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94%" align="center" border="0"><tbody><tr><td align="center" height="3"></td></tr><tr><td class="editorword"><!--Element not supported - Type: 8 Name: #comment-->??一<br/>??南方冬天的气温其实不算很低,只是那种潮湿似乎在空气里糊了一层胶,让人移不动步伐。苏华穿的衣服有点笨拙,浑身都不舒服。他把手放到嘴边,然后哈了口气。这天气会死人的。苏华莫名其妙的想,可是三步街这么多人,会死谁呢?<br/>??年关将近,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在街道边放着鞭炮。他们喜欢把鞭炮插在淤泥里面,点燃了,黑色的泥水溅得满地都是。苏华从三步街一路走过来裤腿上沾了不少泥土。他朝路边一个正在放鞭炮的小男孩挥了挥拳头。小男孩嘴巴一张哭了起来。你干什么?小男孩的母亲从屋里冲了出来。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你父母怎么教你的?苏华没有回话,他继续往前走。不可理喻。苏华耸了耸肩,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br/>??苏华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前门锁着。他不知道母亲干吗去了。苏华看了看表,才五点多,父亲还没下班。邻居家的大黄狗凶猛的叫了几声。苏华看到邻居走出来倒洗菜的脏水,他连忙闪到一边。你知道我妈干吗去了吗?苏华侧了侧身子说,我进不了门了。<br/>??你妈?邻居斜了苏华一眼说,你不知道吗?你妈年轻时的好朋友从上海回来了。她们估计在一起叙旧呢!<br/>??苏华半信半疑的看着邻居。我妈年轻时的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br/>??你还没出生她就嫁到上海去了,你当然不知道。邻居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眼神。小孩子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br/>??苏华没有去找他的母亲。他将书包挂在凸出来的锁柄上,两只手插进衣袖,缩着脖子在门前跳来跳去。他很难想象他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更何况他母亲的朋友。空气里渐渐的参杂着灰色,然后夜幕降临。苏华的脚已经冻僵了,像是要整块整块的脱落一样。这个时候苏华的父母远远的走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拿着应急灯,灯光在空气中搅动着。苏华迎了上去。你们干吗去了?苏华愤怒的看着他的父母说,你们想把我冻死吗?<br/>??父亲苏修德将苏华拎到了一边。你给我老实点。他说,这是你袁阿姨。苏华这才看到他母亲的身后跟着一对母女。她是上海来的吧?苏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大城市的女人都喜欢化妆。<br/>??苏华的母亲白冰尴尬的笑了一下。小孩子都被教坏了。白冰转头对袁秋说,这孩子被我惯得不成样子。袁秋走过去摸了苏华的头。她说,都长这么高了啊!我离开三步街的时候才多高啊!<br/>??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苏华立即纠正道,我根本就没见过你。<br/>??哦,对,你那个时候还没出生。袁秋点了点头,她把自己的女儿拉上前来。这是我女儿周晓绵。苏华迅速的抬起头。应急灯的光线越来越弱了,像是落山的太阳,显现出慵懒的暗红色。苏华看不清周晓绵的样貌,只是感觉周小绵的脸上泛着一种古怪的苍白。他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周晓绵。然后苏华在心里就笑了起来,他想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戏码怎么也轮不着出现在他的头上。<br/>??她比你大,你应该叫她姐姐。白冰对儿子苏华说。<br/>??直接叫名字就好了。袁秋微笑起来,红色的唇膏闪过亮光。或者叫晓绵也行。<br/>??周晓绵嚼着口香糖,她打了个哈欠,然后说,我困死了,进屋再说这些行不,乡下人就是啰嗦。<br/>??你说谁是乡下人?苏华几乎是跳了起来。我们这是城市,别以为小猫就不是猫了。<br/>??三个大人笑了起来,他们把这些看成孩子们无聊的斗嘴。邻居家的大黄狗在黑暗中以狂躁的叫声证明了它的存在,原本安静的苏家因为客人的到访似乎变得活跃起来。<br/>??<br/>??