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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单身女人（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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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8 18:41: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 这是一个无比安静的下午，星期六。从两点到五点，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连办公桌上的电话都没有响一下，出奇的冷清。中午吃了饭刚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她先简单的给接待室做了卫生。完了便倒了杯清水放到内屋的办公桌上去。没有马上喝，而是走到窗前，把窗帘轻轻地掀起一个角。窗外天气晴好，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只是没有看见有人走往这边的方向。她轻声地叹了口气，走到桌子前端起了水杯。然而依旧没有喝，只是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出神地打量起水杯来，手指在透明的玻璃上缓缓地摩挲着。她的眼神落在水杯的中心，凝聚起力量却又不露声色地穿过去。似乎这水杯是一个人，而里面盛着的水便是它的心，她在揣摩着这颗心在想着什么。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全在眼前的对象上。这是她本能的职业判断，她需要通过自己在细节上准确地把握来了解每个来访着的心理迹象，即使对方不说，她也要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样，才能深入地走到对方的心里去，然后再把那一只只迷途的羔羊带出困境，踏上前往乐土的归途。而此时，杯中的水清凉而透明，如果是心，定是澄澈无暇，没有什么心思可猜。只是这透明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印现出一张容颜。长发依旧，皮肤却已经显现出暗黄的色泽。妆化的很淡，轻轻地遮掩起一丝眼神背后的疲惫。她起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水杯印出了自己的脸，思绪只在杯心上。但是她一回过神，跳出了原来的专注，便看到了那张容颜，熟悉中透露出几分陌生。她没有叹气，在她看来，自己已经走过了为面容枯槁的年纪，对于她，那是停留在二十七岁之前的事情，自从他的离去，她的心思便从自己的脸上完全转到了儿子的身上。她看了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不认得，只是看着看着才记起了杯中人的名字。她举起另一支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经意间眸子里依然飘过一丝伤感的愁色。只是一刹那，仿佛流星一样在杯中人的眼框中划过。但仍然被她所察觉。如果可以自我欺骗，或是刚才没有看见那么一抹悲伤，她的心便可以不疼。这道弧线像一条明亮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她隐藏在心底的那片一视而不见的角落，只是光线太强，刺痛了她，疼痛的下面血迹斑斑。她扭过头，强勉着自己不去看那双漆黑的隐秘的双眼。把杯子放在了嘴边，水刚碰到嘴唇，嘴唇却没有张口。她把杯子又举在了自己的眼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再看这一遍。然而，就这一遍，她再也不能移开自己的视线，她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看，却是忍不住去洞穿那过往的伤心岁月。在这水杯里，在这水杯印现的眼中，她又看见了他的脸。那个曾经给了她与温暖后来又娶了她的男人，那个被她深爱却又背叛了这份爱的男人，她看到了他的脸。她可以不记得自己的容颜，却是无法忘记他的脸。温柔却又冰冷。恍惚间她又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那是一张带着几分妖艳和张狂的脸。尽管他说过那女人比她看起来更加纯洁。但是她分明地看见那个女人的面容犹似精魅。她看见那女人在笑，笑里充满了得意与嘲讽。她气地咬起了嘴唇，浑身发起了哆嗦，水杯在颤抖的手上剧烈地摇晃起来，水中的面容便也模糊了。砰！忽然，她猛地把杯子垛到了桌子上去，狠狠地，杯底与桌子强烈的撞击发出了铿锵而沉闷的声音，水泼了出来，满手冰凉。她捂住胸口，闭上了眼睛，泪水却早已淌泻不止。不知多久，她才调平了自己急促的气息，泪水也慢慢的停止下来。她起身去洗手间冲了脸，又补好了妆，回来将桌子擦拭干净。然后，拿起水杯，终于喝下了那只剩下浅浅一层的水。 二． 陈凝芳，女，26岁，某地产公司广告部的平面设计师，工作期间成绩卓越，在圈内小有名气，曾在省内的设计大赛多次获奖。昨日清晨被其丈夫发现自杀死于家中。