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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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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p></p><p align="center">一</p><p align="left">1976年,在一个冷得出奇的早晨,母亲将我生了出来。结果嘤嘤哭泣的人是她,不是我。不是我不哭,是我哭不出来,太冷了。母亲把我扔在地板上不管不顾,她无奈地想冻死我。可是,隔着篱笆隔壁的阿婆推门进来,她拿了一件棉袄将我裹起来。五分钟后,我开始啼哭不止。一直没有吭声的裹脚奶奶才从后面那张床上爬起来,象征性地给我滴了几滴开水。我拼命吸吮,以为奶奶的食指就是母亲的乳房。阿婆将我放到母亲的怀抱里,拍拍她湿润的脸,叹了口气回去了。<br/>我很幸运的存活下来,据阿婆说我婴儿时代乖得出奇,一颗炒熟的碗豆都可以吸吮半天。可能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明白我是多余的。我已经有两个姐姐了。<br/>两年后,母亲生了一个妹妹。妹妹没有我这么幸运,她死于敌敌畏。这是多年以后,奶奶在一次咬牙切齿中抖出来的,她说早知道当初就毒死你!她的眼神就好象要捏死一个蚂蚁或摁死一只跳蚤似的狠绝。我真的不明白,我只是偷了她床底下的两分钱,买了一只米管解馋而已。为什么她就似乎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非得让我的母亲满村的追着我打。害得我差点掉进一口枯井里。<br/>四年后,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黎明的曙光,什么叫作慈祥的笑容。看着父亲欣喜若狂的托着弟弟的小屁股,看着那根小鸡鸡大叫:孩子他妈,是个男孩,是个男孩。我好奇,更多的是幸福。我站在母亲的床沿,看着母亲吃着香喷喷的白米饭,配着姜酒鸡蛋。我第一次表现出对美味佳肴的本能的吞咽,母亲看看我,剩了一小拨米饭和一小块鸡蛋给我。我发誓,这是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吃到的最好的白米饭,和最好的姜酒鸡蛋。从此,我不可遏止的爱上了姜酒味道。<br/></p><p align="left">二</p><p>我居住的地方叫大岙,有山有海,还有很多俊男靓女。我的家住在学校旁边,有三家左邻,三家右舍。我家也是右舍中的一舍,父亲是个渔民,也是个农民。母亲是个家庭主妇,也是个养猪能手。我呢,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经常会咳嗽,直咳到前胸贴后背,母亲就带着我去卫生所打针。每次打针,我就哭得死去活来。<br/>左邻都是有钱的人,第一间的男主人在镇里当书记;第二间的男主人在区上的信用社里当社长;第三间也就连着我的那间男主人,在外面做生意。<br/>右舍都是没钱的人,第一间的男主人是个喜欢酗酒的暴躁的男人,是渔民;第二间的男主人也是渔民,是个聪明的人,可惜早死了,所以阿婆没有男人。但阿婆生了四个男孩,两个女儿;第三间的男主人是个勤劳但暴躁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br/></p><p>三</p><p>我没见过爷爷,妈妈说爷爷在我大姐出生后就死了,爷爷是个瞎子。在我爸爸九岁的时候被石灰子掉进去没有钱医治而瞎掉的,据说爷爷是个眼明手巧的人,能补得一手好网。这可是一门好技术,一天可以赚好几块钱呢。幸运的大伯继承了衣钵!我只是不明白大伯为何要这样排挤父亲,后来才知道奶奶是被大爷爷活活地卖给我爷爷的,一百个铜板还他一次赌博债。当然,爷爷也算是赚了,奶奶是怀着姑姑之后才生了我爸爸,只有我父亲才是姓安的。整个村子里只有一户是姓着安的,父亲是孤独的,大伯嚣张的姓着陈。他的宗族观念使他完全忘了他同母异父的兄弟。并理所当然的认为奶奶是要父亲来抚养的。母亲并没有因此怠慢奶奶,每一次给奶奶打饭,都是在她的碗底放一些白米饭,再在上面盖一些番薯饭。这使我很不舒服,大概奶奶也觉得受之有愧,否则不会每次眼神都有点躲闪。但母亲说,奶奶是个老实人,如果我们家人都不尊重她,谁会看得起她。而且舅公也没有亏待我们,有好吃的总往我们家送。舅公是村上姓虞的大姓人家,而且为人耿直,一直像个保护伞似的给父亲屁荫。可惜,后来舅公在奶奶去世之前就去世了。<br/>我没见过比父亲更坚强的男人,他可以挑着一百斤重的东西步行八百里。只为了赚回一块钱。一块钱,足以让我们家衣食无忧了。九岁开始,父亲肩负重任,他靠捡臭鱼养活一大家子。稍微大一点,他就开始靠卖苦力来获取报酬。对于书本这种东西,父亲大概连想的欲望都被剥夺了。<br/>在母亲之前,父亲曾娶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一次捉奸在床后,父亲把她休了。父亲说,漂亮的女人都是喜欢享受的。后来外公把母亲嫁给父亲的理由是,这小伙子勤劳能干,四起不犯,(吃喝嫖赌)可靠。母亲在孩提时代一身是病,像个药罐子。嫁给父亲后,干起活来那个利索劲一点也不输给右舍中的任何一个女主人。但是,母亲长得不好看。所以,我们姐妹都长得差强人意,尤其是我。<br/></p><p>四</p><p>九岁了,母亲送我去上学。可是,很快,我就被一个同学的凶狠吓哭了,她居然坐在我后面猛扯我的头发,我愤怒地回头,她就变态的笑。我永远记得她的名字,她叫玉梅。而且,她还煽风点火的告诉别人,我有肺病,不让任何同学与我同桌。其实,我只是咳嗽了几声。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卑鄙与她的年龄居然可以毫无瓜葛。她在我的恶梦里呆了两年后,才渐渐远离。原因是她的成绩总是跟零蛋挂钩,二年级就退学了。<br/>虽然身体不好,可我的成绩却出奇得好。由于不长个子,二年级的时候我由最后排升至第二排。对知识的渴求让我开始感觉幸福,而100分的考卷充分说明了我的幸福有多么的真实。可是这种真实,却没来由的遭到了奶奶的攻击。作为贫穷家庭的女孩子,我们本应上山劈柴,下海捕鱼。可是我们三姐妹除了在家里拼命的织网,个个都不用出去晒太阳,吹海风,个个都长得白白嫩嫩。尤其是我,牛奶一样的皮肤,一点都看不出是穷人家的孩子。奶奶对我的奖状深恶痛绝,她说又不能当饭吃。并对一向孝顺的母亲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母亲对教育这方面竟然这么纵容我们?我们三个姐妹,个个都读到初中毕业。那年月,不容易啊。<br/>但是,我没有感激过母亲。如果我生在另一个家庭里,我想,凭我的成绩,至少能大学毕业。不会象现在一样,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家庭主妇。<br/>我常常想,假若母亲能够温柔一点,对我,象对父亲或弟弟那样的温柔。那我的童年也许就不会那样的多灾多难。可是,母亲在白天繁重的忙碌下,连吃饭都是恶狠狠的。我没有想过要母亲给我穿什么新衣服,像左舍的女儿那样美丽如蝴蝶;也没有想过让她给我吃番薯饭以外的东西,比如,那看看就让人流口水的红糖年糕,像左舍的孙子叼在嘴巴里吃进去呼噜呼噜响。我真的没有想过,我只是想母亲能对我慈祥的说话,我不能在奶奶身上得到,也不能在父亲身上得到,可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连你也不肯给我呢?