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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队上膛时静默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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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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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I）那是四条腿的动物，他是两条腿的蛤蟆，可怜巴巴。布谷鸟落在繁杂的枝颠、飘叶声哗哗，西面的天空闪动奇幻的光带。“预备……”的命令声响起，他被迫按响天堂的门铃。四把步枪瞄准到他时，杰希卡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被眶在四个准星之间。他没有回头：远山那刀尖般的颠上正形成闪电，那一道道光华吸引住他的眼球，这时他听到后面传来上膛时锃亮的机械发出了声音。一只灰野兔跑过杰希卡前面的土地，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下，视线又回到那天边的刀尖上。那电闪更加光亮了，他的裤脚已经被草弄湿，有一阵潮润的清香传来。他闻见那正袭来的暴雨的前锋，空气中不安的灰尘，在此时围聚成群。他是安静而不侧目的。女人站在行刑队的远端，她胸前怀表上的时间显示几近午夜。而她的右手正在空中停止住，在她准备用胳膊划成的圆滑弧线中的某一个点上停止。因为静止，点便代替了弧线的存在被表现。她指间的烟蒂业已散落，尾端的棉花逐渐发烫起来。 （II）她上一次用这样的动作挥舞手臂是在昨天下午，与之后那个被她选定的人打着招呼。后来那人就一步步向她走来，穿过人群、步入陷阱。那天下午直到傍晚，咖啡馆摆在街口的几台桌边始终只有他们两人。在杰希卡看来，那女人的今天可再算不上是美貌非凡的。但温柔的夕光散在她周身时，他仍然兀自在其中领略到一股女人味，而这与他之前此方面的种种浪漫经历都是毫不相同的。从这时起，他就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女人与她在这个城市里的特殊身份联系到一起了。他不知道岁月是怎样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爬过的，不知道那曾经炙手可热的身体如今是否依然散发着光华。不幸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一个俗套故事的开场之中。 射出第二发子弹的时候，面前的烟雾与那突如其来的寂静被打破了，像支离而碎的镜片一般散落在他的脚下。杰希卡又听到了远处寂寞高原上的狗吠声。他顿了顿神，长出了一口气，才把手枪塞进皮带里。费劲地走出庭院后很久，他才想到抬起胳膊、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
22点13分。他与这人的谈话刚展开还不到15分钟便找到机会掏枪干掉了他。这次行动对于献身于激进派已经十五年的杰希卡来说，简单得实在不值一提。这十五年中的枪声不断，算上今天这个，已经是他亲手杀掉的第十二个敌对派成员了。如果不是初到这个城市、下午刚刚换到一把新枪的话，他会在这个夜晚的灯光下多么自豪地在枪托上刻下新的一道记号啊！他把大衣裹了裹——虽然是在燥闷的夏季，这乡下的夜晚还是很清冷的。或许是由于寂静，杰希卡感到某种不适——之前每次执行完任务，他总能自如地直扎入人群，那陌生的身体间曾传递给他无限安全的感觉。可如今，他却几乎孤独一人，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那辆等待接他回城的深蓝色汽车。他感到这森林是不安的，仿佛那繁茂的枝间有无数支枪口正对着他——就像他之前很多次执行任务、瞄准别人时做的那样——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最终在毫无预兆之间使这猎物一命呜呼。杰希卡不喜欢这种被暗枪围猎的猜想，像是要把自己那本该放松的神经叫回来似的，他小心地咳嗽了两声。另一个困难是，他肩膀上扛着的市长——前市长的尸体实在重得要命，于是在这头死猪最终要葬身的多姆湖还很远的地方，杰希卡终于把他放了下来，重重地坐在了尸体的旁边。他从死市长的口袋里翻出烟和打火机、一个钱夹、一本电话簿。杰希卡违反了已经苛受了十几年的“杀手禁律”，在这陌生的黑暗中点燃了黄灿灿的一点火光。在烟雾的熏腾下，他随意翻看起电话簿：前几页的名字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而从最后一页向前翻起，他读到了一些以代名作称的号码，而这显然是敌对派组织成员的名单和联络方式。一个用清晰的红字写出的“夏威夷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他视线的焦点上。杰希卡几乎马上联想到这个敌对派死市长生前那糜烂堕落的生活作风，便用靴子狠命踹了一下平躺着的死人的肋骨。 把尸体投入水中时，溅起的涟淇与那死人的体重似乎并不成正比。湖面几乎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有限的几圈水波也早荡漾开很远，月光的片片繁鳞已牢牢地附着于它们之上。在这不安而又静谧的多姆森林中，杰希卡的任务圆满地完成。他把从市长身上搜到的电话簿揣进内衣的口袋，又扔掉粘血的外套，穿过枝颠那猫头鹰不祥哀鸣着的森林，向着公路走去。 （III）汽车穿梭过夜色和纷繁的林道，逃离开窗外那潮湿的雾气，杰希卡和女人终于来到房间里。楼梯和地板都是木制的，皮鞋踩上去时响得厉害，他感到些许不安。这栋小楼的二层安静得实在孤僻，他甚至回头听到鞋底的泥土散落在地板上那细微的声音。那粘带着尸体气味的泥土渣子，他那踹过死人肋骨的右脚。茶水是凉的，杰希卡的心是躁热的，女人说：“无论如何，喝下去，你需要补充体力。”他照办了，随后站到窗旁，一根接一根地抽从死者那儿缴获的香烟。“别紧张，你干得很漂亮。”女人躺在床头昏黄的台灯下，用手虚挡着眼睛，无精打采地安慰他。真是笑话，他想。随后整个世界与他们一起陷入了太平洋海底一般的沉默之中，只有他的肚子偶尔发出饥饿的声明。杰希卡打量着这屋中古董一般的陈设，像在寻找那使时空混淆的旋涡。“我们睡觉吧……”女人建议道。 女人例行公事般地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他感到很不舒服。杰希卡随之想起在十多年前的一块草坪上，他和女人还在大学时的情景。那时是他为她脱去的长裙，在阳光下，革命的理想还在空中飘扬。然后他的离乡就像一次麻痹无聊而冗长的勉强性爱，没有任何快感，直到他的手上握紧以正义的名义而杀人的枪。这些年中，与其说是性的感官刺激在吸引着他，更不如说是他对那片撒满午后阳光的草坪的追念在指引着他爬上一张又一张陌生的床。然而当他回到这里，面目疲惫地躺在这个多年后的女人身边时，才真切地体会到那片草坪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复返的了。他不知道组织安排这个女人协助他是不是考虑到他俩之前的感情经历会更出色地完成任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宁可得到一个陌生人的帮忙。另一个与他自少年时就延续至今的性幻想毫不相关的人。因为如今，在他正赤身裸体地等待着他曾爱的女人脱光衣服的瞬间，他是那么不愿看见他们的手枪正放在本该温馨的枕边。他在上面。她的身体仍然湿润而富有活力；而她健康的、黝黑的皮肤却散发着成熟的光华。一切都与那片永远落在阳光里的草坪相同而又毫不一样。他的目光汇聚在她赤裸的胸前，那里完美地勾勒着一个性感的比基尼胸罩的形状。而在他们身体的连接处、女人深情的胯部，则扭动着一块同样白得醒目的皮肤。他一边运动着，一边想象着女人戴着墨镜、斜躺在沙滩坐椅上享受日光浴时的情景。那是一个他的记忆所无法接受的镜头。他停了下来，根本没有出汗。女人安慰了他几句，便转身睡去。杰希卡赤着身子又点起一根烟，坐在床头，拼命想放松自己的神经。死人的电话簿从被女人扔到地上的衣服中掉了出来，躺在床角的阴影里。他拿起来，想要研究一下那些奇怪名称背后的敌意，却刚看了半页后就又放下——身旁的女人已经传来沉睡的鼻息声。于是他缓缓地躺下来，从后面环抱住她被晒黑的背脊，那里横有一道白色的印记。不到五分钟，杰希卡就被她头发中散发出的女性气味熏得无法呼吸，在这个根本没有海滨的城市，他无法证实关于女人身体上印记的幻想是否属实。海滨和日光浴……享乐的夏威夷……这些与他印象中的女人毫不相关的想象让他混乱不堪。他继而仿佛回到几个小时前的树林里：多姆湖水反着虚幻的不祥月光荡漾。“请把灯关上……”女人在梦中含糊不清地低语道。他伸手扭合开关。赤裸寂静而陌生的黑夜便携梦向他一人袭来。 （IV
或者·
）在虚幻中，杰希卡看见自己正站在森林里，一群拿枪的小矮人挡住了他。雨落在他的周围，落在他的身上，可杰希卡仍感觉到无可名状的干燥。这天色是模糊的，说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他分不出方向。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小矮人们张牙舞爪，空气中传来他们口中的腐臭。一个家伙的脚上戴着铁镣，拖在地上哗哗地响。“奇奇卡，奇奇卡……”小矮人们喊着杰希卡听不懂的语言，而他的双脚也不受恐惧的控制和无数枪口的威慑，兀自向前走着。突然一双小孩般稚嫩的手从旁边的树丛中伸出来，抓住了他的靴子，他摔倒在地。昏厥前，他清醒地记得自己狠命蹬了两下右脚。醒来时，天地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杰希卡凭借脚腕处的疼痛知道自己正被倒刮着，他在甩动胯部时鼻子撞到了树上，血流到了他的眼窝里、向发根处蔓延。说不清是泥土还是血液的腥气，杰希卡想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一个女矮人站在他倒悬着的头下，举起一个瓶子。杰希卡看着这个倒置的透明容器里，自己的舌头正夹在一本陌生又有些眼熟的电话簿里，露出的部分还在扭曲地跳舞，像得到了生命。他感到致命的恐惧，但除了张大嘴巴、拼命做出尖叫的表情，别无其它的办法。“奇奇卡尔！”一个很胖的小矮人跳到他的面前，对那女性说着什么。杰希卡注意到，他们的嘴和自己截然不同，有些像兔子。又看看他们的个头，简直和直立起的肥硕野兔没什么两样。就在这时，胖矮人跑回人群，一堆黑压压的枪口就瞄准他了。杰希卡拼命想抽出自己被捆在背后的双手，却怎么也挣不断那草绳——他的嘴鸦雀无声地张到了最大。整齐的“咔嚓！”声响起。杰希卡的双眼已被血污模糊，他摇晃着，不再做费力的挣扎。他看到自己的血从额处垂帘般的滴下，落在树根部土壤的裂缝中。枪声从四周响起，杰希卡却依然挂在那里，在绳子的牵引中摆动得更厉害了。 （V）睁开眼，杰希卡借着从窗帘缝隙处射进的月光盯着天花板上的古董吊灯，竟找不到自己的思想在哪儿。他的胳膊紧贴着女人的后背，感受着她的呼吸。他注意到墙上挂着一盏奇怪的钟表：它从中间断裂开，数字从一到三，再从五到七，惟独没有四；另外那上面仅有的六个数字则彼此相望，以1——7、2——4，3——5的方式被三套指针连接着，三条线交汇的点则代以一个醒目的黑点儿。