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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生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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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生
产
记因为一些缘故，我的妻子要生产了，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并不赞成她这样做，这伤害了我，没有食粮，下一步就是绝望。     我去医院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孩在过道里走，背对着我，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儿子，我的鼻孔像受了胡椒粉的刺激，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小孩的样子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甚至想起了我小时候。    我的母亲穿着花布棉袄，我的奶奶也穿着花布棉袄，她们坐在一棵大榆树下，榆树大得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她们的言语，她们说了什么于是我不知道，两代人的交流窃窃举行。她们坐在这天地里，像坐在一幅画里，深刻地坐在我的记忆里。     我也穿上了花布棉袄，我围绕着榆树奔跑，这榆树就成了我的中心，她们的谈话像雪一样温柔翩翩地打在我的身上。     我的父亲叫我。儿子，儿子。     我现在也这样叫我的儿子，儿子，儿子。可是这小家伙不理会我，一转身进了病房不见了。我跟进去的时候，看见我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床上，我的母亲陪伴她，我一看见她们就感觉脑袋要爆炸似的。     我说，我看见我儿子了。     我母亲说，不作兴说胡话。     我妻子说，放屁，他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我很不高兴听到她们这样对我说话。于是我就哭了，我一哭，护士吓坏了，她说哎呀呀，我连死人都敢搬来搬去的，我就怕听到哭声，你不要在这里哭了，你的儿子还没出生呢，你  快出去哭吧。     我问她我儿子什么时候出生，我要把这些告诉他，越快越好。她看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等着吧，谁不是有个定数啊，死人有定数，出生也要有定数。     我说那我先回去了，我要睡觉了。     我没有和我的妻子打招呼就自己走了，我知道那护士肯定是个黑心的家伙，总把出生和死亡连在一起，让我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的脚像踩到棉花堆里一样软。我的父亲要和我说话，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我的父亲像拉警号一样叫着，我在窗边坐下，其实我一点都不困，我还感觉精神充沛得狠，充沛到可以在窗边听外面的吵架声，看看窗外的树，那棵树是棵小树，昨天夜里我就梦见了它，它居然在没有人看它的时候哭了，泪水像血一样流下来，撕裂了什么一样。今天一早我就去树地下看看有没有血迹，只看到了一地的鸟屎。于是我觉得梦里的事是可以变异的。     我看见月亮出来了，月光洒在我的窗户上，我的脸一下子亮了。可是额头的皱纹里面依旧是黑暗的，我深沉地想，我今年多大年龄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每次我狠一个人或者狠自己的时候我都会这样，我的牙齿因此变得很坚强。我开始想念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悬在空中的，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我开始担心我的境地和前途。     总不能这样下去，我想阻止我的妻子生产，我想把她接回来。我这样想，就去开门，可是我的父亲已经把我锁在房间了。我知道，所有人都开始对着我干。他们就是要把我整死，你看看我额头的那些皱纹。我开始绝望，于是坐在窗台上哭了起来，像昨晚梦中的树一样，我看到我的眼泪是红的，却一点都不害怕。     我的父亲听到这声音，隔着门对我说：     哭也没有用，哭出血来也没有用，这是定数。     我没有理会他，他继续说：    你的儿子就要出生了，以后这家里的结构就变了，你吃的那个碗要给你儿子用了，冬天就快到了，你也准备准备冬眠吧。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梦，我梦见我的儿子饶着一棵树跑，就是窗外那棵树，一步步踩着一堆堆鸟屎。我的妻子和我的母亲窃窃地说着话，我的额头全是皱纹，我的手上也全是褶子，我在水池边一个劲地洗，洗着洗着，我就蜷缩成一团，我听到我的儿子喊，爸爸冬眠了，爸爸冬眠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那棵树不知道怎么像变成一棵大树了，鸟屎也干了一地。我的父亲走过来对我说，你的妻子给你生了个儿子，说完他就坐到角落里洗满是褶子的手去了。                                                                                                                             2006.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