原因不详，记者正在调查之中，据她的丈夫所言，其在生活中有很深的抑郁症。这是她在早上去工作室的路上看到的一条消息，写在随手买的一张晨报上。说是早上，但其实已经过了大部分人上班的点，公交车显得有点空荡。她伸出手在纸上摩挲着“陈凝芳”这个名字，许久才记起来似乎在某些设计类的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介绍。她知道这个尚且年轻的女人做过一些很成功的策划案例。但是和每个看到这条消息的人一样，也许很多人知道她的闪耀，却不知道她背后内心的黑暗。她想，一个如此聪慧的女人怎么会有抑郁症呢？难道是婚姻不幸福吗？她想着问题，拿着报纸便开了工作室的门。她想给颜老师看看，听听她的想法。颜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但面相并不显老，依然容光焕发，平日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和蔼可亲。这间心理咨询室便是由她负责。她另外还是一本知名婚恋杂志的副主编。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开导，她才得以从曾经那个没有亮光的日子里走了出来，才得以开始现在平静的生活，所以，她很信任她，总是喜欢在一起针对一些现象进行深入地探讨。她一边进门一边脱下了鞋。她看到了颜老师的鞋已经整齐地放在鞋架上，于是她也一边换拖鞋，一边对着屋里说起了话：颜老师，今天这么早呢。不知道你看今天的报纸没，跟你说个事儿，有个叫陈凝芳的设计师自杀死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为啥呢？直到她换好了鞋子，屋子里却没有人回答。她很疑惑，大声地问了一声：颜老师，你在吗？颜老师？她一边问着一边向屋里走去。这时才听到了颜老师的声音。可是却十分模糊而哽咽，颜老师在喊她的名字：芝慧。她心中一惊，以为颜老师出了什么事情，赶忙冲了进去。她看见颜老师背对着她坐在她的位置上，窗帘已经拉开，明朗的阳光洒泻进来。但是颜老师的眼镜放在桌子上，她的肩膀微微地耸动着。颜老师，你哭了吗？出了什么事情？这时颜老师转过身来，只见她已经泣不成声。章芝慧心中咯噔一下，象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沉闷地说不说话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年岁渐长的女人这样流泪。在她的眼里，颜老师无疑是幸福且成功的，同时也是女人自信和坚韧的榜样。可是此时，她看见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老了。似乎是一夜之间白了鬓角的头发，眼睛有点浮肿，面容憔悴。章芝慧走了过去，伸出手去扶在颜老师的肩膀上，然后递上一张纸巾。颜老师，有什么事慢慢说, 到底这是怎么了呢？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芝慧，你刚才进门是在说陈凝芳的事儿吗？颜老师接过纸巾擦了眼泪，渐渐止了哭泣。是呀，怎么了，你认识她？唉，她是我在另一个诊疗室的病人。已经沟通了很久了。本以为我可以治好她的。可是现在，唉，可惜呀。我想我应该可以救她的。章芝慧怔住了，突然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来，她却像似吹了冬天的萧风一样感觉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本来捏在手中的心相印纸巾，也在颜老师寂静无声的叹息里，坠落在了地上。 三． 颜老师病了，精神状态很差，因为陈凝芳的事情，已经无法工作。终于接受了章芝慧的恳请，回家休息去了。市里的主管部门在了解情况之后，便从另外的咨询室调了一位与颜老师同样资深的老师。但不知为什么，章芝慧对她并没有好感，或许是还很为颜老师担忧，同时也为陈凝芳感到困惑。新来的老师倒也能看出几分章芝慧的情绪，她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善意地叮嘱她，不要想太多，这样的事情在这个职业其实并不见怪，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工作中千万不要带情绪，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有下一个“陈凝芳”。章芝慧嘴上轻声地答应着，心思却很难走出来，她总是一个人端着一杯清水坐在工作室里发呆，很久很久。新来的老师见此，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恰好这段时间咨询的病人不多，于是她便一个人接待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这位老师就到外地出差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诊疗室便只剩下章芝慧一个人。如果是以前，几天不见颜老师，一个人就呆不住了，现在却像是极为盼望一样，似乎她就等着这么一天，丝毫不觉得孤单，反而感觉轻松和自在。其实她觉得她并没有老师想的那么严重，反而老师的嘱咐还加重了她心中压抑。此时，她独自一人端起一杯清水，穿梭在空荡的房子里，然后，将窗帘拉开，让阳光暖暖地铺展进来，很有几分惬意和舒适。