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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卖钱】黄泉路上【处女作.武侠】
[UseMoney=19]<p>[UseMoney=19][/UseMoney]</p><p>黄 泉 路 上</p><p> 两千年前战国时候的太阳该是比现如今的大而远,边缘的轮廓是清晰的圆,<br/>没有光和热来模糊人的视线,以缩短与人世的距离.只是寂寂地挂着,背后是磁<br/>青色的天空.远远地看去,象黄铜的镜面,偶有灰褐色的兀鹰飞过,便留下一道稍<br/>纵即逝的淡淡的影.那时节的太阳是空洞而美,仔仔细细地看,可以辨出一抹海<br/>似的蔚蓝,象婴儿的澄清的眼睛.<br/> 先是有一道长长的人影出现在遥远的天与地的交界处,渐渐地升起一个微<br/>渺的人儿,沐着落日的余晖,向这边白花花的江水走来.<br/> 要离的腰间没有佩剑,自从失了右臂,他就除去了衣带上的所有剑扣,但此<br/>刻江边的潮湿的风钻进衣襟,袍袖,不安的起伏着,便有了佩剑的感觉.要离的剑<br/>客的心于是随着江水和风鼓荡起来......江心的旋涡中,妻的明艳,母亲的灰白<br/>的发,子胥的酒,大王阖闾的剑,刀光,死尸和血......江水似乎泛起微红,要离<br/>感到有些眩晕,朦胧中仿佛听到公子庆忌豪气逼人的长声大笑,不安的抬起头来,<br/>正看到有几只洁白的水鸥飞过,轻盈的回旋,象妻的明眸的顾盼......</p><p> 要离把剑插入剑鞘,就看到帘子轻轻地拂动,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妻.<br/> 要离挽住妻的纤腰,要把唇印在光洁的腮上,这时却仿佛听到远处什麽人的<br/>呼喊...不由得停住.<br/> "离,你...冷...?"<br/> "你听到了吗?好象有人在叫我的名字."<br/> 妻温柔地摇头,就在青丝拂过面颊的一瞬,要离在妻的瞳仁里,仿佛看到了不<br/>祥的青光.</p><p> 阖闾在大殿上来回地走着.<br/> "大王还是在担心那个人?"<br/> "他果然是无敌于天下的吗?八名最好的武士,竟然......"<br/> "大王可曾听说过吴地的搏蛟客?"<br/> "可是在江中与蛟龙恶斗三日夜的那位异人?"<br/> "正是此人."<br/> "哎.....若能寻得此人倒好,只恐怕....."<br/> "大王永远寻他不到."<br/> "为什麽?"<br/> "他已经死了."<br/> 阖闾没有说话,只瞟了伍子胥一眼.<br/> "臣知道此人死于何人之手."<br/> "何以得知?"<br/> "此人死前曾道:有汝在,吾不能以勇著称于世,不如就死."<br/> "挫之者何人?"<br/> 伍子胥扬声道:"要,离!"<br/> 此时正有一只孤鸿飞过琉璃的檐顶,掀动了檐角的风铃,发出悠扬的清音,.....<br/>渐传来激越的啼鸣......鸿影在大殿上一掠而过,正是这个时候,妻的瞳仁里闪过一<br/>线青光.........</p><p> <br/> 要离一走出宫殿,就感到了彻骨的寒凉.<br/> 他已经忘却或者只是不愿再想起自己在宫中说的话.<br/> "离,你从来没有象今晚这么动情......"<br/> 要离轻咬着妻的耳垂,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只怕......是最后一次了..."<br/> 妻大挣了充满惊愕的眼睛,要离的面容很是平静,平静的象一口很深很深的古井,<br/>没有一丝动荡的波纹,甚至隐去了岁月的痕迹.<br/> "我怕见到你这样的神情."妻把身体紧紧地偎依过去,她可以感觉到在自己身边<br/>的这个男人心中,有狂风的呼啸和怒涛的汹涌.<br/> 要离把脸稍稍侧开去,端详着妻,缓缓地说:"是,我,杀,了,你......"<br/> ......<br/> 妻悠悠地叹了口气,爱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也,杀,了,你,自,己."忽然淡淡地<br/>一笑,象丁香的花瓣在雨中坠落和飘摇......要离猛地扭转头去......这个时候已<br/>有晶莹的泪珠从脸上静静地滑落......</p><p> 阖闾感到极度的震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br/> "不,我不能那样做,决不能......"<br/> 要离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声音:"......