虽然那样的笑容,你留给了年幼的弟弟。可是,分一点给我,会让你如此艰难吗?慈祥这两个字,被我尘封了。直到我嫁给胡家驹,遇见胡家驹的奶奶,她对我的好,重温了我对奶奶的渴望,也开启了我对慈祥的向往。<br/></p><p>五</p><p>爱上蓝天和白云,爱上大海和沙滩,是在二年级之后的事情了。跟我的同桌月姑套着一个篮子,篮子内放着一个碗,再拿着一根打牧蛎用的十字螺旋转。那一天我们出发了,到达海滩的时候,我几乎兴奋得傻掉了。从来不知道,我的世界之外,还有这样一片乐土。那时候的海滩,随便搬一块石头,上面都长满了牡蛎,扁的,立的,弧形的,勾形的。螺旋转轻轻一转,一颗完好无缺的牧蛎饱含着碧绿的肉片,随着大拇指的轻轻一推,跳进了碗里。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海潮欢呼着一路追来,夕阳的半个笑脸笑盈盈地跃进远处的海里,我们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小小的瓷碗里是满满的牧蛎,篮子里却是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海螺。第一次知道,劳动原来可以如此快乐。<br/>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放学都要去挖牧蛎。一碗牧蛎虽然不值钱,可是放上一个鸡蛋,就是我们全家的一顿美味佳肴了,各种各样的海螺则成为我们额外的零食。这是父亲除了织网外唯一不干涉我的娱乐,当然在他看来,这是一项劳动,至少比织网要辛苦的劳动。看看我满手被牧蛎壳割掉的口子就知道了,尽管有点疼,可我不在意,旧伤去了,新伤又来。心灵的快乐掩盖了这肉体上的一点疼痛。<br/></p><p>六</p><p>三年级开始,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永远是帮别人做一件好事,主题中心是向雷锋学习。分成三个段落。比如,在上学的路上,你碰到一个老爷爷挑着一担菜,你帮忙挑。然后老爷爷说谢谢你,你很高兴的说不用谢。<br/>我总觉着别扭。老师在教我们撒谎的时候,没教我们如何去做人。所以文章写起来整个班里五十个人如出一辙,我纳闷,不可能同一天之内学校附近就有五十个老爷爷挑着五十担白菜吧。而且,现实生活中,老师并没有如书本中的范文一样在滂沱大雨中把哪个学生送回家,自己淋到感冒了。这篇文章是我在一本作文选上看到的,期中考试乡里的老师出了这样的作文题。我就套进去了,换了本学校的地址和班主任的名字。这以后,我看见老师就心虚。他看见我却比之前亲切多了,我琢磨着跟对那个村长的女儿的态度相差不远。<br/>我不爱笑,在我一次照镜子发现自己是暴牙妹的时候,我特别的自卑。那年头流行小嘴巴,薄嘴唇,大眼睛小鼻子。可是,我全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过,二十年后,我可以跟舒淇相提媲美,我也会成为性感而自信的女人。<br/>但是,我的独来独往终于惹恼了一个男生。那个在我看来如同痞子但长得酷酷的男生,他姓高,在一次发作业本的时候,当我面无表情的走过他的时候。他觉得我在歧视他,他在背后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她,嘴巴噘得跟猪八戒似的。我倏然回头,他哈哈大笑,全班跟着哄然大笑。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多么的孤立无援。<br/>尽管学校离我家那么近,我还是害怕去学校。我总是等到早晨的铃声响起,才拼命的跑向学校。在放学铃声响好的一瞬间冲回家去。我是那么那么害怕他们叫我猪八戒,这个可怕的绰号让我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我童年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快乐被夺得一干二净。<br/></p><p>七</p><p>每年七月二十五,地方上就抬佛,做戏,以此来表达对奇天大圣的无比崇拜。奇天大圣就住在我们的头沙滩上,头沙滩上有一个庄严热闹的庙,庙里住着孙悟空。我无限感激孙行者,是他给我们地方带来了快乐,带来了露天戏剧。九岁的时候我就可以爬在人家的窗户上看得津津有味,我迷恋那种琐呐与二胡齐齐奏响的迂回曲折,更陶醉于那种如痴如泣悲恨交加的控诉。<br/>我迷上了戏剧,准确的说,我迷上了越剧。<br/>父亲在狠狠揍我的时候,我以愤怒的姿势对着他,就像刘胡兰英勇就义一样,父亲想驯服我简直是不可能。母亲在旁边添油加醋,阿秋,你就跟你爸认一个错吧,否则你会被打死的。我不吭声,我不认为我躲在蚊帐里唱越剧有什么错。这只是表示我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爱恨交加。而且,如果你用心听,其实你会知道我的嗓音有多么的圆润,我的感情有多么丰富,丝毫不逊于露天台上的戏子。我理解父亲,他觉得我是在丢人现眼。唱戏是一种下贱的职业,漂泊不定。他害怕我有一天会跟戏子一样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事实上,从学校里出来以后,我就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那时候,我已经不会唱戏了。对越剧的爱好也因为生活的困顿而渐渐麻木直至消失。<br/></p><p>八</p><p>我对班主任老师的最后一点敬意,那点因为他是老师的敬意在一个秋天的午后被恨替代了。那天,我在课桌里聚精会神的看着书,全身的血液快要凝固的时候,他让我起来分段落,我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跟我挨在一起的邻组男孩“赫”的笑起来,老师,她在看小说。我惊慌失措,老师用他的鼠目阴冷的看着我,用力的抽出我抽屉里的《霍元甲》,那么厚,他却象捏一只蚂蚁。他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这么大,居然就看爱情小说,真是不知羞耻。刹那间,我的血快要溶化,我愤怒的说,这不是爱情小说,请你还给我。大家面面相觑,老师恼羞成怒,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打架斗殴样样都会。你以为你是女侠吗。气氛僵在那里,我抓起书包夺门而出。被迎面而来的中年人撞了个趔趄,还没下课呢,你怎么就回去了?他看着我狼藉的泪痕,问我原委。我摇头,又点头。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他拍拍我的脑袋瓜,说这么点芝麻绿豆点小事就值得你逃学啊,我送你回去。我站着不动,我要我的《霍元甲》,那书是我从同学那借的,我发着抖,他说会完壁归赵的。当他把我送回来的时候,班主任正在翻看着我的《霍元甲》,看见我身后的男人有点惊讶,笑着说您好。男人说,我刚才看见这孩子坐在楼梯口哭,问她是哪个班级的,她就说是四(2)班的,我就把她送回来了。对了,你手上的这本书,书店里很难买到的,是一本教育孩子的好书。我想带回家看看,你不会不给面子吧?班主任讪笑着说,那当然没问题。<br/>那一节课我上得很安心。虽然我不知道这男人是教哪个班级的,但我知道他是我当社长的左舍的好朋友,他姓周,他们经常坐在我们的院子里聊唐朝三国。我对他崇拜的不得了。<br/>那本书后来没过几天他就还给我了。还问我,你觉得霍元甲死得其所吗?