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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1: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当他提笔想记录今天心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写不出了。于是他再一次感到抑郁的痛苦。 他小的时候有一个帆布小书包，里面放着一本很多年后他还记得的画册《山海经》。每天他就带着这本唯一的 小人书穿过小河到破败的小学上课。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允许给他买更多的书。于是他会在每一个放学的黄昏 在黄老师的办公室里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书，有杂志，也有漫画，还有小说。只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书。 他大姨家是做面的，有很多用来包装面的书，于是他经常走很远的山路，睡在大姨家。大姨家老父亲老喝醉了酒，对他迷糊着说 孩子有前途，将来做了大官考了状元，我也跟着富！在大姨家里，他读到最多的是武侠，有时候半夜做梦，也梦见自己在飞。 上初中的时候，老师惊讶他能轻松写出长大两千字的小说，试卷的背面，空隙处，密密麻麻都是。于是老师鼓励他给校刊写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引在白色纸张上时，他很激动，拿着给妈妈看，妈妈只是说了一句，写在这上面算什么？ 他不喜欢运动，每次同桌的女孩子和他讨论班上谁打篮球很好时，他就笑着。他喜欢学校那所门上有草的图书馆，或者说只是一个图书室。 到初二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把里面的书都看完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数学课，经常上课看课外书，被没收了。然后老师叫他下课后到办公室里去取，说一大堆他觉得是废话的废话。一次老师收了他一本 《水浒传》，说不还给他了，他就攒了钱买了一本新的，节约了两个月的饭钱。认识人都知道他一经过书店门口，就会进去把钱用光，实在没有钱的时候也会 给老板说租。老板见他常来，书看过了保护得跟新的一样，也就愿意把卖的书租给他。 他的外号就是书虫。同学们都知道他的习惯，即便是出去玩，也不叫上他的。放学以后他就一个人座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有一次同学不小心把水洒到了他刚买的一本杂志上 气得他一个学期都没有和那个同学说过话。 从小学起语文老师都很喜欢他，鼓励他多写作，还借书给他看。但是初二的时候那个凶像的女老师把他叫进办公室，说，你这样子是考不起大学的，就算进高中都要努力一把。 他没有说什么，她就讽刺说，你以为你会很出名吗？ 很多年以后他记得那句话。 高中的时候遇到了他人生中影响最大的一位老师。老师姓朱。朱老师秉性清高，对诗歌十分喜欢。老师给他讲了很多诗歌的知识，也借了很多古文给他。到高中结束的时候他考试的时候 都不做古文题了，他觉得太简单了。朱老师对他讲，你不用把写作当成中学唯一在乎的事，你可以当成一种爱好，等你以后工作了，还能坚持就很不错了。 那个时候他读了一本阎真的长篇，于是他也决定要写一本小说。从那一天起他上课下课都趴在桌子上写，别人叫他，他也没大听见。同桌知道他的习惯，帮他看老师，免得被当堂没收了。 同桌是一个女孩子，他写多少她就看多少，给他提出意见。 寝室里的兄弟们都嘲笑他：将来当了大作家，把我也写进去哈！听了这些，感觉怎么有点痛。 他依旧写，什么都写，诗词散文小说杂文，只要他想到的，都写下来。班上有文学爱好的，都乐意于和他交往。校刊里有他的专栏，同学们看了都说很好，然后随手把书塞到一堆卷子里。 他喜欢听许巍的歌，在星期天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到各个音像店里寻找许巍的碟子，磁带。那个时候知道许巍的人没几个，音像店里也难以找到。 有女同学也在寝室里讨论着他，说他的才华。其实他长得不是很好看，只是很文静，不爱说话，不和别人辩解什么除了说起关于诗歌的什么理论时他会忍不住说一两句。 他对自己写的东西都不满意，写了就扔进家里那个大衣橱里。觉得写得好一点的，就反复修改，给朱老师看。 有一次他遇见了小学的语文老师，老师还记得他，问他现在过得还好不。老师说，好好考个大学，以后出来好找工作。 他也不常去书店了，镇子里的书店里的书他很多都看过了，市面上的书玄幻武侠青春什么的多了起来，读了一本，语言都不通，才发现这个时候，只要是一堆字都能出版了。于是他有些低落。 他喜欢在周末上网，和网上真正喜欢文学的朋友聊天，加入进了一个写纯文学的组织，叫狐狼一族。很多年后，这些朋友都很多都没有联系了，有的工作了，有的已不在人世，有的还在写，不过写的是 市面上所谓的畅销书。