二<br/>??苏家的房子并不大,平白的添了两口人就显得更加拥挤了。苏华被安排睡在客厅里,用一块小帘子隔开。原本苏华住的那个房间让给了袁秋和周晓绵母女俩。这样多不好啊?袁秋曾一度的推辞,让我和晓绵睡客厅吧。苏华在一旁冷笑,他想这句话是那么的虚伪,因为母亲白冰是不可能让她们睡客厅的。<br/>??没事没事。白冰笑着说,以前他姐姐没出嫁的时候苏华也是睡在客厅的。现在二姐姐回来了,他当然要睡客厅了。<br/>??袁秋听到这话脸色迅速的变得阴暗起来。那是他的亲姐姐,理应这样做的。我们家晓绵算什么,哪能相提并论呢?<br/>??原本的礼貌性对话变成了争辩,紧接着这场争辩也无疾而终。苏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把冰冷的被子铺到床上,然后躺了下来。他想这个学期终于结束了,并没有大悲大喜的日子。只是今天,这个学期最后的一天,他遭到了同学们鄙视的眼神。学校在今天统计了学生们的户籍信息。而苏华看到自己的户口簿上赫然写着“农业户口”的字样。我怎么变成农业户口了?苏华质问他的老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一直住在三步街,我的父母都是有工作的人。老师摇了摇头说,我们不可能搞错,要搞错也是公安局搞错了。后来苏华就一直低着头。他总感觉同学们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羞辱他。<br/>??苏华本来想回家就问他的父母,可是袁秋母女却突然半路杀出。一肚子的疑问和委屈只好先压在心里。晚上周晓绵的话似乎给了苏华很大的压力,她以绝对的身价优势击垮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乡下人就是啰嗦。这句话中的每个字都像一个大的冰雹,硬生生的砸在了苏华的头上。我不是一个乡下人。苏华在睡梦中攒紧了拳头。<br/>??第二天一大早白冰就带着袁秋去市场买菜了。周晓绵很晚才起床,然后又在镜子前化了半天的妆。你们三步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周晓绵用一种命令似的语气对苏华说,我要吃早餐。苏华望着窗外,他没有理周晓绵。我要吃早餐。周晓绵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你们乡下人难道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吗?苏华忽然回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是乡下人?苏华站起身,手中拿着他喜欢的水果刀。周晓绵后退了两步。她说,我想借你的水果刀削苹果。<br/>??苏华一天都打不起精神,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那棵木棉树。没有一片叶子,树干和树枝都变成了灰色。靠地两米的部分还被石灰刷成了白色,苏华听说这是为了除掉树干里的虫子。现在谁知道你是一棵木棉树呢?苏华皱了皱眉头,或许你只是一棵梧桐树而已,那种乡下常见的树种。苏华在这一天之中都没有找到一个单独和父母相处的机会,他觉得关于户口的那件事在外人面前是很难启齿的。<br/>??周晓绵没有出门,除了吃饭的时候出现在客厅外,其余时间都呆在苏华的卧室里。后来苏华突然想起自己租的那本黄色小说就放在枕头底下。他起身去敲房门。开门,我要拿样东西。周晓绵很久才回话。什么东西,我给你拿出来。<br/>??一本书。苏华说,我要拿我的一本教科书,你开门我自己去拿好了,你不知道放在哪?<br/>??周晓绵开了门。苏华冲进去,然后又停了下来。他朝周晓绵笑了笑,说,你也还在读书吧,我们要做寒假作业,不看书不会。周晓绵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苏华走过去迅速的掀开枕头,可是他没有看到那本书。他明明记得书就放在枕头底下。<br/>??我的书给我。苏华把手摊在周晓绵面前,你干吗拿我的书?<br/>??什么书,我没拿你的书。你刚才不还说我不知道是哪本教科书吗?我没有拿你的书。<br/>??苏华的手没有收回来,他的眼睛里冒出了火。那样的书你又不是没看过,别给我丢了就行。周晓绵耸了耸肩。什么书?我确实没拿。苏华转过身快步的走出去,他狠狠的把门带上。你个婊子。他低声说,大城市来的婊子。<br/>??<br/>??三<br/>??苏华开始感觉到家里有一种不祥和的气氛。母亲白冰和袁秋虽然表面上很好,但谈到某个话题时就会陷入一个僵局。那是关于周晓绵的的身份问题。<br/>??要是老二不死,她也应该有晓绵那么大了。白冰将遥控器放在膝盖上,嘴里嘀咕着说,可是她怎么会死了呢?<br/>??袁秋露出悲伤的表情,她的眼中满是歉意。她说,一晃就是十几年,当年我们还是活泼乱跳的女孩。本来我是想帮你的,把刚出生的老二带到上海,让你生一个儿子。可是我却没有把她好好养活。我真的对不起你。