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死亡》<br/>小鸟的叫声越高/人们就越难把它看清。<br/>——布罗茨基<br/> <br/> 是夏天。我要说的是在小钟所租住的那个院里冒出来了几个外地人的事。这牵扯到一桩杀人案。案子不可思议的结局让我想把这个故事重新掰扯下。先说一个姑娘,她叫小闹儿。其实,他们纯粹偶然。那时的小钟进城不久,却如鱼得水,刚辞职就又找到个新单位。他在老家的时候,可没想到城里换单位,竟象换双臭袜子。愿意用小钟这家单位是才开业的礼仪公司。就在上班第一天,小钟他们都穿上了黑西服,打上黑领带,小钟很奇怪。直到给他们一人发朵白花时,才明白他们是将穿着这身走进一个陌生人的葬礼。老板说任务是给这家伙的家属造气氛。当然必要了,还得帮着人家哭几嗓子。路上听大伙说着这个死者的故事。比如,小钟听说此人生前是个大官,两袖清风的得罪不少人。从领导岗位退下来,就眨眼间失去了当初的所谓朋友,连亲戚也很少有人来往。死者家人大概是觉得葬礼,人少了,丢面子。因此,小钟他们的礼仪公司开业的第一天,总体来说是的沾了死人的光,有了这份业务。他们赶到殡仪馆的时候,里面有不少表情呆滞的人。遗体告别开始了,小钟他们就在人群里围着摆满鲜花的遗体缓缓涌动。面对死者,小钟不仅没有悲伤,这时候突然想起则往事。是一个马村长主持一个集体追悼会,那是一次重大的交通事故,死了六个人。惊动了市里,这次是大事。一村之长要出马,他却没啥文化。追悼开始时,当着好多领导。想不起来话怎么说。第一项是哀乐起,于是他按大意宣布:放难过的响!接下来鞠躬,他宣布成了:弯下腰,再弯下腰,还得弯下腰。想到这个,小钟终于没能忍住,出了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的小闹儿,她走在小钟前面,仿佛笑了一下,然后掉头就哭。小钟很奇怪她是怎么做到的。小闹儿很漂亮。瘦小的背上背着只双肩背,背包的扣上挂着后来她经常玩的水晶闹钟。随着人群的涌动,小钟看见那个透明的小东西一下下有节奏地摆动着。突然她蹲下来,也传出咚地一声,那水晶闹钟头就掉在了小钟的鞋上。弯腰捡起了。小钟伸手送过去时,看见闹钟里面有一对做着下流动作的男女。谢谢。小闹儿说完要走,又转头,你是?表哥?不对,他没你这么帅。我……还没说完,人挤进人群,不见了。之后的一个北风呼啸的午后,姑娘带着那只小小的闹钟,睡到小钟先前租住的房子里。他们见面拥抱时,一列火车正从小钟房子的后身轰隆开去,带着咣当咣当的声音朝宁静狂奔。小钟将耳机紧紧地塞在耳朵上。小闹儿推开他,放下双肩背,跑到后窗前哗地一下拉开窗帘,说,啊。这地儿真好啊,离火车道这么近。我不走了。咣当咣当。小闹儿还用嘴模仿着那种声音。小闹儿就再没走。案子出了,现在心平气和地回忆一下才发现,是从那时她就开始了这毛病。只要听见遥远的火车开过来的低隆声,她就立刻脱光衣服,上床对小钟说要!好像刚好是赶上火车经过房后时,他们进入高潮。小钟当时没理解那是种致命病。<br/> 小闹儿带着病和小钟搬进了这处刚开始很安静的小院。小钟为的就是不让她犯病。自从这几个外地人到这儿,静得吓人的院子一下子爆炸了似的,声音从日到夜的飘荡。这只是开始。从任何一间房的窗口望出去,就会看见两辆改装过的电三轮拉着长调来回的跑。它们载来了红砖、水泥、大粒沙,或者还有些就近挖的土。然后是那几个外地人说着他们的家乡话光着漆黑的膀子,在院子的东墙根下乒乒乓乓地干了起来。那时候叫小闹儿的姑娘,也正光着身子坐在小钟身上,行军床吱吱做响,她边玩弄着钥匙扣上的那个水晶小闹钟,边呵呵地问:你说,喂,你说那些人在院里要干啥?小钟抹抹惺忪的睡眼,啊了几声,说哦,许是房东要在夏天修个厕所啥的吧?你管得真宽!那真是太好了!小闹说。说完,小钟想刚才的这种往好的方向的推断很有点道理。这是郊区的普通的一个小院,有它好的地方,院子深,常日里静得很,住得也舒坦,他们就喜欢这样,当然对于他们来讲房租便宜无疑也是重要的。为什么说到厕所呢?从他们搬来那天,这儿就没厕所。当时小钟很痛快的把房钱付了,又问,您这儿厕所在那儿?据房东说拐好几个弯有公共厕所。又说,那我要是……没等他说完,房东就接上,“除了他们两口子大家摔盆子摔碗闹哄哄的,还有他们不干静。拉尿的到处是。是狗啊?”小钟哈哈,笑说明白,我们身体好着呢。房东走了。找了很久房子了,他们不能不住在这里。住进来的这段日子,小钟最怕拉稀跑肚,因为据说中的那个公共厕所离院很远的,并且还要花钱上。