公子庆忌一日不除,吴国就一日不得安宁, .<br/>......何况杀掉公子庆忌,正是天下勇士无时不敢或忘的梦想!......大王还请三思."<br/> "我不能让天下人骂我残暴不仁!"<br/> 要离仰天长笑:"到得庆忌杀进吴都,那时大王纵博得仁义之名,又当如何?......<br/>天下人要骂,是我一人所为,骂我要离就是!与大王何干?......."<br/> ......<br/> 要离的心中有一团烈火雄雄燃烧着.<br/> 要离昂首走出宫去......</p><p> <br/> "断我右臂,灭我满门!"这是要离在宫中说出的话.<br/> 没有人可以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阖闾没有,伍子胥没有,要离也没有.<br/>但从那只孤鸿在大殿上空一掠而过的刹那,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一种结束,唯一<br/>的永恒的结束。<br/> 要离抬起头来望过去,阖闾坐在高而远的王座上,看不清大王的面容.<br/> "大王一诺千金!答应要替伍将军报仇,兴兵伐楚,今为何不践?"<br/> "实因国中无带兵之人."<br/> "要离不才,愿当此任!"<br/> 高处传来吴王的一声长笑:"你乃一江湖草莽之徒,有何韬略,安敢放此狂言?<br/>传言要离武勇过人,今日一见,看你身材瘦小,体质孱弱,只怕也是浪得虚名!"<br/> 要离昂然道:"我虽是一介布衣,江湖浪子,也知重然诺,轻生死!以大王之尊,<br/>却怕死贪生,出尔反尔,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p><p> 妻轻轻抚摸着要离的残臂,"......你......"<br/> "我这一去,只怕你们是都不得活了.我......没有话说."<br/> "听老人说,黄泉路上有个孟婆婆,会给每个游魂喝一豌孟婆汤,喝了就忘了<br/>前世的事......"<br/> "盼你来生再也勿要遇上我......"<br/> "离......就算天下人都不知你,我难道也不知吗?......你这一去,可还会<br/>回头吗?......我到了那里,不会喝那汤的,我陪着孟婆婆住些日子......我等<br/>着你......"<br/> 要离没有说话,最后一次轻吻了妻的眼睛和长发.就回转身去.</p><p> 伍子胥目送着要离走出宫去,走下长长的石阶,走过惨白的街道,走出青铜<br/>制的城门......伍子胥眼见着血淋淋的断臂掉在灰土地上,眼见几十个头颅挂<br/>在孤零零的城门楼上.他知道庆忌和要离都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 但他却没有<br/>想到,终于有一天,自己的头颅也会孤零零地挂在同样的城门楼上,也不会感觉<br/>到那时候身背后目送自己上路的陌生的目光.</p><p> <br/> "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br/> 公子庆忌已经成为一尊神, 成为天下勇士心中一座永不可企及的高峰, 成为<br/>一个神话, 一种传说.<br/> 秦国的虬龙客, 荆楚的鲁狂人, 吴越十三鹰, 齐鲁八剑士......都已经与公<br/>子庆忌的名字连在一处,虽然只是作为一种陪衬.<br/> 不知天下间有多少的勇士,在梦中与公子庆忌拼死一战.<br/> 也不知有多少的豪杰,在"公子庆忌"这个名字面前胆寒.<br/> 传说他一掌可以击毙一匹剽悍的战马,传说他一腿可以踢折百年的古松,传说<br/>他一拳打在鲁狂人的下颌, 把满口钢牙打得激飞四射, 射在桐木门上, 嵌入三寸<br/>七分.<br/> 要离这一去,就不打算回头.<br/> 枣红色的战马在青黄交替的原野上飞奔,四周的景致一掠而过.要离只专注地<br/>盯着前方,只看到迎面而来的疾风和浓尘.<br/> 要离不再想起妻的明眸,不再想起母亲的灰发,不再想起残臂上滴落的血, 不<br/>再想起城楼下无头的尸.要离的心中只刻着一句话:----<br/> "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 "<br/> "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 "<br/> "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 "<br/> ......</p><p> 一阵凄厉的长声嘶鸣----<br/> 要离猛勒住疾冲的骏马,两只坚硬的马蹄已经踏在公子庆忌的土地上.