不舒服，但担心房租退不了，就一直搁着，现在房租倒时可以退了，按理心里应该更高兴，可却找不到合适的房，而且通知上写的是限迁。虽然时间给的五天，但顶多也就能拖个十多天吧。久违的紧迫感开始慢慢压抑着小丁的胸口。　　5　　秋风一天连着一天，就要进入冬季了。这是拆迁通知下来后的多少天，小丁不是很记得了。有天小丁有事刚好要经过市场，就顺便溜了进去。小丁现在租在一个女友上班不远的地方，虽然是贵了点，但也还算方便。那五十块钱的电费，与那块损坏的玻璃，小丁只稍微提了一下，老板坚持要赔，就从退回的房租里给减掉了。　　门口的那几个XXX市场换名了，旁边还有立着的拱门汽球的痕迹。市场内依然堆着很多的沙子，还有些拾破烂的人在收拾着纸盒之类的，秋天像要留下最后的威风，将那纸屑卷得就在他们头上盘旋。更多的人，不同的人，走进走出，打打扫扫，一副新气盎然的样子，小丁就想起，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新气盎然地住进来的。　　那些曾做过门面的墙壁上被烟火熏过的痕迹，有的还在，有的临时给抹上了一些白粉，很多的人都不认识了，不，应该说，就没有一个认识的，虽然他们看上去依然普普通通，长得就像王三，王三嫂子，李阿姨，刘胖子，可他们不是王三，不是三王嫂子，不是李阿姨，不是刘胖子。小丁在市场里就这样溜了一圈，又溜了出来。回到家，感觉堵堵的，猛喝了一杯满满的水，又打开电视，可除了唱的就是跳的，小丁就不停地跳台，在换台的时候，小丁想，那些人，他们现在都搬哪去了？那个王三的阁楼，赔了多少钱？李阿姨的搬家费有人给出了吗？不过这些个念头只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给打断了。是时候冬天了，小丁想，这或许是年前的最后一场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