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782|回复: 5

丢失病人

17 主题	0 好友	737 积分

注册会员

Rank: 2

发消息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丢失病人 1.晚饭结束后我留下王和一人去卫生间洗碗，让他自己留在病床上看报。附近的床位都还空着没什么人，我就把包放在病床上拿了几个水果去洗。差不多在这里呆了有三天左右，睡了三天的病床，这里不是随时都会提供你方便的床位，我看见有的家属带着折叠椅来陪床，也有铃着小孩儿来的，父母都为他们戴好了口罩让他们不要乱跑。这家医院不是很大，而且不宽敞没有足够的人手和病房，来的这几天里经常可以看到大厅里都挤满了，除了眼睛和耳朵可以和空气接触外其余部分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会有几个护士手里拿着针头从诊室里跑出来，卡在耳朵后面的头发也偷偷的跑出来挤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条鞭子。他们凑过去偶尔和病人聊聊天，基本上是了解一下病情，然后又匆忙的跑到别的病人身边。穿过大厅要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靠着左边的地方就是洗手间。这条走廊是通往医院后小院儿的，里面安放着仓库，库里都是用剩下的医疗器具，有许多细菌埋伏在这周围，所有来这里方便的病人都会害怕，格外胆小的就会带上便盆在病房里解决。我把碗换了个位置接着用水冲，水龙头被堵塞的声音从管道里散出来听起来像是得了场重感冒的病人。这个厕所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黑黄斑驳的印记，有点儿像是被火给熏成的，镜子上也是，但不是很大，极小的一块儿有米粒大小，倒是分布太多密密麻麻的。我照照镜子看见自己已经有了眼袋和黑眼圈，看上去格外劳累，白眼球上也长出了血丝，一条一条的中途分出几个岔路口。或许是这里不适合睡觉，半夜也总是会被突然到来的病人吵醒，那时候会有三四个医生和七八名护士推着一辆长了斑的病床从医院门口到急诊室，上面躺着个病人，多半儿是老年人，表情很难看而且一直在挣扎。如果你不是病人那么你就要把床位贡献出去，几个小护士就会忙着帮你收拾东西和铺上崭新的床单，套上干净的枕套。然后会用听诊器在病人身上到处移动。有两三次我被赶下床靠着王和的病床睡过几次。然而几个病人会很难度过这一次熟睡的夜晚。我把洗好的碗放在水池一旁，自己洗了把脸，稍稍清醒了一下。我摸着下巴胡子也长了起来，碎胡茬儿直扎手，下巴也瘦了，两边有明显凹下去的痕迹。我感觉自己有些萎靡不振。这里的气味让人恶心，后院里飘出来的医疗器具与卫生间里的排泄味混杂在一起，很难想象自己还是一个健康的人。等我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添上了几口人，王和旁边的病床也叫人给占了。几个医生推着轮椅进来进去，门帘在我身后啪嗒，啪嗒的响。我走过去，地板上总能看见丢掉的纸屑还有病人吃饭时从嘴里漏出的剩菜。病房里大概有十五六个病人，他们坐着要么就是躺着，陪床的坐在凳子上削苹果，一长条的苹果皮在地上打着圆圈。大家像一锅粥似的黏在一起。所有病人从嗓子里吐出来的气都带着一股自发霉的味道。我转过头去看王和，他用报纸遮住脸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我拍拍他的肩，把水果递给了他。王和的脸色一直没什么好转，眉宇间似乎围着一层浓雾。他冲着我笑了笑，眼神里没有光，嘴角也颤抖的厉害。我叫他躺好，给他盖上了被子，把水果放在了柜子上。没有盘或者小碟就直接放了上去，柜子的高度和床头并齐，我用干毛巾弹掉上面的土吹走在假花上歇息的灰尘，附在花瓶上的纹理就显现了出来。王和转了个身子就睡了，我看他睡了过去就去买了份儿晚报，这家医院不再镇子里，平常来看病的都要坐上一个小时左右的公车到附近的车站下车再走上20分钟才能找到。急诊室的大厅里有卖零食的，我询问了报亭的位置又买了一瓶矿泉水，售货员有些微胖，大厅里的灯光照不到她的样子，不过动作也是相当迟缓。一举一动都有强烈的震颤，她的皮囊在抖动几乎浸在袖口里的汗液可以倾灌而出。