这自然不是什么钟表，杰希卡想着，却怎么也琢磨不出它的用途，就再也不去看它。他的思想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片草坪上。初尝禁果成功的他们仍温柔地相拥，没有被任何人看到。那时的杰希卡还没有今天这发达的肌肉，他的身体像女人一样柔软，在做爱的过程中紧闭双眼。这美好初夜的留恋和回味陪伴他过了很多年，而实际上除了他的枪口指向某人、射出那些冷静的子弹的时候，杰希卡仍是草坪上的那个柔软少年。直到他的头发在异乡的风中飘起时，额角处仍显出涩涩的年轻汗迹。然而革命的惶惑和激动笼罩了他，像烈日中央突现的暴雨，在一支麦芽即将成熟之时将它压倒在地。于是他便有了强壮尸体，而思想则死在童年。杰希卡不知道的是，他身边的女人早已成熟，在他还回味着故乡、记忆中的他们浑身散发着的麦香时，她已经被收割，酿成醇香的啤酒，摆在桌上。在杰希卡被组织派到外省执行命令的十几年里，在继续着的时间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断裂。革命的理想和热情仍飘在空中，可女人的美丽却召唤来飓风：她在风眼中央，那纯洁的激情在她的长发间与香波混淆。杰希卡不愿继续这些让他难过的联想。她的躯体仍然炙手可热，散发着吸引男人的光华。可他却不再是特殊的、唯一的、被热情款待的，他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天堂逐梦之旅或许只是发生在泥泞湖边的可笑闹剧。他松开握着女人腕处的手，转向床的另一边。他看到几个小时前，他们的车行驶在空静的林荫小径，没有人说话。他猜测那被车灯照亮了的树丛后，或许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VI）在他穿过森林、直到拉开等待着的车门坐上去的时间里，那猫头鹰依然没有停止叫声。这让已过三十五岁的杰希卡仍像他五岁的时候一样寒毛倒立。他甚至联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时那种无法置信的恐惧。驾驶座上的女人应该是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侧身吻了他的脸颊。“你是好样的，杰希卡。我知道。”他却没有回应，但为女人对自己的信任感到自豪，他认为那是一种女人对自己喜爱的男人一种几近崇敬似的信任，而这给了他男人的自豪。在时间渐渐漫长、年轻的革命家终于长成男人的时候，他坐在安全的车里，女人为他点燃香烟。“我缴获到一个电话簿。”他克制着自己的兴奋，平静得不太自然地说道。开着车的女人没有说话，杰希卡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一瞬间她突然紧皱又马上放松了的眉毛。之后她回答道：“很好，明天我们会交到上面去。亲爱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她转头望着他，猩红之唇在黑暗中闪耀。窗外的湿气越来越重，玻璃已经模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他一边问，一边用手指在窗上画着莫名的线条。“某个地方。然后——你知道，对你来说，没有比休息更重要的了。”某个地方。杰希卡对这个他认为“不够亲密”回答感到不适。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多年来严谨的作风已成习惯，而这对他们秘密的事业又是十分重要的。他没再问什么，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车内便展开了窗外密林一般几近可怕的宁静。 （VII）当杰希卡终于被他裸着的后背上的那支大手推醒，黄昏的阳光已经散落在站在床边的那位衣衫整齐的女人身上，而他的伸到枕边的手却怎么也摸不到自己的枪。女人冰冷而又缓慢地对他说：“杰希卡先生，组织需要您跟我们走一趟。”几支大手把他拉起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另一只袜子。他跪在地上，仰起头对着女人，试探着问道：“你看到我的袜子了吗？”一只手枪对准了他的眉间——正是昨天下午女人发放给他的那支，夜里他还曾用它杀过人哩：“杰希卡先生，请您自重。时间紧迫，别管您的袜子了。” 当他被人从车中推下来、双手绑在后腰处跌跌撞撞地走向昨晚的多姆森林时，简直可怜得像只被吊起来的蛤蟆。几个带着猎枪的人签着狗走在队伍的前面，杰希卡回头看到后面的人也拿着步枪，表情严肃；女人则穿着红色套装，与一个陌生人走在最后面，手中拿着昨晚被缴获的电话簿。杰希卡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他们站在哪一边。他们走到多姆湖边。杰希卡这才看到湖水另一侧的很远处耸立着积雪的高山。“将近二十四小时后，我又回到了这里，这才真正的知道自己究竟置身何地。”他琢磨着这个时而断裂、时而轮回着的时间开的玩笑。杰希卡背对着枪口，也就面向对岸。 <img src="http://album.sina.com.cn/pic/48749804020007qn" border="0" alt=""/><img src="http://forum.16388.net/attachments/222_fk6CR3Ds9mq8.jpg" border="0" a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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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4 |只看该作者