这时，房间里悄悄地走进一个人，步履很轻。或许是章芝慧看着窗外想出了神，进来的人问了两声她都没有听到。那人又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似乎有点胆怯。见还是没人答应，转过身去想走，又转了回来，伸头朝屋子里望了望，眼神里夹杂着几分疑虑和不甘。最后，她还是径直走了进去。她看见章芝慧在内屋的窗前背对着她。于是，她故意提高了些声音，同时叩响了房门，你好？章芝慧终于回过了神，她扭过身，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年轻女人。她有着很漂亮的长发，没有烫染，很自然地披在肩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连衣裙子，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挎包。女人靠着门站着，看见章芝慧转过身竟有几分不知所措起来。往后小退了一步，又定住了。说不出话，只是胆怯地将目光游移在屋子里，没有方向。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蹑手蹑脚地等着即将到来的训斥。章芝慧轻轻地笑了一下，慢言细语地张了嘴，充满温柔的声调。你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女人没有马上回答，眼神抬了一下又马上落了下去，很是紧张。见状，章芝惠便径直走了过去，拉起了女人的手。有什么心事吗？别怕，姐姐长的那么吓人呀？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扑哧一下笑了。章芝慧拉着她走到了接待室的沙发前，一起坐了下去。然后，从身旁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放在了女人的面前。女人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终于平定下紧张的气息，开口说了话。您就是章老师吗？是的，我就是章芝慧。我在报纸的心理副刊上读过您的栏目。也看过您的照片。很喜欢您说的话，觉得很在理。哦，这样呀，谢谢！那你来找我，我能帮你什么呢？或者，想跟我交流些什么？我……,我觉得我心里有了病。妹妹，别这么说，其实，谁心里不装点儿烦心事儿呢。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不，章老师，你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快疯了，真的，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女人的情绪忽然显得激动起来，似乎要竭力去证明什么一样，竭力要让听的人相信她的每一句话。章芝慧一边抓住了她的手，一边端起了水杯，尽力去安慰女人的情绪。别着急，别着急，好吗？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来，喝口水，先冷静一下，我们慢慢说，好吗？女人接过了水，依然是抿了一口，又看了章芝慧一眼，带着几分狐疑。章老师，你相信我？章芝慧笑了，像一抹阳光一样甜美，温暖的感觉令人难以抗拒。是的，我相信你。章芝慧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然后从茶几的下面拿出了一支笔和两张表。递到了女人面前。妹妹，是这样，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并不了解你的任何情况，你能不能先尽量详细的如实的填一下这张备案表，然后咱们再约个合适的时间深入地聊一聊，嗯，详细的心理资费呢，都在这张单子上，你参考一下。你看，可以吗？女人点着头拿起了笔和表便开始填了起来。章芝慧给自己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看着女人隽秀的字迹。又觉有几分打扰，便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去。女人填好了表，起身交到了章芝慧的手上，红着脸，很不好意思。恰好一抹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倒是很动人的模样。章芝慧笑着接了过去，然后和女人约好了下次面聊的时间。送女人走的时候，女人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脸，仿佛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走着走着，她又像不放心一样，回头问了一句：章老师，我，刚刚是不是太失态了？章芝慧还是那样温暖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啥，别放在心上。 四． 安静的夜晚，儿子已经睡下。章芝慧在自己的房间里只开了台灯。墙壁上印出了庞大的影子，灰暗的色彩仿佛章芝慧此时低落的心情。她的面前铺着两张纸。一张是近一个星期的工作安排表，另一张则是前些天那个穿绿色裙子的女人的资料。工作表上注明了后天是和这个绿衣女子面聊和日期。而那份资料上密实地排列着女人隽秀的字。她的名字叫沈琴，24岁，一名医院里的护士。是一位因为走不出感情的纠葛而产生较严重的焦虑症状的病人。