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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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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夜            是夜，当林伟一人坐在床上时，从窗外传来一阵修剪指甲的声音。嗒，嗒，嗒，一声声，连续而又有条不紊的从风雨中渗透出来。窗外风声大作，像发了狂似的，疯狂的在窗门上撞击，那木头边框嵌着玻璃的窗，即将忍受不住似的，在狂风的肆虐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透过单薄的窗，林伟在隐约中，看到一个女人瘦弱的背影，长发在风中纹丝不动，剪指甲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门外传入，嗒，嗒，嗒，于是，他蒙在被窝里，再也不敢探出头来。 从未有一个夜晚像那天一样漫长。心跳就像秒针，点点滴滴记录着时光的流逝，可就连时光，也带着不经意的嘲讽，一不留神，就止步不前。这样的夜晚是疲惫不堪的。回忆在时光的作用下渐露头脚。墙壁发出异常的响声，一个小男孩鬼，用手托着吊死的男人的脚，在墙壁上撞击，咚，咚，女人拖着长发从一滩积水中爬出，伸出被鲜血染得通红的五指，指向熟睡的女人，母亲通过一根诡异的丝线，连接着死去的儿子……从前看过的鬼片像翻江倒海似的从一个隐蔽的角落向他脑海中涌去，怎么会挥舞也赶不掉那片阴森的影子。 林伟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可不管怎样，身边似乎有一个通白的人，站在他的床边，望着他，嗒，嗒，嗒，心跳协同时光一起定格在那一瞬，他似乎就认定了确实有这样一个人，用通红的眼望着他，通红的指尖向下淌着鲜血，嗒，嗒，嗒。 无法忍受的霎那。终于，他壮着胆子，悄悄拉开棉被一角，向旁边望去。 空空如也。眼前的书柜还像白天那样，在黑暗中闪着油漆的光芒，屋外的剪指甲声渐弱，随着风雨，消散开来。 林伟再次蒙着头，怀着坎坷而又疲惫的心，一古脑地扎入梦乡。 梦里。无比的宁静。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年迈的父母高兴得没了边际，张罗着饭菜，嘘寒问暖。他呆呆的望着生长的小屋，不发一语。忽然间，他变成幼年的模样。童稚的脸闪着一丝单纯。围绕在父母身边，父母仍旧满面皱纹，母亲温柔的抱着他的脚，脸上笑着，拿着指甲刀，嗒，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连成一片，嗒，嗒，嗒。 从梦中猛然惊醒，天光早已大亮。 已不再陌生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嗒，嗒，嗒。 梦里的世界是如此的混乱，梦里的时间是如此的讽刺，年幼的脸与皱纹交加的面交相辉映，看不出是她的成长加速了父母的衰老，还是父母的皱纹为他的成长铺设了台阶。剩下的只是母亲抱着他的脚，剪下时的一声脆响，嗒…… 急促的铃声将他从臆想中唤醒，父亲年迈而又深沉的声音出现在话筒中，“伟，你快回来吧，你妈她……” 宛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林伟一翻身从床上跃起，穿上衣服便冲出门去。 坐在出租车上，眼前一幕幕闪过的全是母亲的脸，母亲的笑，母亲的好，就连母亲重起轻落得打，雷声大雨点小的骂，也都变得无比亲切。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眼前的道路在朦胧中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初上大学时，搭着人挤人的公交车，一趟一趟地往家跑，累了自己的身子可甜蜜了自己的心，随着离家的日子日益久之，回家的想法就成了天边的星，看得多，摸得少，而这一切，都被认作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的离家，理所当然地飞翔，理所当然地恋爱，理所当然地工作，理所当然地有了自己的妻，自己的儿，自己的家。一连串的理所当然，冲断了归家的路，冲淡了父母与儿之间默默的情。 林伟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司机诧异的望了他一眼，说：“家里出事了吧？” 是啊，除了家里出了事，还有什么理由想回家？ 进了家门，屋里早已哭声一片，母亲安静得躺在床上，睡熟了似的。父亲不发一语，呆呆的坐成了一座石膏雕成的像。 母亲走了。活人的眼泪挽不回死者的笑颜。留下一连串的悲与喜，留给了活着的人。 丧礼过后，他不顾妻子的愤怒和父亲的推阻，执意将父亲接回家中一起生活。时常会有这样一幅画面，父亲坐在床上，安详的望着他，他抱着父亲的脚，笨拙而又缓慢的为父亲修剪趾甲。人老了，就连趾甲也变得僵硬而又干燥，缺少水分，用力减下去，会像硬块一样弹起，然后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