曾经遇到一个写得很好的人，叫罗子。罗子写很多的小说，投到各个杂志，出版社，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多少人看了。罗子依然一腔热情，依然写很多的小说，依然 投稿。那个时候，文坛上的各种纷繁琐事涌现，有抄袭，也有反抄袭。 他依旧写着自己的文字，自己喜欢的文字，给朋友们看，讨论哪一句不够好。 高中结束的时候他恋爱了，女孩们都说他有才华。他只是微笑。他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的文字，觉得是属于自己的。他给她写情书，写得是那么的多，那么的流畅。但是他始终没有当面对她说过喜欢她。于是很快他的初恋就结束了。 他有很好的兄弟，他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会站出来帮他。毕业那会儿，他们一起到卡厅里唱歌，他和藤合唱《最后的战役》，然后互相大笑着。 毕业留言本上，同学们写得都是一个模样：祝福你将来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 那会儿他家里出了事，经济来源越来越拮据。妈妈总是叮嘱他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有个好出息。他觉得自己被生活奴役了。 生活是一场陷阱。 毕业后他接到了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个暑假他和兄弟们一起度过的。他们一起在红日黄昏下到学校外面那条河里游泳，坐在田野里玩牌，偶尔半夜的时候谈起将来，说以后我家儿子和你家女儿结婚。 九月结束的时候，他第一次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带着病重的妈妈给他的叮嘱，在火车一阵一阵的呼啸声中，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上了大学他知道课原来可以不去上的，也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长得英俊的男生。他没有参加学校的什么协会，就连文学协会，进去都要收钱，觉得太假了。 文学协会的会长给他说，某某是我重点培养的人才，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想吐。 班上的同学都不知道他会写文章。班上有节目需要剧本，他也不站出来说我来写。整天的空旷时间，朋友们去网吧，他就去图书馆。第一次他看到一排一排的书，堆得那么的高，比中学那个简直是天壤之别。图书馆里什么书都有， 高中时候寻找了很久的绝版书都有。稍微老一点的书，都被前人弄得稀烂恶脏，鼻涕什么都有。他很心疼，借出来后总是要花很多的心思来修补她们。 他也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他没有向她表白。 大一末期的时候他买了电脑，开始在电脑上打字，虽然速度还不是很快。 这时候高中认识的网络朋友们，多半都不见了。偶尔遇见，问对方还在写字没有，对方都是回答已经很久没有写过象样的文章了。有朋友在他的博客里留言：朋友，原来我们都相信了一个美丽了十几年的童话。 他感到疲惫。有一天看到了张贴栏上的招聘信息，他决定去应聘一个兼职。老板问他会图形制作或者电脑程序么。他说不会，问他愿意当服务生不，他说愿意。 第一天上班他就看到了包厢里一个男人强行摸一个女服务员，那女生半推半就。他觉得恶心，于是辞职了。 他还记得朱老师对他讲的，一个真正有文化内涵的人，道德底线比别人是要高的。 他依旧听许巍的歌，新的专辑里，许巍安静得犹如一位大师：我那种沉默的朋友，你让我感觉到力量。 家里打电话来说，让他好好读书。妈妈的病好了许多，他在电话的这边，泪如雨下。 他决定好好的去上课不再逃一节，他会认真的去记英语单词，也会认真的听邓小平理论。他很少记笔记，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走神。 他会玩一些简单的电脑游戏，至少和班上朋友聊天的时候，他有了共同的话题。他也注意着让自己话多起来，会幽默几句让朋友们发笑。朋友们一起去吃火锅，都会叫上他。他也陪着喝酒，尽管他喝两杯就会脸红眼紫。 在半夜的时候他会醒来，然后在窗边望着漫天繁星抽烟。偶尔想起以前的朋友，都不知道他们到哪去了。 大四毕业后他在一家复印店里工作，偶尔有人拿着规整的稿件来打印，他会很认真的帮他们，却并不修改一个字。 有一天高中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孩子出生了，当爸爸了，问他多久结婚。那天他和朋友聊了很久，一直说起高中时候的事。朋友问他还在写东西没有，他说，我已经写不出象样的东西了。朋友就跟他说起小时候的梦境，常常梦见自己会飞，飞得很高， 飞着飞着就往下掉了，又使劲的往上蹭，蹭了半天，把被子蹭开了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