然而令章芝慧此时感到沉重和矛盾的是，在沈琴的感情纠葛中，她是一个第三者。“第三者”当这个词汇出现在章芝慧的脑海里时，随之出现的便是那印象记忆里的那个满脸揶揄的女人的脸。她不知道这张脸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以至于使一个和自己生活多年的男人能够毅然放弃和美的家庭。他走了，他带着那个他所谓找到了真爱的年轻女子走了，尽管那是个看上去那样质朴的女子，然而，章芝慧却分明地看到，那女子转身的刹那间露出了鬼魅般的微笑。章芝慧分辨不清那场可怕的梦魇到底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她闭上眼睛，泪水又止不住地淌泻下来。她不愿去回想究竟是怎样走过的那段路。可是一闭上眼睛，竟然马上就看见了他的背影和那女人的眼睛。章芝慧吓地赶忙又张开了眼。奇怪的是，出现在眼里的房子突然就变地小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床。床上没有人，却是传来了巨大而嘈杂的声响，仿佛床在剧烈地颤动。而后章芝慧发现自己的耳朵似乎失了聪，什么都听不到了，却是能听到清晰的，绵延不断地男女寻欢的呻吟声。她摇着头捂住了了耳朵，而那声音仿佛并不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脑袋里面，像一个躲不掉的尾巴。章芝慧感觉旋晕起来，一支手捂住胸口，令一支手则撑在桌子上，满头大汗。她用尽力气使身体靠在桌子上，才没有使自己倒下去。胡乱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艰难地打开了抽屉，恍惚间拿出了一个药瓶子。与此同时，她捏着药瓶子从椅子上跌了下去。药没捏好，滚到了地上，索幸并没滚远，她哆嗦着摸到了，赶紧拿起来拧开了盖子。药撒了一地，她已经分不清楚手上到底倒了几颗，只是感觉药片已经倒在了手上，便赶忙喂到了嘴里去，但那药片似乎就是在这紧急关头跟她作对一样，一次并没吃进去几颗，她便又去地上摸，摸到了，抓起来就塞到嘴里去。如此艰难地反复几次才大概吃到了足够的剂量。章芝慧捂住胸口，慢慢地，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的呼吸。但又似乎平静的过了头，没有一点气力。她背靠着桌子，一支手放在胸前，另一支手则撑在地上用力，尝试了几遍都没能起来。她皱着眉头擦掉了眼角的泪痕，然后闭上眼睛去休息。这一个夜晚章芝慧没有再起来，仿佛身体已经虚脱。她靠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疲惫没有任何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恢复了神智，才明白，自己在地上睡了一个晚上，满地冰凉，却毫不知觉。 五． 章芝慧决定找个理由把沈琴介绍给别的诊疗室里熟识的老师。她克服不了自己心里强烈的情绪。她既不愿意去了解这个女人，更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去面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所扮演的角色是如此令章芝慧厌恶而畏惧。她不是神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和每个女人一样，有爱，便也有恨。她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俏丽的年轻女子一定要把自己放在一个那样会破坏他人幸福的位置。这样的人还会有所谓的苦恼吗？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苦恼？既然她会苦恼，为什么不去想想站在男人另一边的女人？坐在办公室里的章芝慧，两支手的手指相互紧紧地缠绕着，仿佛此时她心里纠结难解的心结。她想着想着，便又气地全身发起了抖，可是当她从职业的角度转念一想，气马上又消了下去，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沈琴对于章芝慧来讲，实质上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如果将其推辞，辜负了对方的信任，章芝慧又受不住职业良心的责问。她此时苦恼极了，心里充满着矛盾，怎么也调节不好自己的情绪。为此，她甚至感到了有几分失败的懊恼，却也难以想出个双全的计策。章芝慧一遍一遍在心里问着自己：待会儿沈琴来了，到底怎么和她说呢？就在章芝慧犹豫不决，担心不已的时候，她听到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她察觉到了。然后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周身涌起难以抗拒的恐惧。似乎，向她走来的并不是沈琴，而是记忆里的那个仿佛鬼魅般的女人。章芝慧似乎都能感觉到心蹦到嗓子眼了一般，当走进来的女人站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尽管迅速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尖叫，倒是给进来的人吓的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待那女人定了神，温柔地叫出了章芝慧的名字：芝慧，芝慧，你怎么了？