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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你就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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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6 21:15: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朋友，我想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个人在候车室等候开往外地的长途车。等车的时间是无聊的，焦躁的，没办法的。对吧，我也这么想。曾经我就恨恨的想过，为什么非要出远门呢，难道一辈子足不出瀚县是一件很可怖的事么？或者为什么非要等车呢，难道不能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可以想去哪儿一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就能瞬间到达目的地吗？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看了许多科幻类型的电影，印象最深的是美国人拍的，我惊讶的发现我的想法在美国人的电影里变成了现实，当然不需要闭眼念咒，只要坐上以时光机为代表的新式交通工具，就算你想到元谋人家里作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惜电影总归是电影，再牛逼的美国人也只能把奇思异想寄托在荧幕上。等到我的见识广到能够理解一些人情世故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想法很容易实现的。不用等车就可以出远门，只要有私家车不就万事大吉了？就这么简单的事啊，美国人为什么非要拐那么大一个弯呢？从此我对美国科幻片也开始不屑一顾了。 有私家车虽然是件简单的事，但这简单也只是与时光机相较而论，实际上对我而言，私家车和时光机同样遥不可及，于是我就自然而然的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比如说可以和私家车有一样效果的车。我很幸运，我甚至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就窥见了可以代替私家车的东西，那就是公车。不是公共汽车，而是公家的车。我不知道国外的政府公务人员是否有专车这种福利，如果没有，那就更好了，这多么直接的反映了我国的富裕啊。在我国，只要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达到了一定的行政级别，就可以享受国家安排配置的专车，这种车的所有权属国家，但使用权归个人，因此用起来十分方便。 但前提是必须在机关事业单位混到一定级别之后，公家的车才能像糟糠之妻一样听话，这就需要先混进公务员那个队伍。菩萨保佑，让我生在了好时代。几年前，国家开始实行公务员考试制度，只要达到报考要求，一律择优录取，任人唯贤，这条政策无异于给我等穷酸书生打了一剂强心针，于是摇摇欲坠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为了有一辆名正言顺的专车，我和我的朋友们纷纷决定考公务员，并在各自的交际圈迅速发展了数位同仁，融会成一支声势浩大却色厉内荏的考试大军。现实是残酷的，在经过了一次惨烈的洗礼之后，我们这帮人只有一个姓彭的小子考上了。这小子我不熟，听说是草寇的哥们，草寇我也不熟，只看过他写的小说，但凭此我就断定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天才总是和疯子相提并论的，所以天才的命运比疯子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草寇没考上，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后来我们所有人全部打消了考试的念头，因为不知谁先听说姓彭的小子考进的工商系统，那一把手是他亲大舅。虽然这个传言多少有点捕风捉影的嫌疑，但我们这支大军里却再也找不出一个当一把手的亲大舅，因此大家又纷纷作鸟兽散。历史早已证明乌合之众是不能成大器的，果不其然。 不考试了，那我的公车变私车的理想也随之被雨打风吹去。痛定思痛，我终于领悟到自己就是一介草民的命，于是在26岁生日到来之前赶紧找了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准备就此苟延残喘的度过余生。 写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结束了，因为关于我人生梦想以及一切为之奋斗的历程已经全部交代完毕，如果在某一天有某一位警察不幸对我产生兴趣的话，那他凭借以上资料就完全可以编撰一份较为详细的卷宗。但编辑先生并不像警察那样好说话，无论哪个杂志也不可能给一篇千字文提供一万字的稿费。因此我必须继续写下去，把这篇本来1200字就可以结束的小说拉扯拉扯，拖拽拖拽，越长越好。 我终于迈出了吞食人间烟火的第一步，找了一份工作。这是我大学毕业两年半来的第一份工作，具体内容就是每天按时上下班，在办公室规规矩矩的坐着，可以看报、喝茶、剪指甲、吹牛逼，就是不用做正经事。印象中我做的最正经的事，就是跑到单位附近的小五金商店买了根电热水壶的电源线，原来那根因为我的操作不善彻底报销。也许你会说还有这种好工作，可以啥事不干？告诉你还真有，不过我不能说的太清楚，免得这样好的饭碗被心怀不轨的人抢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一篇小说，记不得是王朔还是谁写的了，说有个人想找个少干事多拿钱，不干事也拿钱的工作，别人就叫他一边玩儿去。