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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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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9: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有人跳楼 这些年来，老张对生活唯一的抱怨就是太过平淡。没事情的时候，他就会呆在椅子想上半天，想的就是如何才能过上一种刺激的生活。这样的冥想对他来说，是很享受的。这是因为他只能想想而已。他经常沉浸在里头，以至于回到现实的时候，总有好一会方能适应过来。有一次，他甚至想到了婚外恋。是啊，在这个城市里，已经上演过了多少这样的事情，我们娱乐大众的电视剧或者小说，也像个长舌妇那样，喋喋不休的向我们灌输这一类的故事，老张觉得，自己没有一次出格，真的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坦白说，老张会想到这个，完全是因为那阵子单位分来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小于的原因。不知为什么，从见到小于的第一眼起，老张就特别想跟她搞一搞。也许是她身上的青春气息勾引了他的欲望，所以在单位里，他总是很小心地窥视着小于的一举一动，小于不出现在他的视力范围了，他就进入到想象中去，在那里他小心翼翼一件件地脱掉了小于身上的衣服，然后进入到她的身体中。老张在这样的想象中获得很大的空间。但前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呢。就算会发生，也决不会发生在老张的身上。不久之后，一个常来单位等小于的年轻男子就论证了这一点。老张的梦破碎了。所以他对那个男青年有些看不惯也就不是没有理由了。在老张看来，那小伙子长得就像没收拾的餐桌一样恶心。小于怎么就会爱上他了呢。不用说，这就是嫉妒的心理在作怪。男青年叫做黄立，这是很久以后老张才知道的。这些年来，老张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下了班后，在回家的路上，要在一个报刊栏前停下来看看当天的晚报。老张的单位离家不远，走路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妻子是不会很早做饭的，原因是他们的儿子不会那么早回来家里。所以下了班后的老张的时间是很充裕的，于是他愿意驻足在报刊栏前，关注着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包括这个城市的喜怒哀乐。不过，相较而言，老张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一类发生在这个城市里的凶杀、打劫、偷窃、自杀和其他比较刺激的事情，既然他的生活是没法刺激起来，老张觉得在报纸上寻到补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某一天老张驻足在报刊栏前看报纸的时候发生的。当时，我们这个故事里的主角，老张，他正看到一个发生在客村的一个出租屋里的凶杀的报道，报上说，出租屋原本住着一对男女，后来有一天，房东前来收款，发现女的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日，男的已不见去向，接下来说的就是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之类的。在老张正准备把目光移向下一个报道的时候，前面的小区里突然喧闹了起来，不一会，就聚了不少人。也是那一会儿的功夫，不远处的车站不少等车的人，也开始快步地往那里奔去。老张扭过头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站在老张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好像古时候抛绣球的场面。这时候有几个往那里飞奔而去的年轻人打破了他的谜团，他看见他们快步地往那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兴高采烈地喊，快，快，前面有人跳楼。很显然，有人跳楼这一点吸引了老张，刚开始他甚至都有点激动，好像要跳楼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是啊，他怎么能不激动呢，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遭遇一件刺激的事情，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这还是让他开始紧张起来，也往那边快步的飞跑了过去。刚才那几个年轻人说得对，不快点，也许就看不到好戏了。看到了那个站在六楼顶要跳楼的男子，老张不急了，开始放慢了脚步，往人群中走去。好戏还没开始呢。围在下面的人圈像水波的荡漾那样不断扩大，老张挤了好久才总算挤了进去，并且是非常不容易地挤到了一个好位置，然后像鹅那样长长的昂起脖子，打量着六楼上的男子。看到这个男子，老张几乎吓了一跳，脚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就踩到了别人的脚上，吃了两声骂。楼上的男子不是谁，正是黄立，小于的男朋友。这怎么回事？老张在想。难道他被小于甩了？说到这个，老张想起来了，这几天的确不见这个黄立再来单位接小于了。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怎的，老张竟然有些快意起来，好像遇上了一件什么高兴的事儿。其实，对老张来说，这也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看到自己潜意识里的情敌现在给抛弃了。不过，马上他就想到，不管怎样，他是认识黄立的，总不能让他做傻事啊。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楼顶上的黄立喊一声，但他的喉咙却只是上下嚅动了两下，并没有喊出来。他想，也许人家只是做做样子，在挽回小于的心呢。也许小于就已经在人群之中了，正在检阅男朋友的忠心呢。想到这里老张不由得转动着脖子，目光在一条条鹅一样长长伸着的脖子中寻找着小于。但那么多人，哪里能看得见小于呢，更何况她也未必在这里头。