<br/><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94%" align="center" border="0"><tbody><tr><td align="center" height="3"></td></tr><tr><td class="editorword"><!--Element not supported - Type: 8 Name: #comment--> 苏华睡在帘子的后面。他听到母亲白冰和袁秋在客厅里说话。他想自己原来是有个二姐姐的,只是因为家里要躲开计划生育被带到上海去了,然后死了。<br/>??那个上海男人不是有不育症吗?白冰过了很久又说,后来你们怎么生的晓绵。<br/>??你还是怀疑晓绵是你的女儿。袁秋有些激动。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的男人不能生育,难道他不会治好吗?难道晓绵是我偷别的男人生的吗?<br/>??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白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接着说,当初是因为你们不能生小孩我才同意把老二交给你的。可是你们还是生了一个小孩,我的老二就死了。<br/>??你说什么?袁秋站了起来说,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们家老二是病死的,她是病死的,不是我折磨死的。我不是后妈心肠。<br/>??她的命不好。白冰说,要是她是个男孩就好了,那也不会再有苏华了。<br/>??苏华睡不着觉,也听不到电视机里广告的声音。母亲白冰和袁秋的对话不紧不慢的在他的耳边跳跃着。要是老二是个男孩,那就不会有自己了。彻骨的寒冷迅速的遍布了苏华的全身。他想他只是一个替代品,或是苏家光宗耀祖,传宗接代的工具。苏华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接着又咳嗽了几声。<br/>??白冰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大了一些。她转头看着袁秋。十七年前她们都是三步街如花似玉的姑娘。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她们形影不离,共同分享青春少女的秘密。那个时候她想,如果她们都不结婚,可以相依为命。可是后来,自己提前嫁了出去。等她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袁秋终于远嫁上海。十几年不曾相见。她老了,生了三个孩子让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样。而袁秋,似乎依然保持青春的容貌。她的心里非常的不舒服。<br/>??我还记得我们家老二的样子。白冰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的脸白嘟嘟的,睫毛很长,还有她的背上,我给她穿衣服的时候看到她的背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br/>??嗯,我也记得很清楚。袁秋把口气又放缓和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晓绵她爸这次要去外国进修,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我就想带着晓绵回家看看。虽然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但还有你,你是我的好姊妹。我们都有十几年不见了。<br/>??十七年。白冰突然抱着袁秋痛哭起来。如果老二不死的话,她应该是十七岁了。要不是因为我,因为要带走老二避免计划生育的纠缠,你也不会当即选择远走他乡。我的好妹妹,我错怪你了。<br/>??苏华没有听到后来的谈话。只是他梦醒的时候听到两个女人在客厅里啜泣。这是怎么了?苏华想,女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br/>??<br/>??四<br/>??连续的潮湿低温给三步街造就了一场大雪。邻居家的大黄狗在雪地里打着哆嗦,它的叫声也是颤抖的。可是这样的天气并没有阻挡三步街人过春节的激情。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闹着,把雪拧成团状扔向对方。他们成群结队,敌我分明。偶尔碰到哪个小孩子哭了,总会传来几句他们父母的骂声。大人们进入了购物的狂热阶段,天天大包小包的往家提。似乎一年的劳动都是为了这几天。<br/>??白冰并没有能免俗,苏华只好跟在后面提东西。她们总在上午出发,沿着某一条街走下去,看见店铺就进去逛一圈,不一定买东西。