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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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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8 23:50: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秋天的清晨，薄雾笼罩着大地，湿润而清冽。我早早地起了床，提着一捆干草去喂马，当我走近马厩的时候，听见一阵奇怪的沙沙声，马儿不安地晃动着鬃子，在马厩的一个角落里，我看见蜷缩着一个男人，他有一双很大的翅膀，不过上面的羽毛很脏，还粘着血迹。他是个天使，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天使，但我想这应该就是吧。然后我看了看天，天空能见度还好，而且还有喷气客机从容而傲慢地飞过，可偏偏他掉下来了。我该拿他怎么办，这男人抬起头看着我，有点害羞，有点不安，还有点不好意思，怕我嘲笑他。天使躺在充满马粪和爬虫的马厩里，这件事情本身就好笑，于是我喂完马，掩藏着嘴角的笑意，进去把他扶了起来，带回了我的家。我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他很享受地喝着，告诉我说他摔伤了肋骨，翅膀也折断了，这都是因为他晚上飞行的时候撞上了高压电线。而沮丧的是，为了不迷失方向，他经常要靠高压电线来导航，于是，这样的意外便无法避免了。从小我就知道天使，还做梦梦到过他，见他这样的一副惨状，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我决定收留他。我的天使，自从他来了后，我就多了一个人需要照顾。每天，我要想办法多做一个人的饭，还帮他清洗，帮他把断骨接上，帮他给伤口消炎，我做这些还能应付得来，这些都源于我这些年来养马的经验。我用刷马鬃的刷子为他刷洗羽毛。每当我做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傻傻地笑，他的身体慢慢地好起来。他有时候也为我做些事，比如我要修理漏雨的屋顶，再也不用找梯子了，他会助跑上很长的距离连蹦带飞地扑腾到房顶，最好的是，每当我晚上要看书，我不用指望六十瓦的电灯，他会得意地把头顶的小光环亮出来，借着这温柔的光亮，我看我喜欢的书，他靠着我睡觉，不过总是还没到我看够，他就说，累了，要休息了，光环收了啊。我以前做梦的时候，总好奇天使怎么就会飞，怎么就会有光环，现在才知道，他的飞不过是助跑加扑腾，他的光环怎么讲呢，就象电池需要充电一样，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或者说象人保持一个表情，比如微笑的表情，但不能总这样，否则就会肌肉痉挛。现在看来，这些和想象的不一样呀。但他还是很可爱的，我得承认我有点喜欢他。也许是他的伤还没好，所以才显得这么笨拙，大概天使总不至于这么差劲，我得承认我这么想他是有点嫉妒。有时候我会缠着他给我讲讲天堂的事情，说一说诸神，他支吾着不说，我骂他小气他也不恼，多次之后，我也不再问他，因为我发觉，凡是我梦所到达的地方，他都能说上个大概来，而我的梦所无法企及的，他就说不上来了。过了一段时间，他的伤基本好了，但他还会装样子撕牙咧嘴喊疼，我也不说破他，还是继续照顾他。因为冬天快到了，我还要借他的光来看书，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地用宽大的翅膀把我包围，那真的很温暖。他顽皮的不得了，会用树枝在马鼻子里搔痒痒，马儿大声地打喷嚏，美丽的大眼睛无辜地看东看西。他会在我的院子里用伤愈的翅膀练习飞行，虽然飞的不高，但总是飞起来了，几圈下来累的出汗，我让他下来，为他把汗擦掉，一边嘱咐他不要把烟囱碰倒。但我心里会想，我的院子太小了，他总有一天会嫌飞起来别扭的。我这么想的时候，大概就是我爱上他的时候吧。你喜欢深秋的清晨么，你一定喜欢。大地一片安静，万物皆是沉默而饱含深情。湿润而松软的土地踩上去很舒服。粮食归仓，马儿肥壮。我会在深秋的清晨，趁人们都在睡觉，骑着马带他去原野上溜达，当马儿奔跑，天使也拽着马尾巴飞起来，我们三个向着朝阳升起的地方一直跑到累得不行，累得不行还要继续跑。最后我们捡一大堆柴火回家，生火做饭。我的天使，你说不出天堂是什么样来，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天堂。在我的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集市。我的天使迷醉于集市的热闹，缠着我要去看看。而我也必须要定期去采购，没办法，我只好给他套一件宽大的衣服，把他的翅膀包在衣服里面，带他去了集市。集市热闹的很，我的天使被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吸引，他兴奋地转来转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们手拉着手，我们准备买好多东西拿回家用。但是人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有人说，看这个姑娘，跟了一个驼子，而且那个驼背很丑陋。于是有人附和说，是啊是啊，可惜了这个姑娘，脑子有问题么？我受不了他们这样的说，我受不了他们嘲笑我的天使，我大声告诉他们，他不是驼背他不是驼背。人们就问，不是驼背，那他背上鼓鼓的那是什么？我说服不了他们，然后我的天使就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或者说很愚蠢。他把衣服脱掉，告诉他们，那是翅膀，不是驼背。说完他就骄傲地、无畏地张开那双美丽的翅膀，那美丽的翅膀羽毛干净，强壮有力。人们都惊讶地看着，人们沉默了一会，随即，有的人似乎在看一种禽类甚至看一种畜生，从头到脚无礼而肆意地打量着他。人们凑的越来越近，有一个人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裤子一把扯了下来：看，看他的鸡鸡，哈哈哈。人们跟着狂笑起来。我的天使把我抱起来，他从来没有使过那么大的力气，他抱着我轻盈地飞起来，强大的气流把好多贩摊掀翻，我们飞的很高，直到听不到地面上的声音，直到看不见地面上的人们，直到白云环绕江河隐现，直到看见水晶在空中歌唱。我的天使，那是我一生中最壮美的一次飞行，也是我最后一次飞行。当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回想，如果我们不在乎人们的嘲笑，不向他们证明那是翅膀不是驼背，也许我们会保守一个最甜蜜的秘密，我们会隐蔽地享受只有我们知道的幸福，大大的世界与小小的我们相安无事。但是，集市是一定要去的，而你，也是一定要证明的。由此可见，天使和梦一样，总有醒来的时候。当我在空中，在夕阳的余辉里，在村庄之上，在人们的仰望之中，在你的怀里沉沉入睡，我知道你注定会离开我，我在空中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等醒来的时候，我的天使已经离开了。那天集市以后，人们回到家中，会对自己说，那是个天使，确实是。但第二天，当他们又聚拢到一起，就会说，那是个怪物，确实是！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天使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