我眨巴着眼睛说,如果他能再聪明一点,就不会死,因为他的宅心仁厚,结果他死在自己徒弟的慢性药物里。<br/>他赞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br/>五年级的时候,我成了周先生的得意门生。虽然他满口的黑牙,虽然他嗜烟成性。可他为人是非分明,见不得半点不公正。所以他的学生们对他敬畏有加,也就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的叫我猪八戒。他那天马行空的教育方法影响了我一生。<br/>叫我至今也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就这样悄悄的走了。他于我,就如同一首诗里写的“轻轻的我来了,正如我轻轻的走,我挥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虽然他只教了我一年,我们的相识也只有一年。可他留给我的记忆却是唯一的,永远的,连同痛,一同镶进我的心底。<br/></p><p>九</p><p>左舍二发生了不幸的事,他那美丽如花的女儿化蝶飞走了,他那娇弱的太太嚎啕不止,而那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因为姐姐的离去紧紧闭着嘴唇,平时能言会道的他沉默得像一只牛。我看过他在众目睽睽的台上读鲁迅的《三味书屋》,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位名叫庆辙的男孩后来考上了浙江大学医学系。<br/>左舍三的男主人得了肝癌,在全家的哭天抢地中撒手人寰。<br/>唯独这个令我讨厌的左舍一,财丁两旺,欣欣向荣!<br/>再说说右邻吧,右邻一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一直很同情右邻大伯,他喜欢喝酒,但他并不坏。可也因为酗酒,他总是对妻子大打出手,人们把他看作疯子。叫我匪夷所思的是,四个儿子全部吸收了他这一优良传统,个个都喜欢酒后打老婆,直打得她们鼻青脸肿。有一次叫国宝的三儿子居然把老婆揍得两眼成为青色灯笼,恐怖得要命。我对这有暴力倾向的一家男人对女人的蹂躏感到愤怒不已,却也无奈不已。这种男人,害得女人没有尊严不说,还害得孩子自卑内向。<br/>右邻二,可能是因为阿婆的教导有方,或者是父亲的早逝吧。他们四个兄弟两个姐妹,个个都凭着勤劳的双手,娶回贤慧的老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阿婆儿孙满堂全家平安,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下的老头了。<br/>说说左舍一吧,左舍一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大儿子叫叶华,在卫生室里做医生,为人正直,特别对穷人,天生有一种怜悯。对他,我一直说不出的喜欢。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也会跟他父亲一样死于肝癌,在去年。听说才四十九岁。他的儿子都在日本留学了呢。从他们迁居去龙港后,我一直缅怀叶华大哥。有一种人,叫你想起他,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温暖。叶华大哥给了我温暖,是的,从小,我就这样叫他。每次我拿着奖状从他家门经过时,他就说这孩子好好培养就会有出息的。<br/>总的来说,大家倒处得相安无事。只不过,自古以来,穷富之间的悬殊,总有一些故事发生的。只是,让你猜不透的是,穷人与穷人之间的矛盾,富人与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惊心动魄的。<br/>先说右邻二的阿婆与左舍一的阿婆吧。如果说右邻二阿婆是一头犀牛,左舍一阿婆就是一只野狼。房子与房子之间虽说已砌了砖头,但楼上是隔着木板的。家里要有个动静,还是一清二楚的。<br/></p><p>十</p><p>干燥的秋天,有干草的地方容易着火。山上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着火。我通常都躺在那张矮墩墩的木板床上,木板床靠着左舍一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比五分币还大的洞,用塑料纸钉住。这使我遐想万千,要是能撕开这张塑料纸,就能看见左舍一的小儿子和小媳妇在干吗了。有时候经常听到他们的嬉闹声,那种暧昧的压抑的声音。这让我控制不住的好奇。<br/>有一天,百无聊赖的我看到一枚针,突发奇想。用针挑破不是很方便吗?我对自己的聪明赞不绝口,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掉那块障碍物时,不禁大失所望,居然是一排家具柜子。我顿时气急败坏,找了一根火柴,胆大包天的将它点燃,然后毫不犹豫的扔进那个紧挨着柜子的洞口。看着渐渐变黑的木柜,我有莫大的快感。当然,一根小火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若无其事的下楼去,去找同伴们玩别的项目去了。<br/>中午时分,我在卫生所门口鼓足所有的力气吹着“气球”玩,(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避孕套)许多大人对看着我眼光不可思议的诡密,我更加卖力的吹,我以为他们是欣赏我的表演能力。母亲象是天塌地陷似的神情把我震呆了,她不由分说,就左右开弓掌我的嘴巴。很多人象看戏剧一样的看着我们,那表情除麻木不仁外,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母亲全然不顾我的自尊,她象是忘了全世界一样的掐我,拧我。开始,我充满屈辱的反抗。继而,用仇视的眼光看着她。每次到了忍耐的极限时,我都象一只没刺的刺猬,放弃徒劳的挣扎。左舍一的阿婆慢悠悠的“跑”过来,她一把扯开母亲手上欲要我朝上滚落的扁担,说,算了,算了,让她下次别乱来就是了。母亲似乎是受了奇耻大辱,她推着我往后门走进去。她说,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露出一脸的无辜,倔强地说,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差一点把人家的家给烧了你知道吗?母亲声色俱厉,那神情象是我即将被押赴刑场一样可怕。我还是不松口,心里恨死了左舍一的婆婆。那时候以我的理解,坚持认为我没有闯下什么祸。只是她夸大其辞,让我受到不应有的惩罚罢了。母亲的扁担不偏不移的落在我瘦小的背上,我顿时一颗豆大的汗滚下来,我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蹲了下去,休克过去。<br/>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过去了两个月。<br/></p><p>十一</p><p>我家后面有一个大操场,操场上有一个四方型的戏台。除了一年一度的露天戏剧和偶尔的露天电影,基本上都是一些情人偷偷摸摸约会的场所。可是在我十岁那年,却在戏台后建起了电影院。