每次都是白冰和袁秋在商店里逛,苏华和周晓绵在外面等着,他们讨厌人潮涌动的地方。<br/>??我们说点什么吧。周晓绵的脸色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干站着有什么意思?<br/>??你想说什么?苏华胡乱的用脚踢起地上的雪,他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差点就是他的亲姐姐。这种逻辑虽然很可笑,但苏华不愿意放弃这个想法。更加可怕的是,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男孩,那么他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了,简直可怕极了。<br/>??你姓什么?我忘了。<br/>??苏,我姓苏。<br/>??苏东坡的苏?周晓绵笑了起来。<br/>??你笑什么?苏华瞪了周晓绵一眼,我不可以姓苏吗?<br/>??周晓绵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笑了。她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在武侠小说里,李二和李三情同手足,他们怎么互相称呼?<br/>??苏华迟疑了一下,他将手插进口袋。嗯,应该就李兄吧。<br/>??对了。周晓绵拍了拍手掌。你真上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王二和王三情同手足,他们又怎么称呼呢?<br/>??王兄。这次苏华想都没有想,他觉得大城市的小孩幼稚得可笑,本来他不想搭理,但当下实在没事可做。<br/>??周晓绵笑了起来,说,王兄?你以为你是皇室子弟吗?还叫王兄?<br/>??苏华冷笑了一声,他把目光抛向别处,嘴里丢出了两个字,无聊。<br/>??周晓绵并不甘心,嬉笑着走到苏华前面,说,好了,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我们情同手足,我应该叫你什么呢?<br/>??苏兄。苏华没有考虑,接着说,可是我们不情同手足。<br/>??你刚才说什么?周晓绵忽然大笑起来。苏兄,酥胸,你刚才耍流氓了。<br/>??苏华开始没觉察到,等周晓绵笑到不笑了他才猛然想起苏兄的另一个谐音,酥胸。他的脸瞬间变得火辣辣的。你脸红了,哈哈,你脸红了!周晓绵跳跃了起来。苏华由害羞变得尴尬,随即转为愤怒。我揍你。他握紧了拳头,周晓绵连忙钻进商店,她朝苏华吐吐舌头神秘的笑了。<br/>??苏华提前回了家。他走进卧室翻箱倒柜的找那本黄色小说。后来他在枕头底下看到了书。她看完了。苏华吐了口气,要不然她不会还我的。苏华将书拿到客厅里的临时住所,盖着被子看了起来。才一会他就看到了中午的时候周晓绵跟他开的那个玩笑。只是原书上是写苏东坡的兄弟叫什么。苏华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眼前似乎走过周晓绵的影子。酥胸,她的胸部很大。<br/>??到了深夜苏华才用手电筒将整本书看完,他的脖子酸得要命,像是用海绵积压了似的。这个时候他从帘子后面看到周晓绵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毛巾。她要去洗澡。苏华的心急速的跳动着,手心上竟然沁出了冷汗。<br/>??等周晓绵进了浴室,苏华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他走到浴室的门口,然后又返了回来。他的口变得非常干燥,于是到茶几旁倒了点开水来喝。接着苏华再一次走到浴室的门口。他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流声。苏华轻声的闪到一边。浴室的门关不紧,留着条一厘米宽的隙缝。浴室里光线闪了出来。苏华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丝肉色的皮肤闪过去。但他还是兴奋极了。<br/>??突然水流声停止了。苏华吓了一跳,急忙往回走。周晓绵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周晓绵把苏华叫住了,在干吗呢?苏华转身陪了个笑脸。他说,我想上厕所,但是你在里面洗澡。周晓绵哦了一声,说,那你现在去吧。苏华弯着腰从周晓绵的身前迅速的走过去。浴室的热气还没有散去,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气味,夹杂着胭脂味和少女的体香扑面而来,苏华感觉自己快要上天了。<br/>??<br/>??五<br/>??三步街在春节的前两天成了鞭炮烟花的天下。所有人的脸上都似乎洋溢着幸福。苏华在贴门联的时候被他母亲白冰叫了进去。我问你点事。白冰把门关上,小声的说,你要老实的给我回答。<br/>??要给压岁钱吗?