<div style="LINE-HEIGHT: 22px; HEIGHT: 22px;"><div style="FLOAT: left;"><img alt="发贴心情" src="http://www.heilan.com/forum/skins/Default/topicface/face1.gif"/></div>笛司阿珀恩庭的故事/mickie</div><div style="

ADDING-RIGHT: 0px; MARGIN-TOP: 10px; FONT-SIZE: 11pt; OVERFLOW-X: hidden; WIDTH: 97%; WORD-BREAK: break-all; TEXT-INDENT: 24px; LINE-HEIGHT: 1.6; HEIGHT: 200px; WORD-WRAP: break-word;"><a href="http://forum.16388.net/attachments/trrFow==_uN8QS9jLwnAl.jpg" target="_blank"></a> 笛司阿珀恩庭从部队退役之后,曾是社区医院里的一名内科大夫,整日命令他的病人躺在机器上为他们开刀或照相,工作不算繁忙,与领导的关系也不很紧张.他接受的第一份红包来自于邻县的财政委员,手术之后他的相片便被贴上了医院一层的光荣榜.这几乎是他到这个医院工作了两年零六个月之后，其他科室的大夫和护士们第一次知晓他们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同僚。而当他的照片被贴在那里不到三个星期,清洁工还没来得及为其抹去上面的尘土时,他突然决定辞职,去当了一名斗牛士。       即使在机仓里都戴着墨镜的笛司阿珀恩庭先生显得高深莫测,不可琢磨。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叫作奥赛德尔的白色男人,此人现任职于某知名大学社会学学院,而该大学的校长最近刚刚向外界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倾向.这正是奥先生这些日子以来对每个陌生人开始一段谈天时乐此不疲的起点。     无奈的是，看上去有些孤独、沉默的笛司阿珀恩庭对此毫无兴趣。他只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第三次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进。     “要知道，在这样的高度,喝这么多的酒,上帝是会留意到您的!”奥先生打趣道。     “噢。您说的对。”
    于是他倒上了第四杯酒,在舒适柔软的坐垫上坐起身,准备和幽默的社会学博士聊上两句。     他还没有摘去他的墨镜。       “……无论如何，”奥先生说道：“对于在动物园中的一只豹子而言，它的眼前有的只是笼子——那些铁的栅栏，而那钢铁之后所围拦住的世界，则根本不存在……”
    那么那里到底还有着些什么呢？笛司阿珀恩庭问道。     “恩，恕我直言，先生……”奥赛德尔文质彬彬地推了推他的金丝边眼镜：“您难道从没感受到过生活吗？那种自自在在，好像鸟儿一样的生活？”
    自由。被质问者在脑中反复播放着这个词的发音。它显得是那么的不切实。就像“鸟儿一样的生活”这个比喻一样不切实。他拉开窗帘，想到：在如此的高空，我都见不到一只鸟儿，何谈这比喻会在怎样的情况下生效？     奥先生见他把目光转向了一边，怀疑自己是否冒犯了这位看上去有些落魄的绅士，就有些歉疚似的问道：“先生是从事哪种工作的？”
    驯兽员。窗帘那边传来一声简短的答案。     有意思的工作。社会学教授笑着回答。同时在他的心里，却这样想道：“原来如此，一个剥夺其他生命自由的职业。一个资本家、一个马戏团演员，一个小丑。”
         笛司阿珀恩庭在下飞机后决定不去拜访他在这个城市的表亲。他认为他们对他来说什么都不代表，吃吃喝喝也没有任何意思。他招来一辆出租车，径直来到他手中那张小纸条上表注的地址那里。他站在一扇带锈的铁门前，再次感到自己那举起正要敲门的右手传来又一次痉挛。他被笼罩在街对面那栋中世纪歌特式教堂投射至此的阴影之中，而这个画面更被一个业余摄影师捕捉到自己的镜头里面。     “那么，您是否通过了我们特殊标准的体检测试呢？”坐在桌子里面的那个眼镜人在他喷吐而出的烟雾中发着声：     “那么，您的家人是否知道您此时的工作环境以及未来的风险呢？”
    “那么，您之前的职业、以及您是否能担保您个人可以为一切不期之后果负责呢？”
    这次谈话最终以笛司阿珀恩庭脸上坚毅自信的表情和他放在桌上的一笔厚厚的钞票为结束。他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嗽了嗽嗓子，没有跟经理告别。他决定在夜幕降临前，到一旁的咖啡馆里坐坐。       环绕圆形斗牛场一周的巨型镁光灯从四面八方射来光芒，把一身红装的笛司阿珀恩庭和他的八个向着不同方向的影子孤独地摆设在观众的视线中央。笛司阿珀恩庭流下了汗水——他恨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掉身上的这身历史悠久的破烂儿，还有那定黑色镶金的扁帽——他实在热得够戗。     在马队和花枪手的休息处——入场口的阴影里，年轻的西班牙小伙子们在议论着这位装扮酷似胡安-贝尔特蒙的外国人。     长矛手拉芝尔把烟头扔在脚下，用长矛的尾段将其撵灭。“我倒要看看他会被新来的这批公牛犊扭上天转几个圈儿……”他恶狠狠地诅咒着说。     是啊，听老板讲，新来的这些小牛崽子们眼睛都是红的，尾巴一个比一个短而有力。它们鼻子里喷出的臭气能熏晕一头大象。人们夸张着说，附和着不可一视的长矛手。     “拉芝尔，用你那该死的拳头敲三下这个！”一身盛装的省长大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他将作为今天的主席亲临斗牛场，为最后的斗士颁发割下的牛耳。“我可不希望我的场子出什么乱子，所以——给我闭上你那张乌鸦嘴！”