有时急了,还得转着圈的找地方换零钱,换零钱人家不愿意,又不得不去买包烟把钱串开。还有,趁天黑小钟也会偷将尿撒在院子的东墙根下,就是他们开始施工的地方。入夏以来,满院飘浮着一股难闻的尿臊味,房东没堵住过他,所以不好撵他们走。冬天麻烦更多,那个叫小闹儿的女孩懒的出门,屎尿干脆就往痰盂上一坐,这样就让小钟不得不早上天蒙亮,就端着痰盂从院里来回的跑,并且要在太阳跳上东墙头的时候,想办法将里面的东西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小钟说:绝对的。一定是修厕所!<br/> 漂亮的小闹儿对自己的脸更有兴趣,其实谁对修厕所有多大的兴趣呢。她平常最爱干的事,就是象今天这样坐在她男人身上说话。开始时候总是上演类似的一幕,她慢慢的退去衣服,学着电视里样子扭扭身子,最后故意将白晃的屁股蛋对准小钟,她爱说开炮,然后时有时无得窜出一阵响屁。小钟每次都把她抱起来,又开炮?又开炮?呵呵。两人都笑。接下来就是我开始描写的那个样子,他们平静下来,院里却喧闹起来。行军床是他们从老家弄来的。搬几次家都没舍得扔,大概是卯榫开始松动了,小钟还没来的急修,以至于今日随着小闹儿身体的拧动,传出吱吱的尖叫声,这声几乎可以表达出来一个力不从心的男人和一个热情高涨的女人做爱时候的一切。小钟也忧心小闹儿再用点力,说不定床就完了,他们会如一个捆绑导弹似的突然着陆。只是没爆炸。小闹儿特别怕热的,只要夏天来到,她回小钟租住的房子时,就剥光衣服躺在床上呆着,有时连胸罩和衬裤都不穿,就那么裸着身子,曲起条腿,然后将另一条腿架在那条腿的上面,很有节奏地随着院里的电夯声抖动。小闹儿显然也没在乎小钟,她随手在床边拿了本杂志翻得稀哩哗啦一片响。也许是修一个水池?小闹儿说着把书一扔,往窗户逢看去。仔细看的话,能看得见小闹儿此刻眼里跳跃的饥渴,火苗一样蹿。他一把拉回了她说:你穿点衣服!小闹儿看了他眼,扭头又盯着窗外,我说你穿上!这次小钟有点吼了,小闹儿则嘿嘿笑,呦,还生气了?对了是个水池那么大。你看。而小钟重复说,也该修个厕所了!他的肚子又呱呱响了。<br/> 过去四天,院子里那些工人的声音好像沉入了汹涌的夏季。这次,小钟发现他们前段的判断都失误了。这些人修起来的这个东西,高高的树在那儿,显然不是个厕所,更不是小闹儿说的水池。什么?竟然是小钟童年记忆里的铁匠炉。谁会想到如今还能见到这个大家伙。那几个带口音的外地人把铁匠炉砌好以后,又拉来了不少鼓鼓的鱼鳞袋,然后扛下来,靠满了东墙根,那里面是开滦的煤粉吧。一些废旧的铁块在炉上烧红了,两人拎起铁锤,那铁块被敲得响做一片。铁上面的声音相当干脆,对了还有老大的风箱,呼呼的,这个曾经宁静的小院热闹了起来。这个叫小闹儿的姑娘,从没见过这东西。她问砌起的那个东西是啥?小钟就说炉子!再问夏天用炉子干啥?小钟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讲述记忆里的铁匠炉。小闹儿听得很认真,这事挺新鲜的,对了,他们一定就是铁匠了?咱去看嘛!我还没见过呢。小钟下班后,她就死磨硬缠地拉着小钟去看那些人。院里其他人,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出了门。他们围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说着他们的话,院里人听不懂。人集多了,他们就甩开膀子,挥着锤将烧红的铁块打得火星四溅,人们就退散开了几步。人们看着不成形的红铁块,被他们敲出一个个有模样的东西很惊奇,这真是的?咦?你瞧瞧那什么?好像是刀子吧?小钟走进了看,真是刀子。这事有些不可思议,这些物件老家人也少用了,他们在城里干这个营生饿不死?按后来看,他的操心是多余了,那几个外地人的生意很好的,早上很早就起火,晚上半夜才收火,这之间吃两顿饭,然后就是你能听见的,弥漫在这个夏季里一刻不停的敲击声。叮当,叮当。当初,铁匠炉给小钟以及院里人带来的新奇早晚是会被那声音敲碎的。等这一切来临,小钟隐隐的觉察到了声音里夹杂的不安。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也就是从他们开始打铁那天起,小闹儿好像变了个人,听到那叮当声就显示出只有他们在床上才有的那种无比的兴奋。