<br/> 要离用左手拔出腰间的名剑----大王阖闾所赠的鱼肠之剑,割断了腰间的剑扣,<br/>在马上欠了欠身,把剑深深地插在大王阖闾和公子庆忌之间的土地上.<br/> 一催马,马头,长鬃,然后是白衣的消瘦的影,就踏入了公子庆忌的传说.<br/> 要离知道这是一经走入就无法回头的传说.<br/> 要离没有回头.</p><p> 战马和人已经绝尘而去.<br/> 插在交界处的鱼肠之剑,犹自寂寞地发出亘古不变的悲苍的寒光......</p><p><br/> 要离走近公子府的时候正是黄昏.青石板上散发着缠绵的潮气.<br/> 要离踏上石阶,一步,一步......他奇怪自己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者兴奋 .<br/> 什么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就象以往的每一个黄昏,沿着青石板的地, 走近自己<br/> 的宅子. 他把手放在涂成朱红的桐木门上, 还可以感觉到阳光留下的淡淡的<br/> 余温. 他用纤长的手指握住冰凉的铜质门环, 微一发力, 左边的半扇门就无<br/> 声无息地打开, 墨绿的草地, 苍虬的古柏, 嶙峋的山石, 残缺的木桩, 火光,<br/> ......要离向后轻挥了挥手, 就向前走, 就象走进自己的家门, 从容自若地<br/> 走进了这个传说......半扇朱门在他背后轻轻地合拢, 却突然发出"吱--呀-<br/> 呀”的异响。<br/> 要离还没有走进大厅, 就听到了公子庆忌的笑声.<br/> 公子庆忌的长声大笑,就象他的名字一样风闻天下.<br/> 公子庆忌单人独骑闯入敌阵刀斩上将万人敌的时候, 人们听到了这笑声.<br/> 公子庆忌受人伏击, 身经重创, 力毙吴越十三鹰的时候, 人们听到了这<br/> 笑声.<br/> 公子庆忌悬崖之上, 激战一日一夜, 将秦国第一勇士虬龙客逼坠深渊的<br/> 时候, 人们听到了这笑声......<br/> 这笑声的背后, 似乎从来都只是----杀戮, 死亡.</p><p> 现在, 要离一只脚就要踏入大厅的时候, 他听到了这名满天下的笑声.<br/> 不象传说中的雷霆霹雳, 也不象惊涛怒浪, 洪钟大吕.<br/> 甚至听不出一丝暴懔, 一线杀机.<br/> 要离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爽朗的大笑.<br/> 因其爽朗, 所以豪迈. 象天空的澄澈, 海洋的清明.<br/> 要离在这笑声中只听出了一种对己对人的----坦 荡!<br/> 只有无匹的勇士才能有这样坦荡的笑声.<br/> 要离没有见到公子庆忌, 就已经熟识了他.</p><p><br/> 大厅上有三十二根柱子, 每一根柱子上缚着一束火把.<br/> 火烧得极旺. 硕大的火苗在笑声中轻轻的震颤, 于是房宇也跟着晃动起来<br/> 公子庆忌在喝酒.<br/> 要离一走进大厅, 他就放下了酒斛, 打量着这个走进来的人.<br/> "我的府门和厅门从来没有关闭过, 也从来没有过机关和看守.可是, 你是<br/>第一个沿着这条路径直走到我这里的人......"<br/> 要离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br/> "齐鲁八剑士, 有逾墙而至的, 有破瓦而入的, 所以他们死了...... 所以<br/>我相信你!"<br/> "我是从吴都来的."<br/> "我知道."<br/> 要离拉了拉自己空荡荡的袖子, "我是来报仇的."<br/> "我知道,"公子庆忌微微一笑, "近前来讲话."<br/> 两名青衣人同时站起, 施礼道:"公子不可!"<br/> 公子庆忌哈哈大笑, 立起身来, 大踏步向厅门走来.<br/> "久闻要离之勇, 今日一见, 果不虚传."<br/> 要离立在原地, 一动也没有动.<br/> 公子庆忌一手拉过要离左臂, 道:"随我来!"就转回身去......</p><p> 要离没有想到, 接近公子庆忌竟是如此的容易.<br/> 要离也没有去想, 妻子父母的死, 是否是传说所致.<br/> 要离绝没有想到后悔.他的心中已只有一句话-----<br/>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p><p> 要离跟着公子庆忌向前走, 如果要离没有失去右臂, 如果右手中有鱼肠之<br/>剑在握, 他可以有一百次的机会出手, 把剑插入公子庆忌的后心, 然而他的唯<br/>一的左臂, 此刻正握在公子庆忌强有力的手中.