我不愿多看她一眼，担心她从阴暗里走出来的脸是一副怪物的面孔，舌头可以碰触倒额头而眼神里如饥似渴。我匆匆结完账顺势朝着门口拐了出去，她在我身后温柔的说：“欢迎下次再来。”王和做梦的时候经常说起他在乡下开的杂货店，说那里人多又是商业区，卖起东西来会赚钱。到了晚上很多附近社区里的年轻人出来压马路，偶尔光顾一下他那小店，赚俩小钱。到了凌晨三四点钟才大洋睡觉，第二天很早还要起床去市场买东西。等他醒来的时候我问他杂货店还开着没有，他就摇摇头儿把脸侧过去看护士小姐。在报亭里我买了份儿当地的晚报和一盒熊猫，这烟市面上很少在能见到，基本上已经绝种了，我有些不舍得抽就放进了上衣兜里。这里的报纸印刷的很粗糙，像是马粪做的而且纸面也很干燥，字印的也不清楚，总是一个字的上面要比下面清楚很多。报亭里的杂志少的可怜，我问老板他这里的杂志怎么这么少，他说邮局的人不到这里来，每次都是他一人儿进城里，自己用小三轮拉着一车的杂志回来。我在第三层的架子上看见一本儿两个月前的《收获》，似乎新的还没到，我就买了下来为了打法掉在医院里的时光。老板不是很高且有一口不好看的牙齿，皮肤像是被棕色的油漆涂过一样看起来僵硬，机械，他倒是把屋子里的灯泡调亮不少，整间屋子看上去更通透，我看见一张躺椅，一个链接到顶棚的管道和蹲在地上的暖炉。热气从炉底腾腾的往上冒，我穿了不少衣服，脖子里的汗就开始粘住了衬衫。他倒是看起来很舒服，他穿着黑色的棉袄，棕色的棉绒裤还有一双拖鞋，当然也是棉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穿袜子，他的脚并在一起，棉鞋也“瘦”了不少，有的地方已经瘪了下去，棉花变脏后露了出来。此后不久的傍晚，我沿着小路散步到医院，王和也没有给我手机打来电话就不会有什么事情。我故意的放慢脚步欣赏草丛里的树木，路灯照射出淡淡的暗黄色光线，在土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一位长满了络腮胡的父亲骑着自行车与我相对而行，身后坐着他的小儿子，头靠在父亲的背上，两只手抓住父亲的上衣。穿越了几个路灯后拐进了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我想起王和懒散的生命，他几乎在平时都会很晚才会从钢丝床上爬起来，在洗漱完毕之后就会去找一本儿书坐在阳台的长椅上看上一个上午，两只脚放在小圆凳子上，脱掉了鞋，慢慢的吞掉整本书。或者起早的时候跑到花园里看着老人做操，自己坐在藤椅上享受阳光。要不然就约上几个朋友去喝酒。他开始变的萎靡不振，两只眼睛常常出现黑眼圈和眼袋，脸颊也逐渐消瘦。后来颧骨都可以看的很清楚。这也许是他住进医院的原因吧。当我拎着水果去他家里看望他的时候，他哭诉着双眼向我赔罪似的，我听到他说：“我真后悔啊，我要是专心经营我那乡下的杂货店，也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幅样子了。我真他妈的笨！竟和那一帮子人混在一起，成天游手好闲的也不做事儿，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也想重新来过啊。可是我的身子不行了，给他妈的整垮了。想后悔都来不及啦。”之后他总是让眼睛充满了泪水，连续的咳嗽甚至无法把话说的更清楚，不久前就因吐血送到了医院。 2.王和的妻子来了。她穿着黑色的棉绒大衣，手里提着几包塑料袋，沉沉的贴着地面。她的儿子站在身边，恭恭敬敬的向我问好，我对着他们打了个招呼，领着他们往病房里走。王和坐在病床上在吃刚刚给他削的苹果，稍稍有些糠掉的苹果在他手里转来转去，牙齿咬掉苹果肉和飞溅出来的汁撒到手帕上。以前我见过王和的妻子，过去还是个浓眉大眼，面相清秀的妇人，连眼角上的皱纹都那么可爱。现在却老的不成样子，脸上松弛的肉丢失掉了水分和弹性，我与她说话，她显得畏惧，害怕，语言中不乏胆怯。不过，他会对自己的儿子唧唧歪歪半天。附近的小镇和村子随着太阳的沉落一起与月亮入睡。月光淡淡的滑落在树枝和湖泊上，窗外的路灯一直闪个不停，一辆车疾驰而过后好半天都没有声音。我去水池洗毛巾，她儿子坐在王和旁边给他读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又看到王和妻子眼睛里的悲伤。她递过毛巾，王和自己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妻子。