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车子

在宥

<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豪华大巴象一条灵动的蛇，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一家工艺品销售点的停车场，它有庞大的身躯、精准的操控性能和舒适的乘坐感觉，因此我们认为它如此可靠和值得托付。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看来今天要赶夜路了，但导游执意让车停靠，然后把昏睡的游客们赶下车。只有我一动不动，因为我慌称肚子疼，生病了。现在车里只有我和司机两个人，发动机有轻微的响声，光线有一些暗，游客们钻进了大厅里，吵闹声也渐渐远去。司机点了一根烟猛吸一口，然后转身看了看我，不情愿地下车去了。</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此刻车里只有我一个人了，但我却隐隐感到与某人面面相觑、狭路相逢。这感觉让我不安，并且愈发强烈，我左右看了看，确信车厢里并没有别的人，那这又是从何而来？真奇怪，发动机的声音也起伏起来，一会低沉地轰鸣，一会猛烈地嘶吼。司机觉察到不妙，他试图开门上车，但他怎么也打不开车门，他冲我比划着，带有愤怒的表情，意思是我从里面锁上了车门，好象这只是我的一个并不好笑的恶作剧。此时我才意识到，是车，那种面面相觑、狭路相逢的感觉来源于这辆车！在我惊觉的同时，这辆车缓缓地开动起来，它驶出停车场，根本不顾及大声咒骂的司机和蜂涌而出的游客，没有一点让路的意思，直截了当地上了公路，把一群气急败坏而莫名其妙的人们甩在了身后，乃至消失不见。它忽快忽慢、左冲右突，象酗酒的醉汉或者无意识的梦游症患者那样。发动机始终处于高速的轰鸣，我在车厢里被甩来甩去，如同置身汪洋。我无法描述我的恐怖，一开始，我以为这辆车失控了，或者某个部件出了问题，后来我承认，这是一辆自我控制的车，它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脱离了人的控制，它颠来颠去，只不过是因为它太过于激动了。现在，我被一辆大巴劫持了，或者它根本无意劫持我，只不过恰巧我在车上，我无法预测接下来发生的事，因为一切都不在我控制之下。</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果然，在经过最初的激动和抽搐之后，车子开始了平稳无比的行驶，它超过了任何一个司机所能达到的高度。自由、灵动。象一条鱼那样。我把电门钥匙拔了下来，可惜一点用也没有，我又动了动档位或者踩了踩刹车，总之力所能及地干了点事情，都是徒劳无功。车子要是不耐烦了，就狠狠地猛然转向，把我摔在地板上，并且不停地摔来摔去，直到把我折腾的筋疲力尽它便罢手。出于我随和的性格和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停止了挣扎，逐渐有了睡意，因为车走的很平稳，这和在床上没什么两样，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阳光正美，车子行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风景绝佳。我对这一切安之若素，随便找了点吃的，游客们留下了很多大包小包，食物占了大部分，看来，在一段时间内，我是不用担心没吃的了。吃完后我便专心看起了外面的美景，甚至拍了几张照片，我觉得这才象真正的旅游，没有目的，被领着到处乱走，不知道下一分钟的安排，也不知道转弯之后的风景，不用发愁该左拐还是右拐。它只不过是辆车子，这事情迟早会解决，我又是在它肚子里，它不能拿我怎么样。所以，我权且当这是一次奇特的旅行，并不发愁我的未来。这何只是旅游，我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在一辆失控的车上，我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也处于失控状态，虽然好象有很多重要事情要急着去办，那又怎么样，我也没办法呀，我这样想的时候，感觉自己象在狡辩。失控未必是件坏事，再说了，谁控制谁呀！走哪儿算哪儿吧！于是我竟然有了被流放的快感。这出逃的、叛逆的车子，不正是在做我所不能做的事情么？</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现在，我们在一条盘山公路上，车子和我相安无事，我觉得它发育的很快，它的智力也在不断提高，同时，我对车的认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我不能把它当作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你也会遇到过一些情况，比如车辆行驶的好好的却突然爆胎，比如在倒车进车库的时候遇到麻烦，你从来都没觉察到也许爆胎是因为车子想换一双鞋，也许倒车入库蹭了一下是因为你的车在慢慢长大，这过程很缓慢也许只有几毫米，所以你觉察不到。另外还有一些更悲惨的例子，在一部分车祸中，我们会发现车辆失控、制动失灵或者转向失灵成了事故原因，这也是车辆本身在作祟，我们慢慢地习惯把车辆和人结合在一起，依靠它们、信赖它们，于是一再的有血淋淋的场面出现。一想到这些，我就对现在置身其中的车警惕起来，尽管它宽大柔软的座椅很舒适，尽管空调吹来的风凉热正好。但恐怖的一幕很快就到来了，总要发生点什么吧，不会这么一直游荡下去。又一个黄昏时分，车子开进了一个加油站，我站起来看了看仪表，果然，油要见底了，它知道这一点。车子停在一个加油机旁边，不耐烦地轰鸣着，象一个饿坏了的野兽。有两个加油的小姑娘在办公室里闲聊，她们没有理会，大概是因为没有看见有人下车。