章芝慧听到了呼唤，回过了神，才发现面前的女人并不是沈琴。她捂住胸口向后退了一小步。又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竭力掩饰起刚刚的失态。然后走到了女人的面前，抬起手带着几分嗔怪地打了一下女人的胳膊。李云，原来是你呀，死鬼精吓我一大跳。不是吧，你还，谁吓谁呢这是，我差点没倒地上呢。咦，你还说，走路那么轻，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跟猫似的。我的好姐姐，拉倒吧你。嘿。你才拉倒呢。两个女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着连拉带拽的嘻闹着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去。 六． 李云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章芝慧嘴上说和她聊的时间太长，心里却还不舍得，一边抱怨时间过的太快，一边和李云两个人相互粘着，仿佛两人被抹了胶水，难以分开。章芝慧一直把李云送进电梯才转身回来。收拾干净了茶几，然后自己泡了杯茶放在清亮的茶几上凉着。在沙发上坐了片暇，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到了窗户旁，轻轻的撩开半掩着的窗帘，把脸帖到了玻璃上去向楼下望，但已经不见李云的身影。章芝慧轻叹了口气，露出一许失望。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窗前向外看了很久，看着稀疏的人群来来往往，似乎思绪纷纷，又似乎脑子一片空白，也许，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此时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望出了神。当她回到屋子里端起茶杯的时候，茶水只剩最后一丝温热。淡淡的暖暖的感觉令章芝慧的手掌感觉很是舒服。她慢慢的喝着温和的茶水走回办公室，虽然时间渐晚，但她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在椅子上稳稳地坐了下去。这边的窗帘也是半掩着的，此时窗外的天边烧上了一抹火红的云彩，光线印射进来，正好落在桌子的中间，于是，坐在椅子上的章芝慧便露出了一张半明半暗的脸。这一刻她感觉似乎有着从没有过的疲惫，只想休息，哪儿也不想去，甚至是家，忽然间也不再成为迈开步伐的理由。也许，也是因为今天儿子要去他奶奶那里的缘故，所以可以暂且放下所有的操劳。然而，章芝慧此时并休息不下来，她的思绪依然在不断的转换。章芝慧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上下漂浮翻转着，仿佛是一个人一生起伏不平的过程。而李云，生活却一直平静。这是一个已经二十七岁仍然没有恋爱的女人，她的世界拒绝了男人的走进。但她<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却是颜">却是颜</personname>老师所副主编的婚恋杂志的专栏编辑。也许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着清”，尽管她没有感情经历，却比平常的女人更能把每一篇专稿写的入木三分，力度令人唏嘘。或许，这便是章芝慧喜欢她的原因。然而章芝慧也不得不承认，她看不透李云的心。李云是个表面单一，内心却很缜密的人，她懂得如何最深的隐藏自己的阴影而不被任何人察觉。而这所隐藏的，便是章芝慧眼里那朵始终捉摸不到的云。李云这次的到来交给了章芝慧一个命题，关于死去的陈凝芳。下一期的杂志专稿报道，主编定下了陈凝芳之死这个最近极为引人关注和疑惑的话题。李云已经收集了材料开始写稿，而她还需要的是，在稿子出来的同时，还能附上一篇专家的心理点评。陈凝芳本是<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的病人，应该由她写最好不过，但是现在<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的身体和情绪都不允许，于是李云便想到了相交甚好的章芝慧。章芝慧很自然的答应了下来。章芝慧瞟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一叠厚纸，那是李云走之前留给她看的陈凝芳的生平资料。她把手放上去摸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她知道，其实自己对陈凝的生平并不想做过多的了解。她相信，即便是陈凝芳生活中再深知的人，即使这些人再了解她的生活，也定有大部分的人不了解她的心。而她的死和她的病，定使这些不了解的人十分惊异。对于章芝慧的职业本能，理解一个人远比了解一个人要重要很多。此时章芝慧很矛盾，她不想看这些平淡而肤浅的记录，可又没有别的了解的途径。虽然她想到了去看陈凝芳的心理诊疗档案，可这也违背了职业原则，并且还未得到<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的同意。章芝慧端起了杯子放在嘴边，但她没有喝水，而是滤了两瓣叶子到嘴里去，慢慢地咀嚼起来。