<br/>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要离才没有已经一百次地死去.</p><p> ......</p><p> 要离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痛饮!<br/> 要离将醉!<br/> 但他没有忘记在将醉之际告诉公子庆忌------<br/> "我知道兵进吴都的路!"<br/> "地图在我心里......"<br/> ......</p><p> 庆忌总是喝得这样的快意!<br/> 海阔天空的酒量, 但庆忌已醉!<br/> 庆忌醉了的时候就告诉要离------<br/> "勇士可以没有手臂!"<br/> "但不可以没有: 酒, 朋友, 和女人......"</p><p><br/> 要离知道自己是与公子庆忌完全不同的勇士.<br/> 他永远也不可能发出那样爽朗, 坦荡的长声大笑.<br/> 但他可以没有酒, 没有朋友, 没有女人......<br/> 十天以来, 公子庆忌与要离大醉了十场.<br/> 第十天的那个晚上, 公子庆忌仰头喝干坛中的最后一口酒, 忽然带着浓浓的<br/>醉意笑道: " 三天之后, 我要,看,你的,地,图......" 言讫, 仰天长笑, 不知是<br/>醒是醉......</p><p> 要离看着白花花的江水, 这些天来, 忽然第一次想起了剑, 死尸, 刀光和血.<br/>天边外传来公子庆忌豪气逼人的长声大笑, 要离不安的抬起头来, 正看到几只洁<br/>白的水鸥飞过, 轻盈的回旋, 象妻的明眸的顾盼......<br/> 明日, 就是: 终 结.<br/> 要离不知道, 如果早些遇上公子庆忌, 还会不会有今天.<br/> 要离只知道, 明天, 他必须做一件事----改变那个天下勇士的传说----<br/> " 没,有,人,可,以,杀,死,公,子,庆,忌! "</p><p><br/> 要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踏上这条路.<br/> 从他在妻的明眸中看到一线不祥的青光的一瞬, 那个时候正有柔丝如云地拂<br/>过脸颊, 正有伍子胥说到他的名字, 正有一只孤鸿掠过大王阖闾的宫殿, 掀动了<br/>琉璃檐角的风铃......从那个时候起, 就决定了----这条路的尽头.<br/> 一切, 都将在这条历史上并不知名, 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考证之处的消声<br/>匿迹了的寒江之上----终, 结.<br/> 然而, 历史, 仍将, 依旧延续.<br/> 这条曾经作为见证的寒江, 仍在一个更为永恒的时空中流淌......</p><p><br/> 寒江之上, 一艘大船缓缓而下, 远远地可以看到水天交汇处泊着几叶小舟,<br/>渐成为灰白浅淡的点, 象白布上的一块湿斑, 在金黄的阳光下, 一点点的蒸发<br/>开去, 终于不见了一丝微痕......于是就只见到一面鼓荡的白色的帆, 遮盖了<br/>整个的江面......<br/> 公子庆忌立在船头. 身后站着白衣的要离.<br/> 要离一直没有出手. 十个时辰之中, 要离有七次想要出手.<br/> 但他终于没有动.<br/> 只有一次, 要离几乎已经出手, 但在那一瞬, 他突然听到了公子庆忌的笑<br/>声. 还是那样爽朗的大笑, 在清寂的江面上显得有些孤单, 但还是倾射出一种<br/>锐不可当的豪气, 流露出对自己的无比的自信和对人的坦诚.<br/> 这是一种了无牵挂, 无所萦怀的大笑.<br/> 在这样的笑声中, 要离, 第一次, 没有了, 自信.</p><p> 要离拖着空荡荡的袖子走出吴王阖闾的宫殿, 走出青铜制的城门, 把鱼肠<br/>之剑插入大地, 踏入公子庆忌的传说......推开朱红的府门, 走进灯火通明的<br/>大厅, 静等着公子庆忌走来......要离没有一刻, 丧失过, 自信.<br/> 然而, 此刻......<br/> 要离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改变, 心没有狂烈地跳动, 飘拂的长衫下瘦小的身<br/>躯, 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br/> 要离站在公子庆忌的身后, 象一座立了千年的礁岩.</p><p> " 那就是攻入吴都的路...... "<br/> 要离用左手的手指指向西方的岸. 庆忌转了头去看......<br/> 这个时候, 可以看到那时节的太阳, 象黄铜的镜面, 寂寂地挂着, 背后是<br/>磁青色的天空.