下午阳光托满地面,小闹儿就会从落日走来,下班回到小钟租住的房,那时还没人发现她的异常举动,是小钟有次突然发现,小闹儿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剥掉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犹如被单似的将自己展开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听着。最奇怪的是小肚子随着敲铁的声音一起一伏的。小闹儿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钥匙链上的那个水晶闹钟,双眼三月的桃花一样望着门口诧异的小钟。怎么说呢?那渴望的目光是两只蝴蝶,穿过夏天午后的燥热,在小钟身上来回的飞。她喊着要!小闹儿最近总这样,甚至将一只腿像公狗撒尿样高高翘起,小钟就傻傻的站在门口,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到她的身边,感觉就是接近一只老家常见的那种发情的母狼,单纯从声音挑上去,可以在空中久久的打转。小钟脊背一阵发麻的每天往返于单位和这里,在这里,有小闹等着他,直到小钟象只被掏空了的口袋似的骂小闹儿一脚揣下床,你她妈不行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昨天还好好的。我累了闹儿,不行了这样……小钟边穿衣服边说,我今发现,是听见打铁的声不行了。我觉得我脑子里长了虫子,里面的充满了撞击的疼痛,你听,哐哐。你瞎说!小闹儿说,那是院里打铁的声。小钟又,这声音我听够了!我操。这种声音真要命。怎么会不好听呢?你听听,还有节奏呢。哐哐--哐--哐哐。这样说时,她还把那双纤细的手伸向小钟的扣子。在小闹儿身下,小钟感到很滑稽,因为面前这只母狼此刻俨然一只蹦跳的青蛙。他们干的时候,窗外的院子里打铁的声也没闲着,并且越来越尖锐。叮当反复着叮当。啊?啊!小闹儿没事了,就跑到院里看那几个外地人打铁。他们当中一个臂膀上拧着疙瘩肉的年轻小伙,只要低头睹见小闹儿蹲在那儿旁观着,打起来就更来了精神,那个锤子在空中下落,咚。一簇火花飞出来。“呦。呦。”这时候,她会跳起来,飞起的群角掀得很高。小钟从那不绝于耳的叮当声中,后来就能辨别出小闹在不在那里。她在那儿,声音就会很急促,有点象什么东西在往身体里钉。要不是小钟那天刚进门,看见小闹儿挽起了裙子,抢年轻小伙的铁锤,笑着学起来。还说:是这样?你就这样。就是。那人要开口,一转身看见小钟正瞪着他们,也就没开得了。小闹儿走吧!他说。小闹儿却没看他,继续打铁。说让他先回去,累了就回。一个钟头以后,小钟后悔他自己把小闹儿放那儿,先回来了。趴在窗口上,看得见那个高高耸起的炉子下面,是小闹儿还在敲,叮叮当当的一层一层的擦着东墙皮往天上荡漾。她敲出的声音带着一种充沛的力量,这样让窗户里的小钟想到他们第一次的时候,那个北风呼啸的午后,小闹儿坐在小钟身上,行军床至今尤在。一列火车从尖叫声中轰隆而去,朝宁静狂奔。那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今天,那个正在敲铁的姑娘曾经是他的身上象奔跑着一辆装着大马力发动机的车啊,小钟一想这点,下身就木了,他骂了句,低下了头。窗外传来的是小闹儿的笑声。<br/> 小钟终于精疲力竭,觉得没法这样下去了。再这样,总会有那么一天非被折磨得进医院不可。那是一个精疲力竭的中午,饭后。小钟找到了房东。他希望通过房东将那个铁匠炉子挪走。事情从这时候其实就有点不对了。只是你我都还不会发觉。房东是个中年男人,他问小钟啥事儿,然后又问你可见瘦啊!眼睛扫了小钟好一会儿皱皱眉头:说吧!“你不是由心脏病吗?小钟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打铁的住你的房!让他们把那炉子拆了吧?”什么?我凭什么赶他们走?房东的口气很特别,反问历带着些自得。不,不,是搬走那个炉子。他说。这和让他们走又啥区别?房东这么一问,小钟觉得也对。补充说:实在太吵了。你没听见?房东摇摇头。你听!说话小钟走过去打开了窗户,风迎面扑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外面跳进来。我不聋。房东说话,把窗户关上了,他们是外地人找房容易。