这种味道开始很苦，嚼着嚼着便沁出几丝甘甜。章芝慧闭上了眼睛，皱起了眉头，陷到自己的犹豫中去。不知为何，忽然她就想起了那天早晨看到的关于陈凝芳自杀的消息。章芝慧笑了一下，莫名地对新闻记者暗自称道起来，新闻要求写的很短，却是已经概括了面前的这一叠纸的全部内容。她想起了那则消息，便想起了自己对这件事初始的好奇与疑问，以及后来在知道了是<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的病人之后的难过。这是一种复杂的苦涩，有点像干茶叶进入口中起初的味道。陈凝芳的死是<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心口的痛，同时也构成了整个行业的悲哀。想到这儿，章芝慧睁开了眼，也舒展了眉头，她终于下了一个决定——打开陈凝芳的心理档案来看。她想，在那些阴暗却也真实的记录里，一定能找到和解答一个个难懂的心结。 七． 章芝慧从睡梦中睁开眼时已经接近中午。她靠着床背坐了起来，带着几分睡意未醒的朦胧看到身边的柜子上留了一张纸条。是儿子写的，中午去了奶奶那里。章芝慧坐了片刻，起身拉开了窗帘，又去客厅倒了杯清水进来。她端着水，盘起腿在床上坐着，闭上眼睛，任凭暖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在身上，像铺盖了一层绒绒的黄色羽毛。她反复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一口气把清水喝掉，再做一次深呼吸，睁开眼睛。这才仿佛完全清醒。清醒后的章芝慧回想起了昨天晚上查看陈凝芳心理诊疗档案的事情。<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特意包装上了一个很漂亮的白色书皮，然而打开和关上的时候，心情却都很是沉重。章芝慧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从记录的阅读里获得某种解答，反而被引如了更深的思考。单从记录的表面来看，陈凝芳的情况并不特别，只是或许的确是治疗时间上的过长拖延或是治疗过程中的沟通出了问题，按照平常，不至于此。她是一个有着很多怪诞梦魇的女人，都是关于她老公的外遇，加上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于是造成了严重的抑郁和妄想。但是从档案的日期往后翻阅，却又能看到症状明显好转的记录。这是令章芝慧所不解的，记录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以及记录中陈凝芳过于不规律的心理波动痕迹，让章芝慧感觉在这些记录的背后一定还要其他的“秘密”——一些没有记录上的东西，一些可能能够揭露真相的东西。 八． 在去工作室的路上章芝慧接到了沈琴打来的电话，响了两次，时间很长，她却都没有接。公交车上有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大家注意到了这个把手指放在接听键上微微哆嗦的女人。章芝慧很想拒绝和取消与沈琴的预约，但又想不出个稳妥的理由，她心里被电话铃声吵的心里很乱，很想直接挂掉，却也怕沈琴会误会自己什么。直到电话铃声完全停止，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午后写字楼上班的人有些拥挤，工作室的楼层也并不算高，于是章芝慧直接从电梯旁上了楼梯。在上到离工作室的最后一层的时候，章芝慧听到了一个女人哭泣着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她虽然只听过一次，却印象深刻。她的脑海里马上浮出一个名字来——沈琴？章芝慧有点不确信，放轻了脚步走上去，然后偷偷地露了一下眼睛。她看见了一个女人靠在工作室门口的墙壁上，泪流满面的对着电话低言细语。这个女人就是沈琴，从隐约的内容听来应该是打给她所纠缠的那个男人。从情形看来，应该是男人现今已经拒绝了沈琴的纠缠，而沈琴却已经再也走不出来。想到这儿章芝慧很是厌恶甚至是气愤，仿佛沈琴所哭诉的对象是自己的男人一样。章芝慧心里莫名的疼，疼的仿佛有根针在狠狠地刺着心脏。她稍微平定了一下起伏的气息，然后轻声的下楼了。在一楼大厅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正好能够看到大门出口。章芝慧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最后终于看到了沈琴离开的身影。这时她才再次加入向电梯口涌动的人群。有一个刹那，章芝慧忍不住地回了一下头，这一瞥，却让她看到了沈琴的背影。沈琴的背影很单薄，外面风很大，远远看去就像一根快被风吹走的火柴棒一般。突然间，章芝慧仿佛看到了那般年纪的自己，又转念想到沈琴不过这般年轻，心中不禁涌上一阵酸楚。 九． 章芝慧在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分别接到了协会<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和颜">和颜</personname>老师打来的电话，关于陈凝芳的心理诊疗档案的处理问题。陈凝芳的爱人通过和协会联系，希望能将档案作为遗物的一部分进行归还，最后协会同意了这个要求，便联系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于是颜">于是颜</personname>老师打电话和章芝慧进行了事情的确认，并且请章芝慧代劳尽快把档案送还给陈家。