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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修改了下） 三个人在河边走着，天开始暗下来，我忽然闻到一股河水的腥味。玉走在最前头，她还保持着挺胸的姿势，只是脚步已显得有气无力。红跟在玉后边，身子歪歪斜斜的，就象随风摇摆的小草，随时都有倒地的可能。本来这会，我们三个应在寝室里，她们或是打扑克，或是打毛衣，我趴在床上翻杂志。前面两样她们会的，我都不会，所以我只能翻杂志。可是下午的时候，当看到方挎着一个小包，精神抖擞地出门时，我们都按捺不住了。玉第一个从帐子里钻出来了头，刚刚她还在午睡，发出的轻轻的鼾声。“你们说，方她干什么去？”玉双手拽着蚊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放出兴奋的光。“是挺奇怪的，她平时都不出门的。”红撕去了脸上一侧的面膜，从床上坐起来。“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今天还特地打扮了一下。”玉的声调突然间又提高，就象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脸上变幻出神秘的笑。“快，那跟着去看看。”红从床上爬下来了，一边找鞋，一边扎着脑后的辫子。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一想到，在她们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呆在寝室将会是多么的无聊，于是尾随着她们，我也兴致勃勃地出门了。     我们赶到校门口的时候，方已走出校门了，还好，还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只见她挎着小背包，正走在校门左侧的一条马路上。她的腰板挺直，走得健步如飞。看来，应是去赴一场约会。我们跟在她后面，当然我们不能离得太近，时不时地，我们就在路边的电线杆后躲一下。等拉开了距离，再跟进。果然，我的猜测没错。在闪过了两根电线杆后，玉说了件事。    “就在昨天，我看了方的日记。”我和红吃了一惊，我们紧张地盯着玉的脸，希望她说出更让我们感兴趣的话。但是玉好象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慌乱地说：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红不耐烦了，“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就写了一句话。”说到关键处，玉又停下了，闭了闭眼，长长地出了口气才说，“写得是‘明天去见他。’”方会跟谁约会呢？在我们寝室，方是最古板的一个，衣着老气，脸上毫无青春少女应有的神气，平日里也没见有什么接触的男性。这样一想，对于方的这次约会，更让我们浮想联翩了。“好象真得很刺激。”红激动得竟发抖了，好象赴约会的那个人正是她自己。我们此刻正掩身于第三根电线杆后，我想说，我们这会就象群电影里的特务。可是话没说出来，让玉一个严厉的眼神挡回去了，她把手放在嘴边，对我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我们又一段小跑，把刚落下的距离赶上。方转过身来了，她要过马路了。我们赶紧矮下身去，这会儿，我们藏在一棵樟树后，那棵树细胳膊细腿的，估计藏不了三个人，可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三个脑袋紧紧地抵在树后，尽管我们的身子和屁股还露在外面。当然正专心过马路的方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她挎着她的小包，从容地从马路这头穿到了那头，然后拐进了条小弄堂。从树后出来，我们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前方，我们也过马路了，然后跟进了小弄堂。这条小弄堂，是我们以前从来没走过的，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在学校附近竟有这样的弄堂存在。我们平时确是忽略了它，我们在休闲的时候，会手拉着手逛学校附近的马路，但从来未曾留意过那些掩藏在角落里的小弄堂。方走得很快，两腿象按了自动机器似的，快频率地交替着。而这会，经过刚刚的八百米冲刺，我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开始后悔，当初冲动的决定了。我想象着这会躺在寝室的床上，那将是多么惬意的时光。这样想着，我就对玉投去了退却的目光，我拉了下她的手，提醒她看我的表情。然而，她竟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表情严肃，目光炯炯地注视前方。本来我已打定主意要退出了，我想玉如果再拿眼睛狠狠地瞪我的话，我就转身走人。可是看到玉对此事如此地投入，我也不好意思再表示退出了。