苏华笑着伸出了手。白冰想拎苏华的耳朵,苏华一闪身躲了过去。不给就不给,干吗想打我?苏华撇撇嘴说,真小气。白冰叹了口气,说,你告诉我晓绵的背上有没有一块黑色的胎记?<br/>??你说谁?周晓绵?我怎么知道。苏华紧张起来。你是不是病了?<br/><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96%" align="center" border="0"><tbody><tr><td height="5"></td></tr></tbody></table><table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0" width="94%" align="center" border="0"><tbody><tr><td align="center" height="3"></td></tr><tr><td class="editorword"><!--Element not supported - Type: 8 Name: #comment-->??别跟我装糊涂。白冰冷笑着说,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看见了。<br/>??我没看见。苏华镇定下来说,大姐的背上有块黑色的胎记,她给我看过。可是周晓绵有没有我不知道。<br/>??白冰迅速的抓住了苏华的手。你给我说,周晓绵的背上是不是有胎记,我看见你那天晚上做了什么事了。晓绵应该姓苏,她应该叫苏晓绵。<br/>??苏华很久都没有说话,他感到无地自容。可是我真的没看见什么。他最后说,你最好亲自去看看。白冰坐在床的边上,双手撑着头。她似乎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个夜晚,她把刚生下来的孩子用一个红色的棉袄包着送到了袁秋手里。窗外下着大雪,在黑暗中像是落了一层煤灰。一切的一切随着那深浅不一的脚印,随着那清脆短促的白雪破碎的声音离白冰远去。而现在,他们似乎又回到她的身边。只是她无法辨别。<br/>??苏华又站在他母亲的面前,他说,她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可不想一直都睡在客厅里。白冰头痛极了。她把清凉油涂在额头和太阳穴上。她说,晓绵的爸爸出国学习去了,等他回到上海她们估计就要回去了。<br/>??周晓绵的爸爸?苏华诧异的说,周晓绵的父母不是离婚了吗?<br/>??离什么婚?你听谁说的。<br/>??周晓绵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父母前不久离婚了,所以才回三步街的。<br/>??白冰冷笑了一声,她想自己被最好的朋友给欺骗了。你出去把门前的雪扫一下。她对儿子苏华说,我不会让她们住很久的。<br/>??苏华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邻居骂街的声音。听了很久他才明白邻居家的大黄狗不见了,估计是被三步街的年轻小伙子给宰了。苏华在心里偷乐了一下,他对那只大黄狗并没有什么好感。<br/>??袁秋把周晓绵的艺术照给白冰看。这个时候白冰才彻底的死心。她看到了周晓绵的一张露背装。照片上周晓绵背上的皮肤光滑充满张力,根本就没有什么黑色的胎记。袁秋在一旁满意的笑了。我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袁秋说,老二死了,晓绵也是个好孩子。白冰愣了很久没有说话。晓绵是你的女儿,我算什么,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br/>??晚上白冰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华。你以后不要再胡作非为了,我已经看过周晓绵的照片了,没有胎记。苏华咬了咬嘴唇说,我都说了那天晚上是我要上厕所,谁没事去看她洗澡啊!白冰转过身去,丢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br/>??你知道什么?苏华在心里笑了起来。大城市里的人不但喜欢用脂粉化妆自己,还喜欢用电脑化妆自己的照片。胎记算什么,就是一条狗也能做个人出来。现在的大人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br/>??<br/>??六<br/>??白冰后来仔细的想过袁秋十几年后回到三步街的目的。他们离婚了,可是她跑到三步街来干吗,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亲人。她想她们那个时候还太年轻,所以相互信任。而现在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变得自私起来了。难道她想带走我的男人?