    长矛手拉芝尔终于不耐烦地敲了三下身旁的木版。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了。       “主席，我将向您、向世界上最聪明、慷慨、仁慈的西班牙人民献上这一头牛……”笛司阿珀恩庭并没有说这一大段俗套是因为他根本将它忘了，而不是不尊敬。好在搂着小他二十岁的新婚新娘的省长——不，今天的主席——没有留意到这点，而观众席上的看客们正发出群牛般震耳欲聋的叫嚣、试图激怒着此时还被圈在栅栏里待宰的公牛，没有人注意着这个陌生的斗牛士。     配角笛司阿珀恩庭深吸了一口气，主席台处的牛角号也就被吹响了。           笛司阿珀恩庭左胸处的镶着金边的红色护垫被牛角顶住又撕开之后，花枪手们不慌不乱地冲上来，抖着各自的红斗篷或粉斗篷，把公牛从可怜的配角头顶上吸引开。笛司阿珀恩庭被一个友好的年轻人扶起来后，观众席上扔下的一个坐垫再次将他击倒在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香滨瓶子、一只拖鞋。他又试着爬了起来。     于是观众们对这种丛林中的血腥场面又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跌跌撞撞地站稳住时，远处的公牛和长矛手却好像在做游戏一般轻松。你来我往，长矛手拉芝尔成为了镁光灯下的主角，笛司阿珀恩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此时那掌声的趋向性——或者说，他甚至都没有再听到那些掌声。他费了半天劲，才把带血的视线重又聚焦——焦点刚好落在地上那块砸在他头部的黑色坐垫上。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已过不惑之年的笛司阿珀恩庭却不识时宜地回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噩梦：五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凌晨，他被一群穿军装的大人扑倒在地，一个巨大的身躯遮盖住他的身体，他像现在这样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门牙磕到地面后满嘴的血腥味儿。在他倒地前不久，他的父亲和母亲各被一颗子弹或几颗子弹击穿了头部和胸膛。年幼的笛司阿珀恩庭没有看见那一幕，之后也再没见过他们。之后那个将他扑倒在地军人将他抚养长大，并顺其自然地进入军队服役。年幼的笛司阿珀恩庭一直被命令称其为父亲。     他摇了摇晃他那颗有些沉重的头，又举手护住差点被抖落的精致帽子。笛司阿珀恩庭向站在围栏处的临时助手示意：递给我十字剑，我要继续了。         公牛自远而近的奔跑过来，那声音的压迫感绝不亚于夜间急诊室外的楼道里推来推去的担架车的轮子声。笛司阿珀恩庭突然再次想起另一件跟斗牛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一前一后相隔半小时内推来的两辆急诊担架车——对，就在他第二次接受红包的那天晚上——两个病情紧张程度不一的病人在他的授权挑选下，危急的那个最终被耽误到太平间，吃了太多海鲜而只是跑肚拉稀的公子则平安回家。那天夜里的笛司阿珀恩庭像现在一样出了很多汗，护士长对他报以令其宽慰的一笑。     公牛越跑越近，长矛手驾马轻松地在其后左右移动，花枪手们把各自的斗篷抖动在天空中。笛司阿珀恩庭的视网膜上只影有红色和粉色的颗粒，以及一只个头越来越大的黑色公牛。     他举起手，十字花剑的弯尖垂直向下，扇着锋利寒冷的光芒。怀着游戏心态的公牛则把它那被花枪手和长矛手刺穿并冒着鲜血的脊背暴露给笛司阿珀恩庭和他的剑刃。斗牛场里响起紧张的、击打坐垫的声音。     决斗的时刻到了。       笛司阿珀恩庭没有辜负那个说他穿戴得像胡安-贝尔特蒙的家伙（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用那个被称为“疯子斗士”特有的胆大卤莽的动作，横在了公牛奔跑过来的路线上。这是胡安-贝尔特蒙的一招绝技：他并非像其他斗牛士一样站在牛的侧面、瞅准时机扎下一剑，而是干脆站在牛的正面，将剑以垂直的角度插进牛背。这一招足够刺激、足够满足看客的残忍猎奇之心；同时它的风险又极大，它要求斗牛士的勇气、信心和技术——一剑必须由背脊刺入心脏、让牛瘫在脚前，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笛司阿珀恩庭的这一招震住了所有人，观众开始发狂地嚎叫。     看着已逼到眼前的公牛那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已成为主角的笛司阿珀恩庭回忆起飞机上奥赛德尔教授的一句话：“对于在动物园中的一只豹子而言，它的眼前有的只是笼子——那些铁的栅栏，而那钢铁之后所围拦住的世界，则根本不存在。”
    他用右手攥紧了十字花剑。     他的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像在阴影里敲门的那次一样，不是因为恐惧。       全场的镁光灯熄灭后，圆形斗牛场的沙地上留下一行黑马拉走死牛时拖出的猩红血痕。在几缕牛棕毛的旁边，平放着笛司阿珀恩庭那一柄已经弯曲的十字花剑。  