他看着我站在面前，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你甭在这儿耗了，我没事儿了，你就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媳妇儿呢。你也老半天没休息了，回家歇着吧。”我看了一眼他妻子，她一直用毛巾给王和搓背，前额的几根头发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王和：“恩。行，明天早上我在来接班儿吧。你注意休息。”我伸手掏兜，想留下那一盒熊猫，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我点了点头，和王和的妻子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我走出大门儿的时候，看到他儿子蹲在门口抽烟，他向我道别后就走进了病房。这是个悲伤的夜晚。月亮从铅色云里钻出来，天气变得阴冷。月光把路两旁的鱼木照亮，几头走失的母牛蹲在草丛里休息，甚至还可以听到被高草淹没的狼群在地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林子里就会传出狼的鸣叫。夜空里嵌好星星，松懈的就掉了下来。我站在车站里等末班车，几辆超重的货车从道路的尽头打着灯驶过来，叮叮咣咣的声音淹没了池塘中游鱼跳跃的声响。我住的地方靠近城里，工业废墟包裹着平民楼，每次都可以看到灌了污染的黑云从城市上空快速的浮动。起先是一团随后分散几块，最后拆成一缕一缕的烟丝。外地工在楼下扛着钢管路过，所有人的身上都排泄出沼泽里的气味，黄色的安全帽也被涂成了黑色。钻地用的机器到了半夜都还在工作，石子附着在钻头上，甚至有时候都会飞出去打碎玻璃。每天凌晨探照灯在工地里照来照去，夜晚的叫喊比白天更要热闹，我会很晚才会爬到床上睡觉，灯光路过我的窗口还以为月亮与我拉近了距离。他们的吵闹像是夏季里穿超短裙的少女一样热火。工地里工作到临晨四点钟，所有工人又要在清晨8点钟开始工作，因为离城市不是很近就无所谓作息时间问题。住在附近的流浪汉趁着月光跑到工地里翻来翻去找寻各有所求的废物，直到工作人员拿着电棍过来驱赶。一般都是来拾取废旧的铁块，然后走到城市另一边的一个较大的废旧物品回收站卖掉它们换一些零碎的硬币，也许，就值个五六块钱。公车缓慢的驶过每一站，每一站都有人上车，下车，最后几站里都没人上来，车厢里就剩下我还有司机和售票员。我转过头到车窗外的风景，眼睛斜视靠在窗户前的售票员。她看起来似乎二十岁出头，些许只有二十一二岁，工作服在她身上显得肥大，手放在挎包里，应该是在点钱。她的牛仔裤紧缩在腿上，关节处有事先做好的褶皱和白色。路灯从车窗上掠过时我看到她脸上的浓妆，似乎一层厚厚的粉底粘在她的皮肉上，一股沉劲让她抬不起头，眼睛也涂上了极黑的眼线。我不清楚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本来是想走过去打个招呼，不过还是算了。我在提前下了车，抄小路穿过一条小巷回了家。传达室的老大爷卧在床上按着遥控器不放，他频频的换台，电视机也就频频的闪，一道道放射光线把屋子打亮接着又熄掉然后再打亮。几个台之后的颜色变化很快，红色，白色，间隔中是黑色。我站在大门口儿叫了几声，他没大搭理我，我又用脚踹了几脚栅栏门儿。他大概是听清了，倒是关了电视就没在出来。我在门口儿站了会儿，看见两三个女人背着小挎包儿走的很快，身后就是一个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飞奔的男人。我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被风吹向了后头，一溜烟就消失了。而那些女人们突然大笑几声也转进了小区里，这应该是她们对正在熟睡的人的一个嘲弄或者恶作剧。我把“熊猫”从栅栏门儿底下放进院儿里，向后退了几步。这门前是个大斜坡儿，跑上去很累，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我翻过了铁栅栏门儿。走的时候特意往传达室那边儿靠，我敲了两下玻璃，老大爷就翻了个身子，我冲着玻璃就骂：“去你妈的吧！”之后很快捷就跑进了楼门洞。我平时不怎么抽烟，上学的那会儿也就是躲在厕所里看别人抽烟，自己吸二手烟。