章芝慧从资料柜里拿出了陈凝芳的档案，放在桌子上，她想在送还之前再看一遍，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勇气打开。她感觉这个包裹着漂亮的白色书皮的记录本子没有任何明朗的色泽，反而溢散出一股灰暗的气息，浓稠的像沼气。原本以为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如今却更加在不断增多的困惑中深陷，仿佛坠入一滩流沙。章芝慧咬着嘴唇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决定不再打开，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协会给的陈凝芳爱人的电话。她想，也许有些事情还是要回归到生活的真实中去，或许，在这生活的真实中的一些了解能够使疑问得到某种解答。 十． 章芝慧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摁响了陈家的门铃。虽然约好了这个时间段，但男主人还未回来，保姆开了门，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吵闹着相互追逐。男主人给保姆打过了电话，简单地询问和说明之后章芝慧便进去了。房子很大，是三层的复式，装修的明朗，干净而简约，但也十分精致。设计者的心思很是细腻，苛求了每一个细微，令进入者在视觉的享受中无不心旷神怡。只是因为其主人的过世而隐隐的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气泽，令人又平添了几分压抑。章芝慧落座后保姆沏了一杯上等的茶水，笑容满面地客气着端到了章芝慧的面前。孩子们见来了客人，也停下了嘻闹，礼貌的打了招呼之后便上楼上了去。章芝慧抿了一口茶，很是清透甘甜，富有回味，她心里不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是一个条件多么优越的家庭。章芝慧笑着起了身，礼貌地向保姆提出了随便看看的要求，保姆却笑着说，您是夫人生前的医生，还用得到我的同意吗？没事儿，您第一次来，随便走走吧。先生应该就快回来了。章芝慧在一楼厅堂随便走了走。她发现，硕大的空间却随处可见这一家人的照片，有陈凝芳的独照，也有她和爱人的合影，有孩子们的嘻笑，也有幸福依偎的全家照。这些照片虽然随处可见，空间视觉上的摆放却并不显得拥挤，反倒很是协调而具有美感。保姆见章芝慧对照片产生了兴趣，忍不住插上了话：这些照片，<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都是">都是</personname>先生装饰上去的。太太却从来没有过问过。这句话引起了章芝慧的注意，“没有过问过”，为什么呢？这时，章芝慧正好看到了一幅陈凝芳和爱人的合影。她惊异地发现，陈凝芳幸福的眼神背后深深地藏着一抹忧郁而复杂的愁色。这一抹愁色仿佛一声责问，在这一刹那敲打在了章芝慧的心口，令她隐隐作疼。然而，继续深入的注目，章芝慧又忽然感觉这神色是那么熟悉，曾经在某双眼睛里看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章芝慧走回茶几旁，在沙发上坐了下去。端起茶杯的同时她无意识地就叹出一口气来：唉，女人，现在的男人啊。保姆听了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手中的活儿，刚刚还微笑的面容顿时消失不见，眉头上却皱起了几道愁云。章芝慧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涌上疑惑，她感觉保姆似乎有话要说，或者，是想反驳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章芝慧想了一下，故作姿态的抿了口茶，然后提高了点声音自言自语似地叹道：唉，其实，陈凝芳的死我们咨询师真的是内疚的很呐，唉。保姆仿佛听出了点章芝慧的心思，走了过来，虽然厅堂里并没有别人，但她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话到嘴边又没蹦出来，很是带着几分紧张。章芝慧吸了口气，平整了一下呼吸，用很温和的眼神注视起保姆，柔言轻语的说：没事儿，有什么，就说吧。保姆再次低下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章">章</personname>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夫人在外面是有男人的！真的？！章芝慧猛地惊了一下，眼里写满了不信与质疑。真的，是真的。连……，先生都知道呢！可是，她去做诊疗的时候，她说是自己的先生有了外遇。那是假的，骗人的！她不为了骗别人，专骗自己！保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想了想，然后走开了，但她没有继续做事情，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过了一会儿，章芝慧似乎能够听到那边的方向传来了隐隐的啜泣。