<img alt="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src="http://forum.16388.net/attachments/trrFow==_uN8QS9jLwnAl.jpg" border="0" style="CURSOR: pointer;"/></div>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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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五年/mickie<div style="

ADDING-RIGHT: 0px; MARGIN-TOP: 10px; FONT-SIZE: 11pt; OVERFLOW-X: hidden; WIDTH: 97%; WORD-BREAK: break-all; TEXT-INDENT: 24px; LINE-HEIGHT: 1.6; HEIGHT: 200px; WORD-WRAP: break-word;"><div>（我们）一九九四年的秋天，我站在我的阳台上，终于丢掉了我的工作。有趣的是，折磨了我很久的头晕也随之减轻，快要消失不见。只有胳膊和腿上那些残留下来的淤血、那些血液病的证据还继续存在着，在昨天那个阴凉而孤独的傍晚提醒着我秋日已深。我决定出去走走。<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宋体;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街上的人们都是青灰色的。他们像站在那里的一根根电线杆，他们彼此的头上似乎连接着隐形的电线，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发出<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ascii-font-family: 宋体;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mso-fareast-font-family: 宋体;">“<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宋体;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劈啪<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ascii-font-family: 宋体;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mso-fareast-font-family: 宋体;">”<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宋体;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的响声。之后他们走动起来，没有磕磕绊绊，而更像是在光滑的轨道上滑行。那一根根移动着的电线杆，彼此连接，没有一点希望。而我呢<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ascii-font-family: 宋体;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mso-fareast-font-family: 宋体;">——<span style="FONT-SIZE: 9pt; FONT-FAMILY: 宋体; mso-bidi-font-size: 20.0pt;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zh-c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我与那其中的某人并排行驶、向广场方向走去。一辆急救车呼啸而过，溅起路边隔夜的积雨。我的拳头还在隐隐作痛，仍然握不紧。一个蓝衣女孩的背影开始在视线中清晰起来、越来越近，我才发现我正在不由自主地尾随着她。“一定是这种酸梅汤一般的气味。”我对自己说。同时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把注意力集中在空气中发散着的气味上。正巧这时她按亮了通向广场的那条马路口的过街信号灯，“嘟……”的声音就突然把我在电线杆中隐藏了起来。那声音让我越来越望不清她。最后只剩下一些青灰色的后脑勺、头顶阴霾的天空和那些隐形的电线。“嘟……”这个声音好像在时间的空洞中回响着。 我左顾右盼，途径广场上那些坐着的妇女。她们的眼角纹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肆意地展开、她们之间用叹息交谈。一份传单递到我的手中，一只轻微颤抖着的、温柔悲悯的手进入我的眼帘。她们声称是这个广场的母亲、她们在为她们儿子们集体默哀。那些孩子，他们早已经远去。一只汽艇的影子突然就那么残忍地把我们笼罩其中，在广场上，一大片日光就突然消失了。那巨大的影子逐渐游离开后，我仍无法从人群中辨认出她的所在。便不知不觉地向广场西侧的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走去。 （警察）    YB刚刚过完他的26岁生日，这是他分配到分局工作后的第二年。他的局长有一次在酒后对他说：“YB，跟着我在队里好好干吧，别辜负你爸的希望……以后像上次那样的闲事你就少管，管也管不过来……再说……”局长打了一个酒嗝儿，一股海鲜味儿从后座喷到了YB的头发上。    