反而比吸一手的更有害。我站在阳台上，“熊猫”躺在茶几上，我连着吸了两口吐出了很重的雾。感觉有点儿不舒服，脑袋开始晕起来。我想起了王和，我看他平时总会从兜里掏出一盒儿“红塔山”给我，我也总是推辞让他自己留着。我也清楚他不愿给我，脸上客客气气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上班儿那会儿，我竟看他送同事和领导烟抽，同事的就是“红塔山”，领导的都是“中华”。我问他这烟都从那儿来的，他就特骄傲的说是从我乡下的杂货店里运来的。然后他就会递出一盒“红塔山”问我抽不抽，当时我真想骂他两句结果也给憋了回去。放到现在，想骂也骂不开口，下岗后就开始懒散最后身体玩儿散了，进了医院。现在病成这样了领导也不过来探望一下，那些同事也估计把他忘的一干二净了。烟谁都送，“红塔山”不是什么好烟，就像他们认为王和不是什么好人一样。抽完烟我就找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会儿，窗外的工地还没歇，铁器碰撞的声音沿着土地延伸到墙壁上透过墙缝儿又在我耳鼓上震来震去。我坐起来想给母亲写封信，实际上也有好几个月没给家里写信，我没有写信的习惯，通常都会跑到网吧用邮箱写。这样做起来比较省事。不过我还是找了张不怎么像样的纸操起铅笔写了下来。在信里我提到王和，说他病的不轻，现在样子似乎把什么都丢了就留着条命还悬着似的。她妻子也憔悴了许多，老的快赶上我母亲。他儿子也不小了，还没尽孝却总是伤心。我说王和表面儿上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其实不然，他总是吐血，现在说他是肺出了很严重的问题，片子上有一块儿很大的阴影儿，那东西很吓人。王和看了有三天是沉默寡言的，他自己就躲在家里，电话不接，谁叫也不听。每天晒晒太阳也不像往常那样那本儿书来看，到了医院也是一样，侧这个脑袋看窗户外头的马路和山林。他可能需要的是安静，大的响动都会使他心跳加速。住院的头几天里他一筹莫展，我去看他的时候脸色也还是那模样儿，没什么改变，就是稍显的健康一些，那也是装出来的。一个男人不远让自己显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尤其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更不能弱。在朋友面前也不能。这还好是我，换了别人他非下地上跑两步儿，说明自己的身子骨硬朗着不可。那段时间里王和也不抽烟，有时候上厕所闻到烟味儿就忍着，起先是忍着，忍不住了就提早出来。现在是等着别人出来然后自己在进去。他每天都还要打针，输液，忌口儿的东西也不少，他妻子临回家的时候王和要嘱咐她几句，儿子站在一旁也侯着。在信里我提到王和的儿子，是个大学生。他儿子和王和走的很近，看上去似乎是称兄道弟的范儿，我在信里写道王和自己说过，他儿子小时候就长得跟他小时候很相像，没想到大了还这么像。王和的意思是担心自己儿子将来娶不着老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很好看，只是一时走运摊上了一好妻子而已。在信的最后我才说到我想念家乡通往小镇上的土路，麦田还有漂浮在田头上的阳光，那颜色像是经久不衰的红色革命。我说想念院子门前的石磨，小时候被我折腾得驴子，骑在跨下的老树，刨了根的烂树庄子，用炮炸崩了的土墙。我把我需要想念和不需要的写在信里。在最后祝愿了父母也没在想写下去。我搁下笔走到阳台抽出一支烟咬在嘴唇上，摸了摸衣兜儿掏出只剩下一丁点儿的油给自己点了烟。这时我凝视了一会儿对面的路灯，伸手去拧窗户上的把手，窗户开了就会有风吹进来。我把吐了口烟出去，就会有一个个环绕在一起的眼圈飘出去。我眯起眼，就会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堪。我关上窗户就会有最后一丝风遛进来。我继续吸烟楼下就会有人继续把小广告贴在电线杆子上，石砖上，门洞里，自行车座上，甚至是各家的栅栏门儿上。直起腰后又往下一个建筑物上贴去，整个夜晚，城市的空气里都存有这样的声音，影响了与月亮一起沉睡的居民。 3.并没在有去医院第二次探病，我接到王和妻子来的电话。她是带着哭腔儿在话筒前哆哆嗦嗦的说话，仍然说不清，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阿富汗的妇女蒙上了面纱。