白冰忽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年她和袁秋都是形影不离的,苏修德为什么偏偏就娶了自己呢?还有袁秋后来一直不愿意嫁出去,或许正是因为舍不下苏修德。臭婊子。白冰骂了一句。那我们家老二,白冰马上又想,袁秋没有等到苏修德,看见我们家老二可爱,随即想个办法把老二从我手上骗走,还把她虐待没了。可怜的孩子啊!白冰的心揪了起来。她说,最毒妇人心。她离婚了,这次来就是想把我的男人带走,臭婊子。<br/>??苏家在春节的第二天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苏华的父母在卧室里争吵着什么,不时还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袁秋和周晓绵围坐在客厅的火炉旁,没有人说话。苏华隐隐的猜到了父母吵架的原因。袁秋母女的到来是一场灾难,苏华想,她们应该早点滚回上海去。<br/>??周晓绵站起来走了出去。她说,乡下人过个年也这么兴奋,至于吗?苏华倚在家门口,他心里不舒服,这句话让他想起了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怎么成了农业户口了?下午的时候苏华的姐夫过来拜年了。他的父母依然在卧室里冷战,没有人出来待客。袁秋感觉很尴尬,她站起来说,我出去买点茶叶,家里没有茶叶了。<br/>??我怎么变成农业户口了?苏华问他的姐夫。<br/>??城市户口是不能生两个小孩的。你爸妈生了你大姐之后还想要个男孩,所以就花钱把自己都改成农业户口了。生下你当然也是农业户口了。<br/>??那我二姐呢?她是什么,也是乡下人吗?<br/>??你二姐?姐夫笑了起来。你没有二姐啊,你只有一个姐姐,当然还有我这个姐夫。<br/>??苏华不管他的姐夫了,他走了出去。他想去找周晓绵。三步街的雪已经停了,但天气却更加的寒冷。苏华顶着刺骨的寒风沿着光明中学一直往后走,他看到学校边的那条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周晓绵就在不远的地方。你在这干吗?苏华朝着周晓绵喊,这河边的风太大了。周晓绵给河边的一个小贩付了钱。她举着一双溜冰鞋对苏华说,我最喜欢滑冰了,可惜还没在真实的冰上滑过,我刚租了双鞋,你也来玩吧。苏华摇了摇头,我不想滑。周晓绵已经穿上了溜冰鞋。她笑着说,你是不会滑,没滑过吧。<br/>??谁说我没滑过,我自己有溜冰鞋。苏华转过身去往回走。我现在就去拿,等下看我们谁滑得好。<br/>??苏华走到家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出来招待姐夫了。白冰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而李修德的脸上却是抓伤的血印。苏华直接走到卧室里去找溜冰鞋。你看到我溜冰鞋了吗?他朝客厅的母亲喊道,我的溜冰鞋怎么不见了。<br/>??这么冷的天你要溜冰鞋干吗?我把它收起来了。<br/>??我要去滑冰。河上都结冰了。很厚的冰。<br/>??你找死吗?再厚的冰也经不得你在上面蹦蹦跳跳的。白冰恶狠狠的说,你想让苏家断子绝孙吗?<br/>??苏华不高兴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可是,周晓绵也在滑,为什么我不能滑?<br/>??她是她,你是你,你是我的儿子。白冰愤怒的看着苏华,她的火气一直没有退下去。苏华不敢顶嘴了,因为他看到苏修德正用眼睛瞪他。姐夫把苏华拉到身边坐了下来。改天我带你去溜冰场玩吧,河上滑太危险了。<br/>??后来是那个河边的小贩气喘吁吁的跑到苏家告诉他们周晓绵出事了的。白冰错愕的看着苏华,他们迅速的朝河边跑去。很多人把抢救现场给包围了起来。苏华很远就能听到袁秋在人群中凄厉的哭声。他的心慢慢凉了下去。紧接着医生将周晓绵抱进了河边的一户人家。所有的男性都被挡在了外面。然后苏华听到了他的母亲白冰从屋里发出来的嘶哑绝望的哭声。她怎么了?苏华想,刚才她不还是满不在意的吗?<br/>??那孩子死了,多水灵的一孩子,就这样死了。围在屋前的人们相继的散去,他们依然要去享受自己的春节。苏华趴在窗户前,他透过一个小孔看到了屋内的情形。他的母亲白冰坐在地上,眼睛充满了血色,披头散发,犹如一个疯子。她死了。苏华突然忘记了死的概念。谁死了?周晓绵死了,或是苏晓绵死了。他看到晓绵趴在床上,整个背裸露在外面。背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胎记。苏华愣在那里。他想,她是我二姐,她也是个乡下人。</td></tr></tbody></table></td></tr></tbody></table></td></tr></tbody></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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