章芝慧此时的心里很乱，各种情绪汹涌而至，令她心神不宁。她端起了杯子，却又喝不下水。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竟忘记了是在别人的家中，十分躁动的走动起来。脚步急促，却没有目的。她的眼神四处游移，却又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的脑子里刹那间充斥着的是陈凝芳这个名字。章芝慧感觉痛苦极了，她忽然后悔起会走进陈凝芳的事件里来。这是一个复杂到一团遭的女人，令她摸不到任何头绪。就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她无意中瞥到了刚刚注视很久的那幅照片。这一瞥令章芝慧怔住了，她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伸出手去抚摸照片上陈凝芳的眼睛，渐渐地，渐渐地，章芝慧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而那个让她起初无法想起的记忆，也从脑海的遥远处浮现开来。她混沌不堪的思维终于撩拨开了重重遮蔽的云雾。这时，章芝慧在陈凝芳深藏的眼神中看到了另外两双无比清晰的眼睛——李云和沈琴。 十一. 刚刚进入夜晚，街道上依次亮起了璀灿的霓虹灯，黄金时分。章芝慧和李云说笑着在一家咖啡厅落了座，点了简餐。她们坐在靠着落地玻璃窗的位置上，玻璃上倒印出两人脸上神秘的笑容。她们从各自的包里拿出了各自写的稿子，微笑着交给了对方。咖啡厅里的钢琴曲很安静，安静的仿佛路边的一盏街灯，又像一条潺潺的溪水。这灯的光芒照亮了两个女人心里的寂静，这清透的流水又将这寂静缓缓的洗涤，画面定格而唯美，背后的喜悲涌动不可言说。两人同时放下了读完后的稿子，抬起头相互微笑了一下，又转瞬把目光挪开了，似乎又想交流什么，但又不愿意被对方看穿自己的心思。章芝慧的目光还是放在面前的稿子上，端起咖啡吹了吹气，小口小口地抿了两下。李云则把目光放到窗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来往，一脸落寞的神情。这样的画面又定格了许久，两人不发一句言语。章芝慧放下杯子，对着李云轻轻地笑了一下，一边叫着李云的名字一边把稿子递了过去。李云被小小地惊了一下，带着几分尴尬也笑着把章芝慧的点评递还过去。在两份稿子交错的刹那两人都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对方稿子的末尾，神色带着会心知意的默契。稿子的末尾写着同样的四个字，关于陈凝芳之死的定论。两人接过自己的稿子，一边放到包里去一边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如头顶的暗灯一般妩媚。章芝慧和李云一起端起了咖啡，做了个碰杯的姿势，一口同声地说：嗯哼，死于幻觉，是的，死于幻觉。那天从陈家出来以后，章芝慧马上回工作室找出了李云留给她的那叠资料，拿回家晚上看了一夜。通过一步步的了解，章芝慧心中的疑团也终于一层层解开。陈凝芳的确是个感情和心理都很复杂的女人。其实并不是她的丈夫有第三者，而是她自己陷进了深深的怀疑。她是一个自小便经历了家庭破裂的女子，心灵深受伤害。或许，她真正的妄想是从自己成为了一个第三者才开始的。因为自己的感情位置，她不再对丈夫有任何信任，而她又是一个十分主观和要强的女人，她始终肯定自己对感情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她的感情和心理如此陷进一个个强烈的矛盾与矛盾所带来的痛苦之中。章芝慧终于明白陈凝芳的死和客观的家庭环境并无必然关联，是她自己给自己的脖颈上无形地套上那个致命的绳索。陈凝芳死于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明白之后的章芝慧不禁为之叹息而唏嘘不已。一杯咖啡之后，章芝慧忽然想起了<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那段时间曾是她最为痛苦的日子。<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颜">颜</personname>老师说，女人是感情动物，女人可以编织自己的幻觉，但要切记，不能死于幻觉。想到这里，章芝慧的心渐渐的，渐渐的变的十分清亮，仿佛刚被雨水擦拭。这一刻，她的心变得平静，静的像水，像灯，突然间心里不再存有过多的怨恨。令她惊奇的是，记忆里的那个妖魅的女人，此时完全转换了面庞，变得十分清纯，那人的容颜也不再模糊不堪，而是无比清晰。章芝慧终于看清，其实，她也只是个女人。章芝慧轻轻地微笑着抬起了头，看见李云望着远处的一个角落望出了神，她有点疑惑，也顺着目光望去。只见，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正独坐着一个散发出干净爽朗气息的男人。章芝慧的心头涌上了一份转瞬即逝的诧异，但又马上会心的笑了。她没有打扰李云，静静地看着，仿佛看一尊完美的雕塑。灯光的朦胧下章芝慧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什么，顿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第一次主动的拨通了沈琴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