看样子形式上有些紧张，我认为会出什么事情，但事情也不小，王和妻子在电话里说王和昨晚上又吐了一宿，她说她心里慌的厉害。医生来了看见王和咳嗽的非常严重就提议做个全面的检查，她妻子在描述那双手帕上的血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询问王和的情况，看看他能不能接个电话，他妻子说他睡了，现在身体还不错。就没让我来，说他下午有班儿，最后还是把我安排到了下午。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沙发上，慢慢的被陷了进去，柔软的棉絮逐渐侵蚀我的大腿，我的后背，肩膀。如果我这么简单的就被侵蚀掉，也许谁也不会知道吧。我用手撑着沙发座，手指就陷了进去。我找出烟来抽，对面工地上的噪音慢慢变大了，与铁碰撞到一起，又撞到人的脸上，冲向了马路，人行道，红绿灯，刚开张的小铺，路人的衣服，蹭着荒废了的草地升入楼层进入了我的耳朵。我一小口一小口的抽，这烟烧的也很快，不久，已经快要熄掉了。我还想在抽一支，烟盒里只剩下两三支我打算留着给王和出院的时候抽。中午找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儿就走了进去，迎宾小姐化着淡妆，笑盈盈的走过来问我几位，我说一位，她脸上顿时变得不怎么愉快。转身就朝着堂里走，她穿着红色的旗袍，上面镶了龙和凤，我竟然看到一根断掉的黄线从凤上面弹了出来。我往堂里看了看，大部分是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偶尔还能看到两个病人。没有路过的客人可能是清楚这里挨医院近有以避开的吧。她在我前面走，我就跟着，她的屁股被旗袍包起来看上去很美。只不过她穿了一双到脚踝的鞋，要是能穿上一双漂亮的靴子也许会好一些。她把我领到一个单独的座位上靠洗手间很近，这里没有窗户，一扇通风窗立在我头顶上。做在这里我似乎都可以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油烟味儿。我问她还有别的地方可坐，她摇摇头又皱了皱眉，示意我给你个地方坐就不错了，哪儿还那么挑剔。我没在问什么，把给王和带着的吃的，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桌子底下的桌腿儿旁边。我弯腰的时候看见她掏出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应该是问我想吃点儿什么。我似乎没猜错，他问我吃点儿什么的时候，眼神里散出希望我能够点一些山珍海味，最次也不能消费低于二百。我翻着菜谱点了一个麻婆豆腐和两碗米饭，她以为会在点一些别的，我说：“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就先点这个，不够再说。”算是给她留了点儿希望。她没问我喝些什么就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我依然能看到她走路的姿势，还有旗袍上的龙和凤。喝了两口配送的茶水就算是对自己的肚子算是个交代了。我小歇了一会儿，望着窗户外头发呆，看见一个老太推着小车慢悠悠的从窗户前走过去，她应该是看见地上有所需要的垃圾，弯腰捡了起起来，又继续往前走，不过我知道，她没走一段儿距离都是断断续续的，每次都要从新的起点开始。靠近窗户的一桌饭菜被客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少人盘着腿手里看拿着四五根牙签儿，剔一会儿扔掉接着用下一根儿，地上的酒瓶子真不少，啤的白的都有，围着两张椅子摆了一圈儿。这时有个人扭过头来看我，他的眉毛像是两把磨的锃亮的马刀，面红耳赤的想必是喝了不少。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准备离开这里。<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个">那个</personname>小姐走过来结账，她或许发现我不在吃什么时可能会影响她这个月的奖金。但我还是要早点儿离开，窗外的天气变的阴沉，过不了多久就会下上一场瓢泼大雨。到医院后，我鞋上都挂了泥。