后来局长一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没问。他当时在开车，他想：局长喝多了，还是别问太多。    两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值班的YB接到电话，某小学附近的十字路口发生一起车祸，撞死两人，司机肇事逃逸。交通支队已将这起车祸列为恶性事故，需要警察正式参与帮忙。他挂上电话后想了想局长不久前的话，又觉得跟这事没什么关系，不会“辜负他爸的希望”，就没叫醒一旁睡着了的同事，自己一个人出了现场。    两个星期后的今天，YB依然能够记起在那潮湿的柏油路上，横卧着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的排列姿势。一辆自行车已经完全报废，看不出原来轮胎的形状。一滩污浊的血泛着猩臭。他在不知觉中忘记了职业的要求，竟然恶心起来。他走到一边，草草记下目击者背出的车号：APY1999，便马上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YB被邀请与局长共进晚餐（局长是他爸爸的老同学）。同席的几位客人身份都不一般，YB叫不上来他们的名字和官衔。那晚他饕餮大醉，在饭局快结束时自己走出了酒店大堂，边唱着没调儿的歌边揉着眼睛。一辆华丽得招摇过世的汽车停在门口，几个小孩子争着跟它合影。闪光灯打在车牌上时“刷”得一下，在YB还没看清楚之前就迷惑住了他的视线。    一九九四年秋天的这个YB没有穿警服。他在吃完一顿大餐后主动要求调到后勤部门工作，局长爽快地答应了。他最后一次领到了作为一线警察那微薄的工资，和第一笔罕见的不菲奖金。他走在这个闷热的下午，渴望能马上下场雨，洗刷掉脑子里那混着血腥恶臭的海鲜味儿。    他此时站在广场西侧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的阴影里，仰望塔尖。不知是因为那没被遮挡住的太阳太明亮还是其他什么，眼睛又被液体迷惑住了。  （少妇）今天有些特殊，这是JA两星期来第一次摘掉氧气管，走到街上。只是这空气不那么新鲜，它太热并且太过混浊，让所有盼望再次正常呼吸的人们顿感失望。当然这里边不包括JA——她不记得什么叫作失望。她的步伐拖沓、头发披散在额前、双手捂着腰间，似乎毫不在意被怀疑那里是否藏了一把手枪。JA的丈夫离开她差不多有两年了。这期间这个男人再没回来看过她和她的女儿——他们曾经的结晶。他与一个外国女人结婚后去澳大利亚当农场主了。从离婚到最近的那件事发生之前，JA对此都毫不在乎，现在也是如此。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去想那个男人。她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何况，一九九四年这个秋天下午的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该想些什么事。”JA那幅大脑空空如也、走在路上的架势，让人看了觉得她的怀里一定藏了一把手枪。两个星期前，JA失去了她的女儿，一个刚满7岁的小姑娘。而在那不久前，她的门牙因为淘气被磕掉了一块，为此JA还痛斥过她一通。JA想到这里，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路上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她的动作。他们正忙着东奔西走。广场上有一些外地来的观光客，他们的镜头聚焦、定格、闪动时，都没有不小心而把JA也装进去。一些羽毛发灰的鸽子在广场的地面上留下粪便，然后扑哧一下就飞走了。JA没再去过女儿才读到二年级的学校，那是她的伤心之地。从昏厥到今天中午出院，她只想出该来广场东侧的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这里走走。而她没回忆起来的是，这确是她和她女儿的父亲、她曾经的丈夫第一次约会的地方。JA的手腕上还戴着原来随时准备给女儿那因为淘气而披散下来的头发梳成一条辫子的红皮筋儿。她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她突然看到这里，就又默声地哭了起来。脏鸽子还在天上飞，偶有几只落在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的瓦片上，咕咕地叫着、望着悲哀的人们。 （残兵）曾经的士兵、如今享有空泛的“二级战士”称号的IZ的右臂日久天长地自然垂下，即使正步行进时都不会显出摆动的幅度。他是在建国后的一场唇亡齿寒的战斗中失去它的。唇亡齿寒这个词，是IZ的老婆为这场她们那代人亲身经历过的战争所下的定义。有个没什么文化的朋友就这个词的意思请教过她，这个当时正在做饭的小学老师回答道：“就是说，把一个人的嘴唇掀掉了，他的牙齿也会冷。”随后他又补了一句：“那么，如果把一个人的牙齿也打掉了呢？”朋友无语。“游游行、示示威罢了。”女人笑着自答道。这是两个星期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前，IZ家生活的真实写照。因为IZ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除了政府定期微薄的补贴之外，家里的收入只有他老婆那两千元的工资，两口子的生活过得很简朴。但因为没有孩子，倒也自得其乐，足以过活。不幸的是，战争之后的几十年里一向沉默寡言的IZ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失去了他的妻子，他的生活支柱。