弄堂很长，两旁是错落不齐的房子和青石的墙壁，我们都不知道哪儿是尽头。不过，让我们感到庆幸的是，方走在前头，一直未曾回过头来。这又让我们的胆子大了不少，我们开始在后边窃窃私语地说一些话。这么多人走路，不说话，是件多么难熬的事。 “这样的事，你们以前做过吗？”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心里带着点刺激的兴奋。 “那怎么可能。”玉有点激动地说，我相信，这会要是在寝室，她的声音肯定会又尖又响，但现在，她也不得不压低了嗓门。    “但是这一次的事不同，你想，在这个地方，方她一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红也连连点头，“是呀，是呀，而且方又是那么老实单纯的一个姑娘，万一出了点事，可不好。”我想想她们说得真对，我们是一群心地善良的人。走在弄堂的感觉比马路上好多了，马路上除了冷冰冰的汽车、电线杆，就是面目不清的行人，而这里的弄堂则不同，它的两侧是居民的房子，他们有的会开出门来，我们能看到屋里的场景，这使我们单调、枯燥的行程添加了不少乐趣。我们看到有一户人家的窗口上露着四个脑袋，细看原来是坐在窗下打麻将，坐正中的居然还是个老太，脸白白的，笑起来还露着个酒窝。走过时，玉还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说：“多么美的生活呀。”我和红跟着说，“是呀，是呀，这样的生活多美呀。”还有一户人家，大约在烤什么肉，从黑深深的屋子里飘出阵阵香味。惹得我们不禁吸了下鼻子。好香呀。“那是在烤狗肉。”玉说。“我感觉不是狗肉的气味，应是牛肉。”红说。“不会错的，肯定是狗肉。狗肉烤起来的香味会飘得很远，而牛肉不会。”就在玉和红争辩着那香味那到底是狗肉还是牛肉时。我拉了下玉的衣角，“好象看不到方了。”“怎么回事。刚刚她还走在前面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说。”　“我也是刚发现的。”我委屈地说。“快，那边有个拐角。方一定是拐弯了。”　玉说完，跑在了前头，我跟红在后面紧紧跟上。可是过了那个拐角，我们还是没看到方的身影。刚刚玉的语气是那么肯定，我们跟在她后面，也是那么想的。我们想，只要过了那个拐角，方的身影一定又会出现在我们眼皮底下。可我们都错了，我们不仅没有在那个拐角发现方，而且把我们自己弄迷糊了，出了那个拐角，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竟是一条河，还有一大片的田地。一下子象跌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们是多么的不适应。我们三个人在河边懒懒散散地走着，不时有经过的背着锄头的农人看向我们，他们可能以为，这三个孩子，大概在学校里憋坏了，跑出来到郊外透透气。他们会猜想，整个下午，我们在河边玩得很愉快，捉蜻蜓、拨野花。可事实上，我们一点玩的心情也没有。玉和红耷拉着脑袋，一副懊悔的样子，她们不停地折河岸边不知名的草木，然后将它们抛入河中。为了这次跟踪，我们一个下午走了多少的路，流了多少的汗，我们走得脚底发麻，腰酸背痛。可是，现在一点成果也没有，我们不知道要到哪儿去找方。我们举目望四野，收入眼底的是茫茫的田地与黑压压的村庄，一股绝望的心情便油然而生。 “还是回学校吧。”对于我的这一次提议，她们没再反驳。这一次，倒是我走在最前头了。走了一会，我不忍心地回头去拉玉的手，我把自己的手心放在玉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它。玉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红也走上来了，她走在我的另一侧，把手放到了我的腰间，又把头靠住我的肩膀。我这会倒一点也不累了，而且还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左一右，我的肩上负着两颗沉沉的脑袋。     为了不致于迷路，我们只能按原路返回，可是当那条弄堂即将再次展现时，玉和红却挺直了身子，扳着我的肩，一只脚如圆规的一头，死死地钉住地面，再也不肯往前挪动了。我想，她们的心情也是可以体谅的。我们就不走弄堂，而是走了另一条道，我想路与路总是相通的吧。那是另一条马路，灰扑扑的，贴着露天的公园。我们在那条马路上走时，很快又看到了在路边的一条长椅，我们两眼放着兴奋的光，快速地向那根长椅移去。我们担心，如果不快点坐上去，很有可能其他路人的屁股会比我们先一步到位。我们三个顺利地在那根长椅上坐下。有了落坐，我们就环顾起四周来。在我们的身后，是一个公园，对比着我们所在的单调的马路，公园里面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场景。那里有一条湖，水看上去是清清、绿绿的。水面上游动着几只鸭子，当然不是真鸭，是那种可以坐上人，用脚踩着游动的游乐小船。那几只鸭，颜色各异，在湖里游过来游过去。红当即就表示，以后，有机会，我们几个人也一定要坐坐那种游乐船。在湖边，还有几个人在放风筝。线拉得很长，最远的一个风筝，都快看不到影了。不过，更多的人，参与的活动还是打太极拳。那些人掩映在绿树丛中，身着白色的练功服，腰间系着根红飘带，一招一式，打得真跟武林高手似的。