我从院子里一走出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工人们挥汗如雨的在搬运,刚开始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在建电影院,那时候我对电影院也没什么概念,我甚至对录音机也没什么概念,我能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是从学校广播里传来的歌声,当我第一次听到《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时,我简直痴了。那种行云流水的乐律几乎让我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跳舞,就连我的毛孔也竖起来。仿佛是前世今生的相识,我迷上了音乐。<br/>电影院建好后大放鞭炮,热闹的气氛不亚于过年。我跟在很多孩子的屁股后面,莫名其妙的兴奋着。我清楚记得电影院建成上映的第一部电影叫《少林寺》,我是扯着大姐朋友的衣角混进去的。票是一毛五分一张,可以附带一个孩子。我长得瘦小,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孩子。电影院里静得只有播放器的声音,当我看到少林方丈焚火自尽的时候,我义愤填胸,悲伤得热泪盈眶。<br/>有一天,母亲在吃饭的时候,细声对我说:隔壁的阿婆昨天跟我说了,她家的那个柜子位置刚好跟电影院的地土不合,电影院那块地里有很多冤魂,刚好碰到了一个冤魂的骨头,所以那天就烧了起来,还好及时发现,才免去灾祸。她男人已经去找电影院的头人理论去了。提起这事,我就愤怒,就问:怎么又这样说了?是昨天去灵溪一名有名的巫师那里算过来的,母亲说。我冷嘲热讽地说,现在你知道了?你当时这么仁慈,都没把我打死。妈妈低下了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对我有愧。其实我心里却在想,真是迷信愚蠢。虽然我很小,但我从来不相信有鬼。很多女同学娇气得要命,不敢走夜路,更不敢走偏僻的夜路。可我,从来不信邪。我喜欢一个人走路,在偏僻的路上慢慢的走,然后嘴里说,鬼啊,你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因为很多同学都说看过无头鬼,我为自己感到难过,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连鬼都怕我吗?还有,我讨厌电灯,每次睡觉前我都喜欢在黑夜里脱去衣服就寝。我喜欢在黑夜里想象一切事物的扑朔迷离。我甚至想象我是杜牧,那时候我已经试着写七律诗。虽然我对于押韵平仄一无所知,但我就是喜欢在自己面前卖弄自己。<br/>我经常在人潮晃动的电影院前混水摸鱼,我用一毛钱换成十张一分纸币,然后在人最多的时候很牛气的说:我要补票。因为小孩子通常是半票。然后在他们还没看清楚之前我就象泥鳅一样溜了进去,其实他们最多只拿到三分钱。座无虚席的时候我通常站在走廊上,瞄着宽荧幕的白布,我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第一次看《战友》时,我为男主角的命运哭泣,更为那个不平的时代感到愤慨。当我看到影片结束前,两个穿白衣服的士兵把他的手铐起来的时候,他眼神里的茫然和绝望让我小小的心灵开始颤抖。悲壮的男中音在影片中响起,歌词令人肝肠寸断.......<br/>除了电影外,我最爱的就是露天戏剧。与电影相比,露天戏剧更多的是热闹,因为家里会来了好多亲戚,只要她们一来,我至少可以吃到一点好吃的残羹剩汤,那就是点心。那个年代,除了正月里,闻不到这样香气溢人的味道,更别谈沾嘴了。<br/>露天戏剧,通常是鸥剧剧团,是一群来自平阳腾蛟的讲温州话的戏子,多半是女人演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只喜欢女人演的男主角,因为只有女人演的男人才显得风流倜傥风姿绰约委婉动人。我最喜欢看的剧情就是东宫娘娘被西宫娘娘虐待,带着皇子逃难,然后有一天苦尽甘来,重享荣华富贵等等脍炙人口的唱腔唱词。比如《狸猫换太子》,我是百看不厌。总之百姓们喜欢好人有好报大团圆结局。但也有例外的,那就是《莫愁女》,当然这是我从电影上看到的——<br/>当我看到莫愁女的眼睛时,我顿时着迷。出身富贵人家的莫愁因家道败落,家破人亡被宰相府第收为丫环,她从小善良而忧郁。直到有一天遇到一名贵公子,贵公子对她一见钟情。然而他正是宰相女儿的口中肉,被皇上亲赐联姻....当公子因相思成疾时,狠毒的宰相千金暗中收买名医,让他告诉莫愁公子的痼疾非她的眼睛无药可医。可怜的名医慑于她的淫威和歹毒,被迫开下处方。善良的莫愁信以为真,亲自挖出双目,当宰相之女桃代李疆瞒天过海与公子成婚之时,公子知道了一切真相,当他循着河边跌跌撞撞的找莫愁时,莫愁以为心上人欺骗了她,已投河自尽.....随之“扑咚”一声公子也跳下了冰冷的河中。我的心被整个画面罩得几乎窒息。我的悲伤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仿佛回到了亘古时代,我化作了一股轻烟,纵游于历史皓渺无波的长空中,久久盘旋,久久分不清我从哪里来,又要从哪里归去。<br/></p><p>十二</p><p>我爱上了拾荒,在人终曲散露天戏的第二天凌晨。我拿着家里唯一的电器手电筒,象一只猫蹑手蹑脚的走出院子,直奔目的地。我希望我是全世界第一个到现场的拾荒者,因为只有第一,才有可能有丰硕的收获。整个操场上除了露珠的流动,没有一丁点声音,天空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怀着莫大的幸福搜寻尽可能遇到的“猎物”,一包未吃完的瓜子,或者一个黑色的窄发夹,一两个分币。我继续一毫米一毫米的移动,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当我看到那张工农兵的时候,我没有愣一秒钟,就把沾满露珠的它塞进裤腰袋里。怀着巨大的惊喜,不动声色的继续寻觅。人多了起来,一个,两个,都是四周一些熟识的同龄陌生人,她们问我,你捡到什么没有?我给她们看手中的瓜仔和发夹,面无表情的移动我灵活的臀部,天,居然还让我看到一张五毛的红色纸币。我趁人不注意,揣进了衣兜里。看看太阳朦胧的脸,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家了。我装作一无所获的样子,回到了家里。两个姐姐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她们说有没有搞错,现在才五点钟,你到哪去了。我神秘兮兮的凑到母亲的床前,把那张工农兵平平整整的捏了出来,母亲顿时睡意全无。十块钱啊,那个年头一个月的米钱了。两个姐姐对我的勤劳高尚表示无比尊崇,她们表示从明天开始她们也要去拾荒。当然,第二天,她们照样睡她们的大觉,我照样我的拾荒之旅。<br/>左舍一阿婆的小媳妇过来问,你们家阿秋昨天捡到什么宝贝了?母亲小心翼翼地说,她就是捡了一些吃的,小孩子就这样大惊小怪。这个女人半信半疑的回屋去了。<br/></p><p>十三</p><p>我开始喜欢一个人,非常喜欢。我喜欢他女性化的脸庞,喜欢他骄傲的笑容。他就坐在我的前排,他叫小午,他会唱一口好听的歌曲,比如刚刚流行过来的《粉红色的回忆》,比如《信天游》,都唱得声情并茂。尽管他很少露出笑容,可我就是想象着与他聊天时的意犹未尽,想象着跟他谈我的理想。我穿着小舅舅从上海运输带回来的一件的确凉衣服,招摇的从同学们前面走过。这是我第一次穿如此漂亮的衣服,胸前绣着两盏宝莲灯,那款式绝对是整个学校里独一无二的。大姐还心血来潮的给我梳了两条辫子,丑小鸭一下子脱胎换骨。一些女同学用嫉妒的眼光看我,我孰视无睹。对着镜子,我第一次发现我白皙的皮肤简直是无人比拟,我的眼睛也有一点点丹凤眼的迹象,这是我二姐的一位同学说的。可不是我瞎编的。