“一边玩儿去”似乎是北京方言，意思就是滚远点别捣乱，大概相当于瀚县方言的“歇逼”。不过我比小说中的呆逼命好，别人没叫我歇逼，反倒接纳了我。 接纳归接纳，并不表示我从此就飞黄腾达了，恰恰相反，我一下子就跌进了寄生虫的无底深渊，且至今难以自拔。不干事也拿钱虽然勉为其难的成了现实，但这钱的数量是无法让人兴奋起来的。我整天喝茶看报换来的酬劳只能紧巴巴的维持自己的一日三餐，再也无法另做他想了。不过善良的人们，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呢，生活对我们已经够宽容了，如我们还有良心，一定会感觉到我们简直生活在天堂。 上个月我得到了一次出差的机会。为什么说机会呢，因为出差可以得到一定数目的补贴，各项算在一起每天至少有50块钱，所以单位里不多的出差机会总是让大家争得头破血流。不过这次能摊到我头上完全是名正言顺，因为上次单位公费旅游我把我的指标让给了办公室主任的老婆，这次有了出差的好事，主任自然先尽着我。 没有公文包也没有旅行包，所以我干脆背着一个鼓囊囊的书包出门了。看来毕业时把书包留着没扔是正确的。到达长途汽车站的时候离发车还有一会儿，我就在检票口附近找了个椅子坐着。候车室里人声嘈杂，乌烟瘴气，估计只有菜市场和澡堂子能有一拼。我无聊地靠在椅子上，正不知做点什么好，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前后张望了一下，然后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大约四十来岁，长着一张让人记不住的脸，蓬乱的头发扣在脑门子上面，像顶散了线的帽子。对这样一副形象我实在没有胃口，所以就把视线移开，指望着能不能瞄到个把丰乳肥臀的小妞。 小伙子出门呐？ 闻声我回过头，只见旁边那个人笑眯眯的看着我，有点讨好的模样。我随口应了一声，没打算理他。 去外地上学？他锲而不舍。 我又看了看他的脸，还是一副呆逼逼的笑，我突然来了兴致。我很爽快的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嘿，这我还看不出来？小伙子你年轻轻的，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大学生啊。 我确实面相很年轻，不知道的人绝对看不出我已经28岁了，每次去书店的时候，那个老眼昏花的店主都会问我是二中哪个班的学生，并自豪的对我说他女儿在二中教外语。这类事让我既好笑又郁闷，却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长得年轻总不是多大的坏事。 我装作很谦虚的样子说哪里哪里，我哪像大学生啊，现在的大学生没斯文的，全牛逼哄哄的哦。 呵呵，不会吧，大学生都是很有素质的人啊，我儿子就在念大学，怪懂事的。你是哪个大学的啊？ 哦，我啊，一个烂大学，安庆师范学院。 小伙子你真谦虚，那是名校啊，还烂大学，呵呵。 接下来他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都没怎么听，最后他终于说了自己的要求，能不能给他我的联系方式。 事情的这样的。他是瀚县下面一个村里的，儿子考到外地念大学了，正是用钱的时候，他想到宣城这边找点赚钱的工做做，贴补贴补家里，但又没有熟人介绍，就想在车站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好心人的帮助。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明白了，这是个骗子，而且手段非常土鳖。他找我要电话号码，然后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打到我家去，就此行骗。这是多少年前的把戏了，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有这种考古的癖好。 我淡淡的说，我还是学生，没有社会关系，无法帮他的忙。 不要紧的，这找事做也得慢慢来，小兄弟你家不还有大人么，总能帮点忙吧。 我爸妈都下岗了，家里穷的一塌糊涂，连电话都没有。我很诚恳地对他说。 那你有手机吗，把你手机号码给我吧，不找你帮忙，就算交个朋友吧。 我没接他话，转个话题问他儿子在哪儿上学。 N市啊，在N市的师范学校。 哦？就是和N市医学院对门的那个？ 哎，对对对，就是那个师范学校。 我心说对你妈啊，N市医学院对面是家美容院。 他又问我有没有手机号码，或者把地址写给他，他只想有空去拜访我家，交我这个朋友，绝不给我找麻烦。 我本想把我叔的地址写给他，我叔家隔壁就是派出所，但想想又没写。我把身体靠近他，很神秘的对他说，这样吧，我把我的QQ号码给你吧。 他显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茫然片刻后问我什么是“克优”。 我说QQ就是QQ，网上聊天用的。你通过QQ就可以联系我啦。 可我不会用这个啊，小兄弟，你就把地址给我吧，跟你讲，我那边土特产不少，改天带点给你尝尝…… 我说，大哥，我爸妈胆小，怕见生人啊，你不会用QQ，你儿子是大学生，肯定会用！我不由分说，从他手里抢过他攒了多时的纸笔，快速写了几个数字，然后煞有介事的折叠起来交给他。 大哥，这QQ特简单，一学就会，改天你要你儿子教你，把你教会了干脆就在这边开个网吧算了，不给别人打工，自己做老板，这不是好的很嘛，哈哈哈…… 面对我的推心置腹，他的脸色越来越沮丧。我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书包往肩膀一挂，起身往出站口走，还没忘了给他打招呼。大哥，要你儿子有空跟我网聊啊。说完我就走了，丢他一个人坐在位子上…… 然后呢？就这么结束了吗？ 当我吐沫飞溅地渲染完这桩并不惊心动魄的事件之后，冯姐意犹未尽地追问我。和她一起意犹未尽的还有同事小刘和小陈。 没……没有了，然后我就上车了，完了。 看到他们失望的表情，我是多么的满怀歉意啊，其实我何尝不想把故事说得再长一点，再惊险一点呢，但我的想像力已经到此为止啦，而事实上那次我出差并没有如此潇洒的识破一个骗子，相反的是我到站下车后才发现我的手机被不知道的什么人偷去了。 小刘咂吧咂吧嘴，好像在回味我刚才的故事。