他在这个城市里几乎再没有什么亲人，活不下去了。更为不幸的是，在节哀顺便的道语声中，IZ被各个社会福利组织搪塞出门，甚至包括他连着去过三回的交通支队和警察局。在一九九四年秋天的这个下午，他终于绝望地感到自己正无处可走，无药可寻。最后他来到这个国家为了纪念那场唇亡齿寒的战争而树立起一座纪念碑的广场上，试图在人群中熬过饥碌碌和难耐的寂寞时光。他来到广场西侧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门口的台阶上，慢慢蹲下、左手扶着地面，终于坐了下来。IZ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止是现在。刚才路过那些乞丐的时候，他觉得他的末日就要到了。他真想晚上回去，把那些战斗勋章吞下去自杀——罢了。 （所有人）我走在广场上，快要把它穿过。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的阴影里是那么清爽，让我快要忘记它之外的闷热。我停在那里，环顾左右。所有或胖或瘦的人们、所有或高或矮的人们、所有存在和不存在的人们。我突然看到了所有人，不再是电线杆，转而成为一张张哭泣着或叹息着的脸，连同那些闪动着卡卡作响的镜头们一起，汇入了这个特定的时间。我从没料想到我竟会看到如此多悲哀的人们。在身后，一个警察跪在诺斯特拉丹姆斯教堂牧师的脚下，哭泣着请求他的宽恕。我便想要起身离开，哪怕走到闷热之中。牧师说，你的话语令我主生畏，却又无法不对你施以怜悯之情。撞人的不是你，逃逸的不是你，包庇的不是你，而你同样该为那无辜的死者忏悔。否则7月4日的火湖将无法容你离开。而我则继续向前走着。7月4日的火湖，我想。人们哭着、呻吟着，寻找一个能被唤做家的地方。寻找一片干燥的土地晒晾他们的潮湿之骨，却不以天使或魔鬼中一方之处为己所藏。我看到一个女人，她正披头散发、目光滞懈。她从腰间抽出手枪、举到额处。她甚至没有迟疑、没有瞄准、没有犹豫。她的枪响时激起所有鸽子同时在阴霾天空中展翅飞翔。她像一个熟练的刽子手或者一个熟练的死刑犯一样在广场中央留下巨大的血迹一滩。她丢失了她的女儿，而杀人的APL1999牌照被挂在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车上，此时正驶过广场前端的纪念碑旁。在那里有一个曾经的战士，一个今天的废人，正努力汇集起他所有的精力、拼命把视线粘掷在那转动着的银色轮盘之上。一个少了一支胳膊的士兵，看见自己正在那凸出的轮盘中旋转着，就好像那将他的生命碾压过的车轮已重整颜面，羞辱着这位虚无的守卫者。他的教师妻子在护送学生回家的一个晚上被一辆车撞得紧贴在路面上，就像他生命中某些已经附着很久、永远也撕不去的羞辱一样，紧紧地贴在那里。即使肇事车的轮胎印记都不复存在，他依然能看到那晚的痕迹。 突然就下起雨了，我感到有些冷。滴落在脸上的晶体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悲剧演员，在广场上动情地走下去。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观众。每个人都在为这世界表演。我想到，我们都是最合格的演员，而剧本就是诺斯特拉丹姆斯的经书。我们在莫名中执行着最不可能的任务。终于把它实现为可能。身上的淤血使我突然想念我的母亲。我想听她对我说话：不要绝望，我的孩子，再没什么可怕。我看到她了。蓝衣女孩。她正站在广场对面的街角，一家冷饮店的橱窗旁。她的表情紧张却没有烦躁。电线杆们消失了，天空中没有天线，只有最后几只忙着归家的鸽子。雨水先顺着店外的遮阳棚、又顺着她的头发滑落下来，我甚至看到了她的颤抖，她呼出的哈气。我望着她，她闪动着睫毛，冲着身旁一个拉着妈妈手的小男孩微笑。我们只有五年，我对自己说。于是我走上前。 </div><img alt="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src="http://forum.16388.net/attachments/soilder%20with%20a%20broken%20arm_pSdyyEXTTNJF.jpg" border="0" style="CURSOR: pointer;"/></div>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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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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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图文并茂的小说也归放在一起了。从博尔赫斯身上扯下一片衣料是做不了一件衣服的。你的这些小说，我不能说非常差，但它们在文学层面上不能算“好”。里面有太多的熟悉的“俗语”，“一九九四年的秋天，我站在我的阳台上，终于丢掉了我的工作”这种句式已经很流行、甚至要退出流行舞台了，类似的情况有很多，我觉得，这些小说，你的“使用”工作做得比较好，这意思就是你能比较好地利用别人浇筑的预制板，但你还没有自己浇筑预制板。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用预制板搭建的建筑也没有呈现自己的独创性的东西，那么，我肯定会不客气地说一声：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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