嘿嘿,可惜后来,因为对诸多小说书的嗜好,把这双眼睛给毁了,我不得不挂起了满大街正在流行的眼镜,据说那是知识分子的象征。等若干年后我摘掉眼镜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呆滞得象个白痴。<br/>五年级的时候,我跟小午莫名其妙地起了冲突,坐第一组的他,一定要把桌子往后挪,然后背部顶着我的桌子,让我无法安心写字。面对他的挑衅,我忍无可忍了,我说你能不能别象跳蚤一样乱动。旁边的小珠扑嗤笑出声来,就是她这个细微的面部表情激怒了小午,他说就这样,你怎么了猪八戒!我的血一下子冲上来,你别欺人太甚!他大概是被我愤怒的气焰慑住了,说,是你惹我的。我的眼泪籁籁流下来,没想到我的暗恋还没开始,就夭折了。从此,我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br/></p><p>十四</p><p>父亲开始以捕蟹为生,我呢,以剥蟹为乐。我整夜整夜的守在码头上,跟许多男生一样拿着蟹匙争先恐后的跟着渔民后面,等着他们呼啦呼啦的把两大筐连着渔网的螃蟹放下来,我开始剥蟹,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我剥得飞快。一个螃蟹一分钱, 这对我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收入哦。想着可以拿着这些零钱去买我喜欢吃的米管和瓜仔,我的脸上就能露出全世界最甜美的笑容。<br/>那几年,螃蟹多得数不胜数。两三毛一斤,一个渔民二十四小时之内能捕到两三百斤。这对那时整天为温饱操心的村民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很长时间内,我都特别盼望冬天的来临。尽管冬天是如此的寒冷,当我伸出手到小溪里洗衣服,就好象被蛇咬啮般的蚀骨冷。但我还是盼望着冬天早点来临,晚点离去。一个冬天下来,在不影响学业和家务活的情况下,我能攒下十几块钱。当然,无一例外我都上缴了国库——母亲的口袋。她的理由是:你吃的是谁?是谁一把尿一把屎把你拉扯大的。我噘着嘴说,从一年级开始,每个学期的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吃饭,能吃得了多少,又没有吃好的。母亲就嚷嚷,你说什么,你爸从大岙挑粗工到矾山去一百斤重,那些赚来的钱都让小狗给吃了啊?学费你当然要自己攒,要不然你爸早让你回家养猪啦。我吓得拼命跑了,没有人比我更厌恶养猪,我讨厌养猪的邋遢和臭不可熏。<br/></p><p>十五</p><p>奶奶被大伯父“接”走了,她生了病,生命垂危。大伯父说,她死了应该跟他父亲同穴,她是他父亲的原配夫人。父样愤怒得几天吃不下饭,母亲陪着流泪。奶奶懦弱,她怕大伯父会欺负无依无靠的父亲,所以临走之前没有说一句话。但从她饱含泪水的眼眶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家是多么的不舍。父亲去找过舅公的子孙,可是没有了舅公,谁也不愿意为我们作主,公道这个词有时候显得苍白而可笑。奶奶被接到了大爷爷那里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好吃好睡长达三年。让我们家无限感慨的是大伯父在争走奶奶的半年后,竟死于胃癌,这世界似乎又是有点公平的。善良的母亲一定要我们去为大伯父送行,她说,人都走了,何必计较这么多。毕竟他跟我们有点血缘关系,虽然他至死也不肯承认。<br/>在我眼里,奶奶原本可有可无。自她被接走后,我倒是浑身轻松。但奶奶经常会来我们家看看,她那样子就像一个童养媳一样低眉顺眼,来的时候总是从路边捡来一把柴沫往我们的罩头边塞,我不以为然,谁稀罕!可母亲不这么认为,这是奶奶唯一能力所能及做到的,表示着她对我们家是多么的眷恋,和那份拳拳之心。家里有一点点好吃的,母亲就会拨一点给奶奶吃。看着她吃得那么仔细,一点不剩。我心里想,大伯母不是说她对奶奶有多慷慨的吗?看来全是场面话啊。刹那间,我鼻子酸酸的。<br/>我上初一的时候,奶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她经常指着屋顶说,白鸽来了,白鸽来了。咬着牙齿直笑,象个孩子。这是大伯母传达的状况,她家就住在我用脚量五十步就到的地方。在母亲的循循善诱下,我第一次去看了奶奶。看到她瘦骨嶙峋的躺在黑暗的小阁楼上,我闻得到这屋里的霉味。没等我开口,奶奶居然一骨碌坐起来,阿秋啊,你看,白鸽来了,白鸽来了。我难过得要命,原来奶奶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我的啊,毕竟我们是血浓于水啊。<br/>第二天,奶奶走了,据说她走得很安详。我们两家人给奶奶送殡的时候,稀稀落落的,一百号人都不到。大伯父接走奶奶的时候曾扬言,会把奶奶的身后事安排得场面恢宏,气势庞大。因为他是陈氏家族的后代子孙。但,人走茶凉,世态沧桑。他走后,就连来看奶奶的人也是凤毛鳞角。更何况又有谁那么有心来为奶奶送行呢?最直系的亲人是,我们四姐弟,父亲和母亲,大伯父引以为傲的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加上孤寡人大伯母,和招赘进来的大姐和大哥。后面跟着一班吹锣打鼓的,锣鼓后面跟着几户人,都是一些我叫表叔表伯的人,那是奶奶的娘家人。那天是阴天,深秋的一个阴天。我想不起奶奶走的时候是多少高龄,她走的前后除了让我酸过两次鼻子外,我没有为她滴过一滴泪。我就是这种小心眼的孩子,没办法。<br/></p><p>十六</p><p>我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右舍一的阿婆。因为我对于她当年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甚至在心里发誓等我出人头地后报答她的恩情,她的强悍是我所崇拜的,她的肩头可以挑动一百斤重的柴禾,这让男人都有点汗颜。她有一个嫡孙,叫宁子。俗话说母疼小儿子,祖母疼长孙。这话一点也不假,她怕宁子含在嘴里会化了,捧在手心会摔了。为了宁子,她经常跟大媳妇变脸。宁子在她的娇纵下,俨然象一个小少爷。有一次,宁子跟左舍一的长孙吵起架来,你想想看,照左舍一阿婆那种性格的人会教出一个老实的孙子吗?结果就像两只狼一样厮打起来,两个人在不分胜负的情况下,左舍一的阿婆剑一般的冲出来,象老狼护小狼一样“救”出了自己的孙子,并恶狠狠的对宁子说,以后别跟我孙子一起玩,这么野蛮!右邻一的阿婆听了孙子的诉讼后,怒不可遏,她涨红着脸到左舍一家去,你欺负我一个寡妇就算了,还欺负我的孙子,你还是人吗?两个人近乎零距离靠近厮打的时候,两家儿子拼命的拉回自己的母亲,说这么大了,何必为了孩子的事情伤了和气。我站在那里,觉得挺没劲,还以为有一场免费的电影看呢。你不知道她们两个的样子有多逗!我跟母亲讲起的时候,笑得饭都快喷出来了。母亲说,以后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站远一点。要是被碰到了,谁也不会承认她的责任的。我立刻哑雀无声。<br/></p><p>十七</p><p>弟弟和宁子在右舍三的园中捉蚂蚁,从园崖边掉了下去。我们一家顿时惊慌失措,背着他去卫生所,居然缝了三针。母亲心疼得直怪自己没有看好弟弟,其时弟弟已有九岁。弟弟对读书没有多少兴趣,他似乎对什么都没有明显的爱好,他的成绩一般在六十到七十分中游移不定。母亲让我好好辅导,每次我一辅导他就打瞌睡。我只好继续看我自己的书本或织我织不完的网。父亲从福建回来的时候,弟弟的伤已变成伤疤。