你要是嫌吵可以外面问问去。再者说了几声打铁声吗?打铁的声能多大?这外面的声音啥时停止过?叫卖声、汽车声、歇斯底里的……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不比这声大?房东看样子倒有些愤怒了,人家也有道理,这个世界没有过一分钟的安宁。你逃不了的。只有自己解决。小钟点头说,啥声都行,就不能听打铁的声。听到脑袋就会爆炸了。房东反而问起他,啥?啥声都行?哈哈……那咋办?小钟还是说让他们走。他们走了,也不会有以前的安静了。房东说着背着手站了起来。 能怎么办?他们这些外地人也不容易,房东说,忍着点。忍不了了你可以走……从房东那儿回来,小钟经过了那个越看模样越奇怪的炉子。他一天也忍不下去了。照房东说的“可以走”。晚上,歪头看眼小闹儿,她躺在床上,还有那堆满干柴的眼睛,和窗外漂浮的打铁声一样会使他脑袋针刺的痛。打铁声总是适时的钻过他们的窗户,进入这间屋子。叮当。叮当。随着打铁声,我们都知道小闹儿要说那句要!小钟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铁匠炉,离开他所害怕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才是重点。他们不走,办法就是自己走了。于是,小钟开始四处托朋友找房子。这个地方的房子比工作难找,他没如此的幸运,赶上两次好运。朋友们也说小钟忍着点算了,能找到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欠债也许还能躲得过,想躲过声音,可能吗?他无法和他们解释这其中的隐情,只默不作声。秋天说话就到,一点声息都没有。是的,秋天到了怎么会一点声息都没有呢?小钟那时候真的曾想到过这些。他还是想走。小钟在为房子的事愁。跑过许多地方,不是没有房子就是嫌太吵。搬家的事一拖再拖。这是个星期天,小钟礼仪公司放假,就从外面找房子,大下午才回来,走进街通就感觉仿佛是缺了什么。是没有了那叮叮当当的打铁的声音。是的,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没了。小钟欣喜若狂快步跑回了院子,想看看那些人和他们的炉子是不是搬走了。那样他就不用费劲找房子搬家了。小院也会回到从前的样子。进院才发现他们没走。在院子摆起张桌,小闹儿在那儿,正和他们打扑克。自从她迷上打铁,好像也迷上了和那几个人在一块。小钟冲进门那时,小闹儿面前堆了厚厚一摞钱,她一边哗哗地理着牌,还一边哼着歌。甚至还将一条腿架在了那个小伙的腿上。小钟见了,小闹儿抹了指甲油的脚丫抖个不停。我跟你说,小闹儿,你不能总是这样。小钟说,我操。刚说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又响起来了。小闹儿在数她赢来的钱。那个水晶闹钟挂在她胸前晃啊晃的。又说,打牌就打牌,还把腿架在人家的腿上?是不是那小子勾搭你?咋样?小闹儿瞪着眼睛看着他说。赶明儿那小子是不是还想让你和他干?小钟此时生气了。又咋样?还是这句话。杀了他!小钟丢下这句话,转身睡了。小闹儿却笑:凭你?他是铁匠,拿锤子的。劲比你大,不信你看看。她指的是那张行军床。说话掀起床单。小钟看见那张快散了架的床,不知什么时候已钉上了铁卯榫。恩?我就不信杀不了他!小钟气得栽在床上。<br/> 一晚很不平静。就在第二天小钟睁开眼就到院子里,拿着块角铁走到铁匠门租的房前,他们早醒了,叮叮当当的起火都半天了。看他去了,人都很奇怪,平日里这个人都不看他们一眼的。小钟掏烟,给那几个人每人发一支。然后,他把那块角铁递给了那个小伙子。他说:爷们,麻烦给我打一把刀。小钟说着用手给那个年轻人比划了刀的尺寸。旁边人都说,放心吧你,这师傅可是好手。是呀!要不我找他呢!小钟看了他的脖子,笑了。刀只要能扎进脖子就行!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你穿这么斯文是杀猪的?小钟诧异了一下,想杀!大家谁都没发现他们对话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把它放铁铮子上,用锤开始敲了,问,你这刀扎脖子?要是希望放血快,就要打个放血槽?手工费贵些。小钟说,好。那样拔刀时血顺着放血槽流出来,刀就不至于被血吸住。