我说，小刘，你也说个坐车的故事吧。 小刘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好，闻言立马慌张地说，算了算了，还是算了，我坐车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我来讲个事吧。冯姐自告奋勇。 冯姐全名叫冯兰，四十多岁，是单位的老大姐，我们都叫她冯姐。其实她无论是岁数还是相貌都不能算老，但没办法，单位里全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她不算老谁算老？冯姐是个热心人，我刚进单位没多久，她就半真半假的要给我介绍对象，开始我还一笑了之，谁知道有天她真给我介绍了一个姑娘，是她绕了几道弯的亲戚的女儿。我顿时紧张起来，赶紧声明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谢谢她的好意。她也不见怪，只是之后见了我经常会开玩笑的说要我把女朋友带给同事们瞧瞧。我嘴里支支吾吾答应着，心里却很郁闷，因为我并没有女朋友。其实我对一个姑娘感兴趣很久了，她梳着可爱的马尾辫，挺拔的身材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但我一直没敢下手，因为她高中还没毕业，至少比我小十岁。她就是我们冯姐的女儿。有时候看见冯姐，我真想鼓起勇气告诉她，我喜欢你的女儿好久啦，你别给我介绍别人了，就把她介绍给我吧。 事后大家一致认为冯姐的故事比我的要好，连我自己也不能否认，尽管冯姐的普通话不很标准，还夹杂着浓重的安庆口音，但这丝毫不影响故事的精彩。 我们的冯姐是安庆岳西人，生在一个青山环绕绿水长流的山村。少年时代的她学习刻苦，终于考上了湖南的一所大专，在校期间认识了来自瀚县的小伙子XXX。后来这个小伙子成了他的丈夫。毕业之后两人先在岳西工作，但随着瀚县的发展，岳西已经渐显落后的疲态，因此权衡再三，两人决定调来瀚县工作。丈夫家的老关系都在瀚县，所以没有费什么周折就调来了，但冯姐却因为没有对口的工作而耽搁了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丈夫的家人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网，终于让我们的冯姐调到瀚县来了，就是我这个单位，从而结束了为时两年多的夫妻分居。 来瀚县的头一年春节，冯姐要回老家过，丈夫当然顺着她。时值春运，长途车票不仅贵而且紧张，但我们的冯姐是不怕这点困难的，票难买早点预定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早点把票买到了也就没啥大不了了，也就不存在后面的故事了。但生活往往就是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你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冯姐丈夫的表弟就有幸扮演了这个角色。 丈夫的表弟不久前刚被介绍到县水利局小车班，给副局长开小车。小青年自以为发迹的时候到了，一激动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听说表哥表嫂去岳西过年，立马把送行的任务揽下来了。一面胸脯拍得山响一面装作很随便的说，这点小事算个啥，表嫂不要客气，兄弟我没别的能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就用一下小车吗，局长那边好说话的很，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开丰田车送你们回岳西！ 不知道表弟用的什么方法，反正最后真把车调出来了。冯姐和丈夫坐进副局长的丰田车，心里觉得就是比坐长途汽车舒服。最舒服的还是表弟，这下面子里子全有了，司长是谁，司长就是坐在牛逼局长身边的牛逼人！ 三个人坐在车上一路谈笑风生，越来越得意的表弟把车开得越来越快。丰田车像只陀螺一样在盘山公路上回旋行驶，终于不可避免的撞在前面车的屁股上。幸好只是轻微碰撞，并无人员伤亡，因此这次追尾只是一件小事，但我们的表弟因为从未经历过此类突发事件而过于紧张，说话也神经质的粗暴，差点讨来别人的一顿好揍，得亏表哥表嫂及时出来赔笑脸装孙子，终于赔了人家500块钱了事。以后的时间表弟把丰田开得像头推磨的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披星戴月了，七个小时不到的车程整整开了一个白天。回到岳西老家，表哥表嫂整了几个菜招待表弟，还弄了瓶酒给他压惊。因为是送他们才追的尾，所以厚道的表哥表嫂决定把赔款自己承担下来，还得把丰田车的维修费给掏了，否则表弟回去饭碗肯定丢。第二天表弟临走时觉得非常惭愧，为了打消他这个念头，表嫂慷慨的递给表弟一包好烟，让他别往心里去，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就和丈夫一起看着丰田绝尘而去。 说到这里，冯姐的语调已经是声泪俱下了。我们无不做出惭愧的表情，好像当时表弟追尾的那辆车就是我们开的，我们为什么要把车开在表弟前头害他追尾呢，我们真是大混蛋。 唉，本来一百多块钱就能解决的事，我们硬是花了小一千，人还吓得要死。我们的冯姐说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追尾的一刹那她紧张得闭上了双眼，以为生活就此结束了。现在想起来心还是吓得砰砰跳哦，冯姐手抚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说完冯姐就匆匆离去了，因为已经到了下班的点，该回家给丈夫女儿烧饭了。 我锁上办公室门，走到车棚里把我那辆破自行车推出来，用每次都一样的动作跨了上去。我家离单位很近，不需要四个轮子的车，骑自行车闲闲的十分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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