大家心照不宣的谁也没说,弟弟那是更不敢说了。大姐谈恋爱了,我对这件事感到很排斥,因为大姐经常会霸占着那个属于我们三姐妹的房间,和那个男人在房间里眉目传情打情骂俏,在我眼里简直是伤风败俗,我仿佛天生跟男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有时候在他们两个有点状态的时候,我故意拿着我的书本若无其事进去,出来,进去,出来,再进去。他们拿我无可奈何,表情滑稽得让我几乎捧腹大笑。<br/>家里来了一媒人,我好奇得上前打量,她说就是这个孩子吧,那户人家很喜欢呢。她们说如果你同意,他们将培养她成才。我心里“咚咚”的跳,谁看上我了?不会吧?班上最近流行订娃娃亲,我还吃到了她们的喜糖。她前脚一走,母亲就说,某某的家境还可以的,你要不要嫁给他?我说,如果他将来能让我读大学,可以考虑考虑。母亲说的这户人家我是认识的,算是有点亲戚关系。那个男孩子平时看我确实有点怪怪的,可那个人怎么看怎么榆木脑瓜。高我一届,听说成绩差得一塌涂。我表示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大人作主吧。<br/>大姐终于嫁给了那个人,我始终不肯叫他姐夫。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可靠的男人。果然大姐嫁过去没多久两个人便经常大打出手。我为大姐的婚姻感到悲哀,因为母亲把她嫁给那个男人,无非就是因为他是大家姓氏中的一员。母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那了么多年,她真的想找点依靠,哪怕那种依靠是那么的虚无飘渺。可她却把这种虚无飘渺的寄托换来大姐不幸的婚姻,虽然说是大姐无怨无悔的嫁给那个人的,可母亲这种浅薄的奢望成了推波助澜的直接动力。<br/>二姐跟她那订了娃娃亲的男人解约了。我为二姐难过,那个人长得也算是风流倜傥,家道也算殷实。可姐姐跟他要聘礼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态度令聪明敏感的二姐大伤自尊。她坚决要退婚,为了她的尊严。事实上也证明她的决定是英明的,那个人不久后就另寻新欢,并快速订婚结婚。<br/>我去送外公的时候,夕阳红得快滴出血来。外公死了,聚集在一起的表兄妹多不胜数。毕竟是大姓人氏,随便一站都能让你眼花缭乱。我对外公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我对外公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来我家,母亲给他煮了一碗红糖年糕。当时他吃得滴水不剩,碗底都被舔光了。也许是他太饥饿了吧,他一点也没有顾及到站在旁边的我。我想我当时的样子肯定象一只小馋猫,可怜巴巴的等待主人的幡然领悟。<br/>给外公送殡的林姓人氏排成一条长龙,在我的估算中,没五百人,也有四百号人。我象一只蚂蚁一样在蠕蠕前行的人流里,我看见母亲哭得惊天动地,一浪高过一浪的感觉。而我的四个舅妈面无表情的走在行列中,象征性的吸吸鼻子,用袖子掩饰她们其实并不悲伤的脸。母亲当时送奶奶也没有这种痛断肝肠的伤恸,父女连心啊。何况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女儿呢。<br/>右舍一的阿婆得了胆结石,她的腰佝偻到似我母亲手中的镰刀,她的脸色暗到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从我少年开始,左邻右舍中的年轻人都无法忍受周而复始的贫乏生活,陆陆续续的迁徙,就像一群对远方充满憧憬的小鸟,带着满腔的热血和空空的行囊上路了。就连父亲和母亲也因为生计的困顿,而搬到母亲的故乡去了。关于童年的记忆,和记忆里的一群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逐渐模糊成云烟。偶尔在别人的城市里碰到,我们亲切而礼貌的微笑,然后转身。我们知道,因为我们曾共同喝过一个村庄里的水,吃过同一方土地上的粮食,走过同一条乡间的小路,甚至我们曾哼过乡间里的同一首歌……</p><p>我一直非常热爱《童年》这首歌,我的童年虽不是一首歌,我的母亲也没有对我进行过什么好的教育方式,我也没有象别人一样留恋我的母亲。但我至今依然非常感激那个生我育我的村庄。今年清明时我回去给我爷爷扫墓,回到那个曾记载我整个童年的院子,我的左邻右舍个个已老态龙钟,她们的孩子已像老鹰一样展翅翱翔!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一所破落的老人院。她们看我的眼神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迷惘,也许她们想从我身上搜出一点关于她们年轻时候的记忆吧。当我走到那个庞大的空空的操场上时,我的心竟有些一丝颤抖,看到我童年的四方戏台已经被铲平,我早听闻我们的小学学校已经不复存在,它已变成一座空房子,村里的孩子全部迁徙到大渔中心小学去了,现在是实行全镇统一教学了。当我站在母校斑驳的铁门外,看着那些萧条的屋舍,地上疯长的青草,抚摸墙壁上已经退色的“百年树人”的字样,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沉默小女孩,正沿着墙门回家。我不禁满腹怅惘无处可诉。历史还没翻过半页,沧海已经变成桑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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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5 |只看该作者
<p>奇天大圣就住在我们的头沙滩上</p><p>他那娇弱的太太嚎啕不止</p><p>平时能言会道的他沉默得像一只牛</p><p>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过去了两个月。</p><p>我讨厌养猪的邋遢和臭不可熏。</p><p>——————————————————-</p><p>一字不落看完。作为一个小说,问题很多,但一份“真”让人动容。如果你愿意,我主编的一份刊物可以发这个。你把qq什么的,用论坛短信发给我,可以么,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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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我的QQ是394533539,谢谢斑竹.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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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得不到一点点评语呢?这里的人都这么高深莫测,惜墨如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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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马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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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list_img" id="followImg22588"><a title="《【殖日志】──生铁》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45:01