这句话他是听老家的屠户说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小伙子听了一愣,你不像杀猪的?只三天,那个小伙子就把刀打好。小钟下班回来,他甚至用砂轮帮他将刀开了刃。小钟接过泛着青光的刀,眼睛下意识地绕过了对面这个人的脖子。那把刀藏起来了,他不能让小闹发现,同时也在寻找机会。据说这种事要干就得干利索些,拖泥带水的不好。这对他有点难。小闹儿还是见天,在院里和那帮打铁的呆着,回屋就是睡了。她没注意到小钟的变化。她很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小钟在不在家,都到院子里去打铁,也依然和那些人打扑克牌。最可气的是出门不忘那句,没用的东西!呵呵。小钟的心情奇迹般的由坏转好了。那把刀好像给了他一些暗示。他又有了那方面的冲动,来时那样强烈,常是不等小闹儿脱衣服,就会急匆匆地骑到小闹儿的身上狂奔起来。这时候一切调了个各。小闹儿很平静,她的马力好像都没了。不管小钟多么疯狂,也是不动声色。小闹儿竟然还让小钟边干,边还给自己的涂着指甲油。小钟有些恼。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小闹那叫声,仿佛是火车的汽笛,总会一飞一飞地把小钟送上峰顶。可现在没了声音。只有窗外的打铁声。小钟喊,叫呀,怎么不叫了你!凭你这几下?还没有我打麻将顺一把舒服呢!这话很噎人,小闹儿说完咧咧嘴,不说了。可想而知张扬起来的激情一下子垮下来,突然间他从床上一纵身跳到地下,他想起了刀。把那把刀握在手上,再去干小闹儿,不信她不叫,小钟不信她不怕死。小闹儿这次最终是没叫。小钟没找到他的那把刀。刀没了?小钟弄不明白,藏刀的地方只有他知道,怎么会没了?没就没了,重新打一把吧!他跟自己说,还找那小伙子。听电视上说,就在这个时候,换季之中城市里接二连三地发生刑事案件。礼仪公司的业务,因此忙得很。这段日子小钟的任务是就是穿着那套黑西服,穿梭于这个城市的死人之间。每次进家,人累得够呛,那声音好像也习惯了,任它叮叮当当。他就在声音里睡去。小闹儿很少跟他说话,每次小钟都能透过窗户看见她和那个打铁的小伙子互相调笑的模样。我是说,半夜惊醒在哭声和哀乐声中的他,只是暂时忘了要打刀的事。重点在这里。也是早上,替人守灵回来的小钟,昏头昏脑地想睡上一觉。下午还有个葬礼等待着他去,他要抓紧时间休息。走进院子的时候,那些外地人正甩开膀子打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刺过来,他猛烈想起刀的事。小钟想着刀的事,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往屋里看去,那儿突然一亮。是他的那把打制的刀。从门口的角度,小钟只看见插进小闹儿的下身的那最后一刀。他没有进屋,随手又将门关上,然后到院里,又像上次打刀时那样,给这帮铁匠每人发了支烟,问道:见我们小闹儿没?铁匠们都说,这个时候你家小闹儿没起床的。哦,也是,也是!小钟拨拉开他们中的一个,在地上拎起只铁锤,往红透铁上打去。他们俩是前后被带进公安局的。前脚是小钟,在当天中午就被警察从一个人的葬礼上拷了出来。随后是那个打铁的小伙子。这个杀人案排除了小闹儿自杀的可能性。他们俩就理所当然的被怀疑,成了案子的嫌疑人。他们两人很快就被放了。真凶在第二天被捉拿归案。这个杀人犯的落网主要归功于,死者小闹儿的那个水晶闹钟。它上面留下了那个凶手的血迹。凶手是房东,犯罪理由是小闹无休无止的叫声。而且是天天叫。房东的口气有些紧张了,他说:我是个男人,她发情似的叫声,吵得我无法平静了,我已经关了窗子,可是不管用,我还找了一帮打铁的,可是都无济于事。我一夜一夜地失眠。头都快要爆炸了。这是我的家,我在这儿住几十年了,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我想把他们撵走,可是人家都交了钱,打铁的来了,我把我的安宁都搭进去了。原以为他们会搬走。可没有。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杀了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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