扶着医院的门把手我在门前的毯子上蹭了几下儿，塑料袋儿里的东西“叮叮当当”的敲在把手儿上。里头还是那个样儿，人很多，喘气都有些困难，几个人挤着从标着出口的地方走了出去，偶尔会有耍赖的从我站着的地方像只耗子一样窜出去。坐在门前的保安手里拿着警棍，仰着脑袋看放在大厅里的电视。这里的空气还没有小餐馆儿里飘出来的味儿臭，这里的味道简直臭的让人不能多待上一会儿。我憋着口气儿，从人群里挤来挤去的走进急诊室。那些待病的人身上的味道被我牵了过来，几个护士走过来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说我是来探病的。随后他们就四散而去。王和躺在床上，我只看到他的下半身，我也是猜测他是在躺着。王和的妻子坐在床边儿上，她看到我走过来就显得放心很多，只是皱纹没有消减。她推推王和，王和便像是被亲吻了的睡美人，他妻子说我来了，他想坐起来，手撑在背后最后还是算了，躺在床上冲着我点头一脸傻笑的说：来啦，还挺快的。”我说：“还好。很早就来了，之前在附近的餐馆儿里吃了点儿饭。你吃了没？”王和的妻子站起来整理着衣服：“吃了，吃了。儿子给送来的，只是没吃多少，喝了点儿希的。水果什么的也没吃。”王和看着妻子有点儿不喜欢她揭短儿，他对我说：“甭听他瞎说，我好着呢，就是今天的饭不和我胃口。没吃。”我没说什么，站在吊灯底下笑。王和吩咐妻子让她去上班儿，剩下的事情委托给我就行，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眼神里的恐慌有开始作祟。临走前又对我嘱咐了几句。王和烦了就赶走了她，我看着她挤进了人群，在一团乱麻和混浊的空气下消失不见。我走回到病床前，王和正用另一只手翻着我带来的塑料袋儿，剩下的那只正输着液，管子里可以看到一圈粉红短小的围在一起。“我看看你给我带什么来了。靠！怎么就这么点儿东西？打发要饭的呢？”他一边儿低着脑袋一边儿用手在塑料代里弄出“哗啦啦”的响声。“你别把声音弄的那么大，多闹得慌。”我抽过塑料袋儿仍在一旁，他翻身想去够，胳膊上的针管儿抻着他也就老老实实的躺着了。我把脚边的被子给他卷好，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瞧瞧，对不好意思。我这病了还老让你过来陪着。等我病好了请你去吃大餐，地点，饭馆儿任你挑。”他把嗓子拉高了说，听起来像是喊，是那种费了老半天劲的喊。我说：“你算了吧，少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我还不知道你那几量银子，留着给你媳妇儿花吧。”我仍他手边儿一水果，他推了推，看起来是不想吃。他就立刻又跟我说起来：“操！还是咱哥俩儿近，我上班儿那会儿送了多少烟给同事还有领到，等他妈我病了一个都妈逼的不来看我！操！”我说：“你现在不是不在那儿上班儿了么？那你还怨个鸟儿。”他不说话了，脑袋向下沉了沉，扭头看针管儿。我原本想问他昨天吐了之后现在感觉怎么样，后来也没敢问，王和要面子，问这个他不免要臭骂他妻子一顿。这里没有一点儿时间让自己闲下来，总是会不停的站起来，坐下，要么腾腾地方留给其他的病人。昨天来了的病人又换了一批新的。这个小镇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病人？他们是怎么了，难道给咬了么。始终没换的也许是王和，他说，昨天死了一个，死的很惨，“运来”的时候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主儿，到这儿就吸氧，打镇定，捶胸什么的，折腾了不少时间。急诊里散着一股死亡和腐臭的气味，最后病人推到手术室去了，一部分人留在了急诊室，其余的都跟了过去。王和还说，都哭的很惨，那声音就像是从远山飘来的钟声，不是恬静而是轰鸣，就像原子弹一样。整个医院哭声最大的就是急诊室里传出去的，当时还叫了几名外科医生过来，休假的也叫来了几个。我坐在床边儿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字一句的讲着，他可能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掉，那种蹬腿翘辫子的样子。他说那病人死了，拉出来的时候医务人员和尸体上有工具穿进身体里的气味儿也有自身的臭味儿，这种味道留在急诊室里半天散不去。