那些打拳的人是一簇簇地分散在这个公园里，有的是结成一个庞大的队伍在打，有的则是两三个为伍，更有甚者是一个人。不过我们后来发现那个先前被我们看作一个人在打的白胡子老头，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好象是个女的，只是她的身影，站在我们的角度，一度被白胡子老头挡住了。“真得好好玩，要不，我们以后也来这学打拳。”红又即兴发作了。“怎么那个女的，看上去长得好象方呀。”我顺口说了一句。我一说完，竟越看越象了。“就是方。”玉断言。“真得是方呀。”红也看出来了。太好了，这真是件让人激动的事。那一刻，我们已经忘了我们此番出行的初衷了，就象三个被抛入异地的孩子，在他乡遇到了故人。我们站在公园的隔离栏外，使劲地挥动着双臂，为了便于方发现，我们还不时地跳跃起来。红还扯下了头上扎着的发带，对着方的方向使劲挥舞。“方，方……”我们用尽力气地喊着，我们的喊声是如此地响亮，一下午积压在心头的劳累、怨忿全跟着喊了出来。然而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却收效甚微，那头的方，竟毫无知觉，还在跟着老头，学摆马步，做各种我们看来深不可测的动作。而我们的这一系列举动，倒引来了路人的纷纷止步，他们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眼里满是好奇。这一招看来是行不通了，我们只好从公园的入口处进入。当然如果能从隔离栏直接过去，就更好了。可我们是一群弱不经风的女子，也不会武功，这一最便捷的方法，只能可惜地泯灭。进到公园后，我们才发现，原来里面是如此之大，到处都是穿着白练功服在打拳的人，而我们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当然，精明的玉，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让人佩服的言行。“我记得，他们所在位置的左上方，好象有个小卖部，我们就先找到小卖部好了。”左转右转的，我们在公园的一侧发现了有着小红顶的小卖部，当远远地看到“小卖部”的三个红色招牌字时，我们兴奋地象群小麻雀，欢快地朝着它飞奔去，仿佛方就站在那三个字下面等我们。可还是没有看到方，白胡子老头倒看到了，只是已不在打拳，而是坐在石凳上。待走近，我们发现那老头双目微闭，手里还转动着一个铁球。那副架势，看着有点吓人。我们都不敢上前，推推搡搡的。红和玉把我推到了最前面，她们俩人一左一右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地把我推着。我们的声响大约重了点，老头睁开眼了。“你们找人吗？”我在最前头，只能由我说了。“对对，找那个女学生，刚才跟您一同打拳的。” “她早走了。”老头对着我们挥了下手，然后继续养他的神。老头用了一个“早”字，这让我们想到，从外面的隔离栏走到公园里面直至找到老头，其实，我们用了不少时间。从公园出来，我们的心情更是举沮了，我们明明是找到了方，竟然又一次让她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也更想不明白，难道方在日记里写的要“约会”的那个“他”，就是老头？如果那样，我们宁愿是刚才看花了眼，把一个跟方长得很像的女子看成了方。我们走在路上，是那样的有气无力，玉和红又如先前那样，一左一右地靠着我走了。而我对自己的脚也没感觉了，好象它们已不属于我似的。路上的街灯依次亮了，已是晚饭时分，路边的店铺里不时飘出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我们好想飘到那个灯火通明的饭店里，坐在干净明亮的餐桌前，美美地享用一顿。哪怕，是坐到简陋的快餐店的木凳上也行，我们只要捧上一碗热腾腾的饭。可是我们身上没带一分钱。我们只能走在路灯下，将三个身子紧紧地挨在一起，我们手挽着手，心贴着心，是多么的亲密无间。这样走着，我忽然生出一种想法，如果我们三个一直这样紧紧挨着走下去，倒是挺不错的。在整个夜间，我们将走过多少条大街小巷，我们不停地、毫无目标地走着，直到天荒地老。这样想着，我的脑中甚至还飘过顾城的诗“我把我的足迹／像图章印遍大地……”然而学校终于到了。一走进那熟悉的校园，玉和红又在忽然间变得精神焕发了。她们的头几乎在同一个时刻，从我的肩头撤离，她们捋着耳际的头发，玉在进校门的时候，迅速地扎好了那根解下过还拿在手上的发带。她们腰板挺直，面带微笑，时不时地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当然他们中间男生居多。当千辛万苦终于跋涉到三楼的寝室时，我们发现，方正坐在床头，吃她的晚饭，筷子上夹着块红烧肉。我们进去时，她头也没抬地说：“你们回来了。”那样子就象个漫不经心的母亲在等候晚归的孩子。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肚子其实已很饿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29 15:26:54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