老张的身边不少人对着楼上指指点点着，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感觉上去好像他们正在观看一场高水平的球赛。老张又往楼上瞥了一眼。已经是黄昏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刚好打在黄立的身上，看上去他就像刚刚扎起来的一个金黄色的稻草人。老张觉得自己应该喊了，要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就跳下来了。但旁边的两个小伙子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们正在打赌，一个说，我觉得他不会跳。另一个说，我看悬。要不赌赌。赌就赌。赌什么？六瓶啤酒，你看怎样？谁怕谁啊！小伙子们打完了赌，哈哈的笑了起来，结果顿时勾来了旁人的白眼。但他们根本不加理睬，嘻嘻哈哈地打量着楼上的黄立，其中一个甚至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老张望了过去，正是那个赌黄立不会跳下来的小伙子。那家伙一脸的麻子，老张觉得实在恶心。但另一个已经冲着上面喊起来了，喂，上面的那个谁，你他妈的到底跳不跳啊，别浪费大爷我时间啊！大爷还等着喝酒呢。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哪有让人送死的！那个麻子推了下另一个的肩膀，然后昂起脸，用手遮住额头，喂，你千万别跳啊，哥们你干吗那么看不开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就算不为自己活着，也得想想别人啊，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六瓶啤酒的哦！话音一落，身边的不少人就笑了起来。那个赌他会跳下来的人笑得最凶，一边笑，一边捶那个麻子，啐道，你小子比我更狠。过了一会，太阳落下去了。站在楼顶的黄立的脸猛然暗了下去。晚风已经起来，吹得他的两个裤脚瑟瑟发响。夜晚开始在角落里一点点地侵袭过来，站在下面昂头的人们的脸也开始看不清了，但他们仍然坚持在第一线。他们可不想错过好戏。头昂酸了，就晃了晃脖子，腿麻了，就跺了跺脚。后来终于又有人不耐烦了，就冲着上面喊，你他妈的到底跳不跳啊？有人开始起哄了。人群中嘈杂了起来。你他妈的倒是跳啊！就是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到底跳不跳啊？跳啊，有种站在上面了，干吗还没本事跳？我们相信你，你跳吧。有个家伙大概是以为自己很幽默，也跟了嚷了一句，别说我们，党和人民都相信你，你倒是跳啊！……
老张很诧异自己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望了望现在已经亢奋起来的人群，又往上瞅了瞅，黄立还是一动不动。老张想，还是算了，我就当个看客吧，一辈子没见过刺激的事情，这回总算有了，并且还是自己的情敌要跳楼，这他妈的再刺激不过了！那个鬼佬就是在这时候走过来的。老张第一个发现了他。他那一嘴的络腮胡子，茂盛得出奇，不知怎的，老张觉得这家伙性能力一定超强。鬼佬站在边上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接着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当他听清楚人们嘴里喊了的是什么之后，突然也举起手来，咬音不是很标准，冲着楼顶喊，跳啊，你跳啊，快点跳啊……就像鸡群里面突然跑来了一只鹤一样，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身材高大的鬼佬。当人们听清楚他嘴里喊的是什么之后，突然爆笑了起来。笑声很短促，就像得了阳萎，接着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寂静。寂静中，人们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回事？操他妈的，外国人竟然这样欺负到中国人头上来了。当那个赌啤酒的麻子的喊声从人群中漫过来时，人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民族情怀受到伤害了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猛地扑了过去，一个拳头嗖的一声，篮球那样撞在了鬼佬的脸上。鬼佬晃了几下，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又一拳打了过来，鬼佬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人群中已经让开了一条道，他脚下一个不稳，就倒了下去。接下去就是乱拳了，自然也免不了腿脚。人们一边打，一边爆出各种声音，“他妈的，中国人可以喊跳楼，你他妈的外国佬喊什么”，“揍他，要让他明白，中国人可不比以前那样好欺负了”，“操他妈的外国佬，这话也是你喊的吗”……老张这时候已经给人们蜂拥而来的爱国的情绪挤到了边上。他觉得这太有意思了。接着又想，自己也没有置身事外的必要啊。他往前跨了一步，也准备投入进这份爱国行动中去。但他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头顶上一股呼呼的很大声响，像是台风猛然刮了起来。他忍不住抬起头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下坠，越坠越快，越坠越大。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脚步已经忘记了挪开。只是在他眼珠子往上一括的那霎那里，老张还没有在脸上摆好恐惧、绝望诸如此类的表情，黄立的身子就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嘭的一声震响，当人们看过来的时候，老张趴在地下，身子架已经散了，就像一条多日暴晒后干瘪的带鱼。这条带鱼上面还趴着一个叫黄立的人。只是，人们有些怀疑起来，摔成了那样了，这个家伙到底还能不能算一个人。  <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False" day="30" month="12" year="1899">06.10.28</chsd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