他还看见手套上的血，蒙尸体的盖头上也是血，他说他看的心里直打哆嗦。王和自己坐了起来，我给他把床头摇了上去。他像是入了迷，甚至说这件事情使他兴奋，眼睛里的光分辨不出是吊灯的照射还是他提起了精神。他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双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或是变换方向以物指人越说越起劲，几乎是个完好无缺的健康人类，身上没有半点儿毛病。但又像精神崩溃处于危险边缘的精神病人，最后他挠挠头说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起劲儿把我给吓到了。我哑然不语也不像看周围人脸上的起色，我告诉他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想去抽口烟。他骂我装孙子。站在医院门口儿呼吸了几口带着午后沉着味的空气，仿佛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要呆滞一下，所有的生灵都在为夜晚的到来做准备。这会儿应该是下班儿高峰我却见不到公路上一起飞驰的汽车，这条通向城市的道路不知又在什么地方拐个弯儿转向另一个偏僻的荒野。我连续抽了几口，烟盒儿里就剩下两根晃来晃去，我掂了掂重量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到“熊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和能抽找这烟，没准儿出了院一辈子都抽不了。进来进去的人真不少，不断的咳嗽和吐痰在我身后如同飞射的子弹越过，我享受被挤得走的新鲜空气最后还是落空。王和拿着一本儿杂志逐字看起来，那本儿收获是我打算消遣用的，我没好意思打扰他就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啃起来。输液用的吊瓶里剩下的药物越来越少，护士小姐给换了一个新的说要吊上2到3个小时。王和看着我有些发愁：唉呦……这一天要吊多少回啊，输的老子都快亏本儿了。你看我瘦的，就剩骨头了。”我说：“等你出了院，好好补补身子得了。”他说：“对！非吃一顿，这病闹的我真不痛快。”其实王和很怕死，他没病之前总是唠叨着自己身体壮的跟头牛似的，病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像个小鸡子。我摆摆手说：“尽快恢复吧也不能强来啊。”他点点头把杂志递过来说：“诶。我看了一小说，写的真他妈的好。讲一农民来北京打工，之后工地里丢了东西，他到处解释不是自己偷的。结果真小偷儿没抓到，到把他给踢了。就是丫自己太多心了。这种人最反缺心眼儿了。”我说：“哦，是么？有空儿我看看吧。”这小说我看过跟王和讲的完全是两码事儿，他倒是觉得自己看的挺有意思的，我就没说什么。我问他什么时候出院，他说快了，再养几天。我想起他吐血的事儿，没憋住就顺口问了出去：“听说……你昨天吐了血了，还挺厉害的，现在怎么样了？”王和略顿了一下，他放下书，不，是扔开书，扔到了脚边儿上，眉毛立即挤在了一起，他说：“我媳妇儿跟你说的吧！操！我就知道是她！他妈的臭婊子什么都说。”他停了一下“你甭听他瞎说，什么吐不吐的，都是她胡说的。你别信，瞎听她的干什么！”他放了嗓子，急的要命。他咳嗽了几下，我看到有血丝飞出来落在被子上，他可能没看见。举起手指着我的鼻子想要说什么。坐在角落里的看护人员说：“诶，别嚷嚷，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他的口气把医院说的像一座监狱。 4.离开医院是听着王和呵斥他妻子的声音走出院门的。他的嗓子在那一刻如同康复的病人也许是练过美声的嗓子，每一句骂腔都带着穿透力，我看见其他的病人不时“嗷嗷”的诉说自己的病痛，有些侧过身子观看这出戏，还有一些躺在病床上两眼直盯天花板乱骂，我猜疑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这些人都是一些秃了脑袋的老人。当时，我说王和让他看开点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他妻子是为了他好。但我并不认为他妻子跟我诉说这些时，从什么方面体现对王和的好，更像是让朋友对担上一份儿心。