<br/> 也是这个时候, 高空中盘旋的几只兀鹰, 忽然箭也似地射向夕阳, 又突然<br/>斜飞了出去, 只在镜面上留下了稍纵即逝的影.<br/> 也是这个时候, 黄铜的镜面忽然碎裂, 一道有形而透明的长虹凌空而上 ,<br/>直通向太阳的深处, 遥远的一端象被炽热熔化了似的消失不见, 而另一端正在<br/>大船的上空......<br/> 仿佛是一座横空出世的天桥, 缩短了太阳与人世的距离.<br/> 这以后的两千年, 就再也没有人如此地接近过----太阳.</p><p> " 白, 虹, 贯, 日! "<br/> " 此乃吉兆, 公子! "<br/> 公子庆忌目不转睛地看着, 再一次发出仰天长笑.<br/> 这样的笑声, 要离已经不再陌生.<br/> 然而, 这一次, 要离却从这天下无敌的笑声中, 听出了----破, 绽!</p><p><br/> 要离又一次地听出了----孤, 单.<br/> 然而, 这一次, 要离发现这孤单, 不是因为清寂的江面.<br/> 这孤单, 就象公子庆忌的长声大笑, 是与生俱来, 不可更易.<br/> 要离忽然明白: 那个自己只听到笑声便熟识了的公子庆忌, 已经变得遥远<br/>而陌生.<br/> 吴王阖闾的称雄之心, 伍子胥的伐楚之愿, 妻的梦萦魂随, 而公子庆忌的<br/>心中, 便是吴国的土地江山......<br/> 要离忽然觉得好笑: 原来天下间并没有极致的豪情, 没有无敌的勇士, 没<br/>有了无牵挂的笑, 也没有不可以被杀死的人......<br/> 那么, 要离自己的心中......<br/> 要离想到自己，就----出，手！ <br/> 要离举手就夺过身边卫士手中的利戟, 微微向前一送, 便深深地刺入了公<br/>子庆忌的后心......要离的动作十分的温柔, 就象曾经用手指轻轻穿过妻柔顺<br/>的青丝长发.<br/> 公子庆忌眼看着利戟透胸而过......眼看着胸膛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凝成<br/>一束极鲜艳极鲜艳的怒放的茶花......</p><p> 公子庆忌转过身来, 劈手抓住要离的前襟, 高高地提了起来.<br/> 要离没有避, 因为----避, 无, 可, 避!<br/> 公子庆忌一抖手将要离倒转来, 拎了他的脚踝, 探手浸入江中, 提起来 ,<br/>浸入, 提起......如是者十余次, 又抖手将要离竖了起来......<br/> 要离的白衫子已在血和水中浸得湿透, 要离一动也不动, 苍白的脸浮出微<br/>青, 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 死死地盯着前方, 盯着面前这个狂怒的勇士 ,<br/>这个" 不死之人 ".</p><p> 公子庆忌突然将要离放在甲板上, 松开了抓着要离的手, 朗声道:<br/> " 我不能让天下之间, 一日之内, 同死两位----勇, 士!"<br/> 言讫, 纵声长笑------<br/> 江面上几只逡巡的水鸟惊飞开去----<br/> 船头掀起几个高高的大浪----<br/> 凌空的白虹忽然从中间一截两段......遁入了磁青色的天空......<br/> 公子庆忌直直地站着----死, 去......</p><p> 要离从来没有, 再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笑声.<br/> 要离知道: 这才是真正了无牵挂的笑!<br/> 这是黄泉路上的笑声----永不属于----人, 世!</p><p> 要离洞悉这一切的一瞬, 忽然明白: 这些日子, 自己的心中深深地隐藏着<br/>一句----自己从来没有想起----但将永世不忘的----话:<br/> " 我---等---着---你......"</p><p> 要离从一个木立的卫士身上摘下佩剑, 抖去剑鞘, 几个凄美的剑花之后 ,<br/>双膝, 左肘, 脖颈上就有浑浊的血流了下来......</p><p> 一个卫士慢慢地走过去, 要用剑斩下要离的头颅, 忽然看到了要离的大睁<br/>的眼睛, 有一抹海似的蔚蓝, 象婴儿的澄清的眼睛. 此时正有一只孤鸿从天际<br/>飞过, 发出激越的清鸣......不由得一惊, 手中的剑, 沉沉地掉了下来......<br/></p><p> 1995</p>[/UseMoney]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22 19:12:57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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