最后发贴:你认为当下网络..."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8"><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生铁</font></a>
        </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8"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8" style="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a title="《【殖日志】──欲望的旋涡》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23:07
最后发贴:这个写得好"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78"><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欲望的旋涡</font></a>
                        </div></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78"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78" style="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a title="《【殖日志】──赵松》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43:12
最后发贴:博客中“鼓动”..."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7"><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赵松</font></a>
                        </div></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title"><a title="《【殖日志】──凌丁》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32:03
最后发贴:以下是引用程小..."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2"><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凌丁</font></a>
                </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2"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2" style="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a title="《【殖日志】──黑天才》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26:13
最后发贴:我特别看重“省..."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0"><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黑天才</font></a>
                        </div></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0"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0"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div class="list_s"><a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4" target="_blank"><font color="#000000"></font></a></div><a title="《【殖日志】──高原》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37:28
最后发贴:黑蓝是不甘于沉..."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4"><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高原</font></a>
                        </div></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a title="《【殖日志】──顾耀峰》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41:14
最后发贴:斑竹必须“时时..."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6"><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顾耀峰</font></a>
                </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6"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6"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a title="《【殖日志】──邱雷》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54:41
最后发贴:最不愿看到怎样..."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91"><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邱雷</font></a>
                </div></div><a title="《【殖日志】──邱雷》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54:41