车子等了一会，突然凶猛地撞向办公室，它撞碎了玻璃墙，冲进去把两个小姑娘顶在墙上，我看见两个小姑娘半躺在满是玻璃渣地上，害怕地哭喊着，血流了一地。其中有一个姑娘从狭小的缝隙里爬起来，挣扎着向外跑，但这迅捷而冷酷的饿疯了的野兽，咆哮着冲过去把她撞飞，接着又以类似某种舞蹈的姿势，向另外一个女孩逼过去，它猛地启动又猛地刹车，有节奏地停顿、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开过去，发动机的怪叫和刹车的排气声交织在一起，真的很象某种远古而来的食人巨兽。加油员被吓傻了，虽然我之前一直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对眼前的一幕反应不及，残酷和血腥的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想，我以为它不过是象叛逆的问题少年一样会点恶作剧，至多更顽劣一点，一相情愿的想法被打破了，我在车里面对小姑娘大喊：给它加油、它是个疯子，快给它加油！但厚厚的玻璃和发动机的噪音掩盖了我的喊声，大巴慢慢地开过去，慢慢地从小姑娘声上压过去，速度很慢，以至于我似乎听见一种类似一颗浆果被压爆的声音，车又开到加油机前面，车门缓慢地打开，象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手势，我明白它的意思，它命令我下去给它加油。我又能怎么做呢，我尽量不去看血糊糊还带着点渣滓的车轮，哭着哆嗦着给它加满油，但它并不走，门也没关，因为明白自己躲不过它的追杀，我只好又上了车，在屈辱和恐惧之中，被它载着走向黑暗的山林。这有生命的机器，在饥饿面前，暴露出了贪婪而冷酷的本性，撕破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也许事情本该如此，在这方面，人类也不见得多么有风度有耐心，不过是我太自以为是了。</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那个夜晚我们走上了一条荒僻的公路，来来往往都是一些赶夜路的大货车，几乎没有什么光线，那些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仿佛象迁徙中的兽群，此后的时间里，车依然是无目的的游荡，但我察觉到了它的变化，它会凑到同向的车身边，或者掉头去追某一个反方向行驶的车，它凑过去前后左右地在别的车周围转悠，对方的司机或者乘客都快被吓死了，因为这几乎造成了撞车，只有我明白它，它象发情的狗那样围着别的狗转悠。它会打喇叭、打转向灯、忽闪自己的大灯等等，这些都让我想起了吹口哨的恶棍、抛媚眼的轻薄之徒，但客观的来说，它不过是在试图和别的车沟通，以上这些都是我不友好的猜测，我知道它开始渴望与同类沟通乃至交流，有一次，在一个很长的下坡路段，一辆大货车刹不住车了，司机惊慌地在车里大叫，我所坐的车却兴奋地凑过去猛打转向灯，我清楚地看见那大货车对它有了反应，也打起了自己的转向，它们并排着走了一段路，可大货车最终还是一头冲下了山路，大概它太累了吧，它看起来至少拉了一百吨。为次我的大巴悲伤极了，在那地方徘徊了好一阵，我对此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我诅咒它孤独之死！</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作为失控的车子，我的车在满世界地寻找与它一样失控的车子，这不见得会成功，以我的见闻，这一路上它没找到几个，我在车里，对它的把戏看得有点腻了，偶尔也想想自己的事，我的父母在老家，坐车两个小时的路程，情人在另外一个城市，坐车三十个小时就到，我的同学朋友遍布各地，交通很发达我却越活越不爱搭理别人，我觉得这有种种好处。所以当我看着它拼命寻找同类，认为它很可笑。但它一直这样执着地寻找，我的态度也由鄙夷变得同情起它来了。偶尔遇到一个和它一样失控的车子，它们就会结伴同游，到后来发展到触碰，大概它们这也是它们遇到好友的一种表达方式吧。有时候是轻轻的，有时候很猛烈，我觉得这有点性的意义，甚至带点ＳＭ的味道，所以如果我半夜睡觉被碰撞声惊醒，我就会笑着骂它：你怎么越来越骚了呀。慢慢地它变得遍体鳞伤，却依然乐此不疲，我也会劝它消停消停，怎奈它不听。对于这些事，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它了，它饿起来的残暴固然叫人恼怒，但这嫉妒更让我恼怒。</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　　终于有一天，它遇到了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失控的大巴，里面一样关着一个憔悴的人，只不过我竟没看清楚是男是女，它们高兴死了，缠缠磨磨的走在了一块，因为太过亲密，车子都快散架了。它们忘我地互相挤压碰撞，竟然不顾前面的悬崖，我对另外一辆车里的人喊：哥们，我们跳车吧！于是我们跳下车来，那两辆车互相缠绕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翻滚着坠入深渊。我目睹了这一切，起身去找另外那个人，我发誓如果他是男人，我便与他结为兄弟，如果她是女人我就和她结为夫妻！我一步步向他走去，他睁着受惊吓的大眼睛看着我，一步步向后退去。</p><p _extended="true">&nbsp;</p><p _extended="true">&nbsp;</p>

臊眉耷眼

写的有点罗嗦，原因可能是描写不够准确

老残

整篇几乎都在作者的牢牢控制中，没有一点空隙，失去小说自身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