王和不听，他甚至用两只手在我们面前挥来挥去。他骂妻子是个叛徒是个奸细，什么都往外说，骂她是个臭婊子。王和的妻子默不作声只是听着，过了一会儿就有眼泪顺着鼻子落下来，我看的很清楚，那眼泪像是一颗窄小的玻璃球儿，滴在衣服上化成了河流。王和继续骂着，我在一旁继续劝阻，这样的场面持续了10分钟到20分钟左右，医生和护士走过来安抚他，给他打了一针镇定。给他换了一个新的被套，这上面有好几处沾满了血。王和躺下后嘴里还在骂着：“臭婊子，臭婊子，臭……”他妻子不说话，收拾捣乱的东西，急诊室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那种混浊着死人腐臭和冰冷工具的气味。我拉过他妻子说了两句：“您别太上心，你又不是不清楚王和这人儿什么样儿。就好面子。等他醒了，你什么都别说，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大不了在打一针镇定剂。用不用我跑一趟把你儿子叫过来。”她摇摇头说：算了，我看这样儿就行了。”她的眼神里又流露出悲伤的目光，几滴眼泪还没有干。我知道，虽然把话这么说出去了，也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王和醒了还会骂而且可能会更严重。她叫我先走，说这里有他看着不会有问题，而且还有医生。我不愿多说什么，掏出放在兜儿里的烟放在桌子上告诉王和妻子：“这烟等他出院了在给他抽，就说我留给他的。这里最后一根儿了，这烟少见。您就告诉他说我这烟就是我让他抽的最后一根儿，其余的日子就只能戒了。”她说：“哦，好的。真是麻烦你了。”我说：“没什么，那我先走了，这几天我不过来了，要出躺院门儿。”她向我到了谢又摆摆手就算是简单的告别了。王和躺在床上，杂志留给他了。他睡着了，睡的很香，张着小嘴有呼噜的声音传出来，微小，短促。我看到一些口水在他嘴角上冒泡儿。穿过浊气和人群我在想王和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一辈子都要躺在病床上等着被他骂的媳妇来伺候他，也要一辈子看着同样的一篇小说。他说病好了要回乡下看杂货店，那哭诉的话能让他记一世。公车穿过一棵鱼木，两课鱼木，我坐下来想今天的事，迎面来的车灯打在我脸上，一会儿成了白色。灯光刺眼，就像王和输液的针管儿。我摸着下巴，胡子又长了不少，肯定又瘦了，我感觉脸颊消瘦不少，像是累进裤腰带的穷酸大汉。我又提前下了车，我把寄给家里的信揣在兜儿里，本来想投进邮箱，邮寄回家里去。可我决定还是回家看看，住在城市边儿的日子太躁了，几天清净的生活可能会更好些。我远离邮箱穿过小巷。我不愿在看到那些受累的劳工整夜在我的窗前晃动着身影，月亮的光线在把影子映射到地上，还有那些灌了铅的声音，此次拉拉的响彻整条街道，传入城市的中心，地下。敲打我的耳鼓，撕裂我的心脏。第二天又要重复这样的活动，在每一次我醒来的时候都要吸入石子，沙尘。眼睛被浸泡在尘埃中。所有的，运动的，都是假象。                                                                      2007.3.2

分享到: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0 收藏0 顶0 踩0

使用道具举报

亢蒙

248 主题	26 好友	1万积分

略有小成

冷场小王子无限连击

Rank: 7 Rank: 7 Rank: 7

发消息

2^#

发表于 2007-8-4 13:43:23 |只看该作者

这篇小说的叙述速度缓了下来，节奏感把握的很好。语言没有问题，流畅，并且文中的某些气氛营造段落很不错，小说的故事感也能够看出来作者是思索了的。有些问题，比如小说的故事有些揭露的太故意，比如文中对话的牵强，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我个人的感觉，这篇小说是一个比较不错的练习文本，只是小说中暴露了作者对于小说情节和生活阅历的不成熟，再接再厉！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使用道具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