最后发贴:最不愿看到怎样..."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91"><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邱雷</font></a>
        <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91"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91"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a title="《【殖日志】──六点亡羊》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21:56
最后发贴:嗯,妖是妖他妈..."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77"><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六点亡羊</font></a>
                        </div></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77"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77"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a title="《【殖日志】──冯与蓝》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28:44
最后发贴:论坛第一认真,第..."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1"><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冯与蓝</font></a>
                        </div></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1"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1"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div class="list_a"><div class="list_s"><a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5" target="_blank"><font color="#000000"></font></a></div><a title="《【殖日志】──苏衣》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38:40
最后发贴:亲爱的亚历山大..."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5"><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苏衣</font></a>
                        </div></div></div><div class="mainbar3" id="follow22585" style="DISPLAY: none; TEXT-ALIGN: left;"><div id="followTd22585" style="PADDING-RIGHT: 2px; PADDING-LEFT: 2px; PADDING-BOTTOM: 2px; PADDING-TOP: 2px;"></div></div><div class="list"><div class="list_r1"><a title="《【殖日志】──蚀逝》
作者:黑蓝
发表于:2006-9-18 19:33:52
最后发贴:心虚就要嫁祸~..."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2583"><font color="#000000">【殖日志】──蚀逝</font></a>
                </div><div class="list_r1"></div><div class="list_r1">别急嘛,先把上面这几贴看看就大概知道小说版是怎么个管理方式了,大家都不容易。好听的话的要多少都有,可光听好听的话有什么意义么,安慰奖是给弱者和失败者准备的嘛~</div></div>
俄底修斯白着眼,却乱打将来;口里乱道:“我是宙斯的女婿!丈人教我领十万塞克罗普斯来杀你希腊人。哈德斯做先锋!达拿都斯做合后!与我一面金盾,重八百余斤,杀你这般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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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p>这里的斑竹们是不是都日理万机?</p><p>还是认为偶没有资质与禀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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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马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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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p>李万机是主席日的,大家都在讨生活而已~再说人家也要搞创作嘛</p><p></p><p>资质什么的大概比较见仁见智,各人看法肯定不一样。我觉得吧,你不妨换个角度考虑一下再写可能会有改观</p>
俄底修斯白着眼,却乱打将来;口里乱道:“我是宙斯的女婿!丈人教我领十万塞克罗普斯来杀你希腊人。哈德斯做先锋!达拿都斯做合后!与我一面金盾,重八百余斤,杀你这般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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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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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6 |只看该作者
<p>这些个故事讲得很精彩,有趣而又带着乡愁的情愫。</p>
这个家伙很笨,什么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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