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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广隶与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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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广隶与疾病　　他生性柔弱，喜欢上班里一名女生却不敢追求。    图书馆布满尘埃的书籍，童年的追忆和家乡的小溪流，一个身材曼妙、扎着辫子的女孩的背影，忧郁孤寂，助长了他心甘情愿但从不外露的低人一等的心理。他省吃俭用，免不了几个男生偶尔聚众划拳，季节的更迭有时也带来打折的新衣，三年多的大学生活在期待与再期待中缓缓度过。　　这一天，他来到学校医务室，登记上自己的姓名：XXX；年龄：２１；专业：中文（似乎是他陷入相思的标志或根源）。他嗓子疼，医生给他开了一板感冒通胶囊和不多的螺旋霉素片。过了两天，连头也痛了起来，因为流鼻涕说话声调囔的厉害，但他还是坚持去上体育课。沐浴着初夏清晨明亮的阳光，他坐在篮球架下，眯起眼睛，目光穿过一群争抢激烈的男生们的身影，望见了正在舞剑的广隶。一件红色长袖衬衫，牛仔裤，天蓝色运动鞋。他笑了，忽然觉得头没有先前痛了，可是立马又很痛起来。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不是节日不是任何人的生日，却看到几个同学摩拳擦掌正围着一扎啤酒。他记起白日里的好天气和侠女般的广隶，知道这一切都并非自己所拥有；一阵头痛袭来，他操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来杯酒”。中途他们又凑了钱，除了啤酒还买回了白酒，他似乎忘却了一切。偶尔，大口大口地吐痰提醒他可能的后果。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最能刺激神经的液体混杂着失望与胆怯一起涌入心脏。　　他躺倒在了床上，这时才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喝的简直是毒药。他极度恶心，口苦得难受，浑身燥热不安，头痛欲裂，全身上下似有无数只蚊虫在叮咬一般。他的脑海里呈现出医院可憎的白色与其藏污纳垢的外貌，勉强坐了起来咕噜咕噜咽下一大杯水。就在他伸出胳膊小心翼翼要把茶杯安稳地放回桌面上时，一片白光洒在他赤裸的臂膀上，他抬起头来，蒙胧的双眼终于望到窗外一轮白净的圆月。黑云翻滚的夜空里一惯沉默的圆月。感伤化作泪珠打湿了枕头，他悔恨自己一向懦弱，便咬紧了被角不发出一丝声响。他浑身发抖，担心睡梦中叫出广隶的名字。他蹬掉被子，又马上重新盖在身上紧紧裹住自己。他没有听到墙角蟋蟀的吟唱，却感受到了始终于自己做伴的孤独。他攥紧拳头，瞪大眼睛努力搜寻夜的眸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地狱里受煎熬。往事，犹如暗室中快速闪过的幻灯片从眼前一一掠过，他看到串串雨珠，颀长的身体，广隶喜爱的安妮宝贝的著作，猜不出内心的面孔……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以前可以随意说笑，过了一段时间双方似乎都更喜欢缄默不语了。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真能称得上一位哲学家，只思考，不行动……　　过了不久，他开始好转。清新的香桉梅散发出的幽忧迷漫在校园上空，连暖暖的太阳也驱逐不开。当迎面碰上仿佛回忆童年一样朝思暮想的面孔时，他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脸上却闪露出青年人阳光灿烂的笑。他掉转身去，再次凝望现实中记忆的辫子。这是广隶的背影，他在心里悄悄回味；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一粒冰块撞到了心口上似的。这天晚上他又发烧了，他恨自己，恨医生，恨脸上长出的胡子茬。他坚强地忍受着漫无边际的黎明，肉体的痛苦和夜里的不是失眠便是梦魇不容他想到死亡那样抽象的事。而当他在白天时清醒过来，才一下子记起，整个晚上他甚至没再梦到过广隶。　　后来，他像往常一样自然的遇见广隶，当她向他询问病情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心中不知是忧虑还是兴奋地以为自己又发烧了。这以后，每当他遇见广隶，心中就觉出一种大病初愈后道不出的空荡荡的感觉。也许，他忽然意识到，正好比摸不着的时光流逝借用不停流动的沙漏显示自己的存在一样，某种找不到依靠的情感最终可能变换成疾病侵袭而来时产生的错觉。他明白永久的怀念并不缘起长时间的相处，而是来自于一点一滴刻骨铭心的瞬间，这些足够他在短暂的生之余年里慢慢咀嚼了。　　有时他也认为广隶并没什么，或许还有别的缺点。于是他便不再想念她了，只是偶尔猜测，她是否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人生本是一条寂寞的路，无奈他如何费力也找不到一本适合自己消磨旅途的书，便只好精心酿造一杯可供暮年细细品味的香茗。他的勤奋顶替不了才华，只能够躲藏在黑夜又深又浓的水池中，努力把四年大学这段不算糟糕的岁月尘封在日记本里，就跟童年时的天真无邪与裂嘴大哭放在一起吧（似乎还应包括往女生文具盒里放毛毛虫<personname productid="和被" wst="on">和被</personname>老师罚站的情景）。他趴在课桌上，想念是无语的台灯，照亮岁月的长河。以下摘自他的日记：　　我大学时的一个女同学，瘦瘦的，皮肤如牛奶般白皙，透过夏日午后的阳光甚至可以隐约瞥见流经她脸颊上的血管。她走路时总是身子一扭一扭的，垂在脑后的马尾辫便也配合着左右摇摆，像时钟一样把我的目光定格在教学楼里那条狭长的走廊。当下课铃声最终响起，虽已人去楼空，我还是拼命回忆她双脚踩踏在地板上又快又急的小碎步，这一切总使我联想起下雨天时争先恐后赶往地面上来的小雨点们，它们永远都是那么的匆匆而来，又匆匆消逝于阒然的大自然中。四年如烟的岁月，也仅剩下这短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