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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烟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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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37: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的吸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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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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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降生不久，就会吮吸母亲的乳房。断奶后，它就吮吸自己的大拇指。鲁本斯问过一个女人：你为什么让孩子吮吸大拇指？他至少十岁了！那女人却大为光火：你想禁止他？这样能延续他与母亲乳房的接触！你想让他落下一个精神创伤？于是，小男孩吮吸拇指，直到他十三岁换成了吸香烟。
 
这个故事见于米兰·昆德拉的《不朽》。我自小就是一个烟奴，从十三岁开始？还是更早？我记不清了，总之我对香烟源自原始而独特的迷恋。从小我就胡抽，只是胡抽，点燃它，吸一口，烟气在我的嘴里氤氲一会儿，不经过任何管道：肺管、鼻管，然后从口中自然消散掉。这就是我理解的抽烟，直到现在，我依旧带着儿童时代胡抽的印迹，朋友说我是假抽。我说那是以前，前到不能再前的一个时期，或许从我吮吸乳头开始我就是假抽，直到最近，近到不能再近，朋友说我假抽，我说以前，然后我就改为真抽，顿觉一阵晕眩。
 
其实我会抽烟，把所有的管道都打开，我能让烟从我身体上所有的洞口出来，从鼻孔，从耳朵，从眼睛，有一次我试着让烟气从尿道口出来，居然成功了。这是具有表演性质的绝活，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大概是多大的时候，请原谅，我又记不得了。我开始偷我爹的香烟胡抽，我的一个姐姐喜欢偷我爸的钱，另一个姐姐则热衷于偷鸡蛋，这些我都不偷，我偷香烟，很奇怪的偷窃心理。有了钱就可以想干吗就干吗，所以第一个姐姐是天生的拜金主义，钱=生活，而且等于好的生活，中间不需要任何过渡就可以得到钱，我姐姐的这个毛病也留到了后来她长大成人，不要误会，她不再偷钱了，而是偷了一个有钱人的心，在我看来这等于偷钱。第二个姐姐偷鸡蛋也是为了换钱，从这个意义上，她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商人，首先将成本计算到最小，然后获得利润。不过一定要通过交换。交换本身能满足快感，就像抽烟一样。
 
我问过她：你的生意做得够大了，为什么还要拿着自己大把大把的辛苦钱去冒险投资呢？购几栋豪宅，买十几部跑车，咱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开他妈的一辆，多威风！再有，你还可以为我买烟，买他妈的几卡车香烟，中华牌的，够我抽一辈子的。何苦冒险投资呢？
 
我姐说：你不懂，没有赔就没有赚，像大姐和你那样，钱很快就没了。而我不同，我相信交易，相信市场，一个鸡蛋的成本大概是一毛钱，如果是自己喂养的鸡，成本还要折半，如果鸡蛋是偷来的，就等于没有成本。但通过交换，一个鸡蛋就可以卖到五毛钱。
 
你看来有鸡蛋情结。我说。
 
这是我的鸡蛋定律。她说。
 
这就是我的鸡蛋姐姐。不过很不幸，去年她的鸡蛋定律失效了，她进了局子，原因是她所有的“鸡蛋”都是偷来的。如何偷，我这个只懂得抽烟的人是外行，讲不清楚。除了偷鸡蛋，她也偷税、偷工减料、偷情报，后来为了减低鸡蛋成本还和人偷情，最终数罪并罚，判了个无期。
 
这些都不管烟的什么事，我的大姐没有嫁给烟厂老总，二姐也从未染指香烟生意。我只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嗜好，这个嗜好源自她本能的、原始的一个小习惯，最终这个小习惯被带入到以后漫长的生活中，成为一个标识，一个印戳。
 
回头说烟。自小我就偷我爹的烟，我有一个习惯，决不偷一支抽一支，而是一定要偷够二十支，捡一个空烟盒装起来，然后再一支接一支地胡抽。我觉得这样抽有身份，有别的小伙伴在，我还会发给他们两根。有身份，这个身份就是烟民，这是我的理解。
 
从小我就迫切加入烟民行列。从小？从多小呢？这个我记得，从我第一次吮吸我妈的乳头开始。因为我吮吸到了一股烟气，生生地从我妈的乳头中吸出来的烟气。从这个意义上说，米兰·昆德拉说的那段话不准确，吸乳头、吸拇指与吸烟没有必然联系，这个基于动作与姿势上的相似性的联系完全是米兰·昆德拉构想出来的。我是实实在在从我妈的乳头中吸到了烟气。顿觉一阵晕眩，这是我吸乳头的第一感受。此后就觉得过瘾，我自小喝的是烟奶，抽的是奶烟。我敢断定，没有一个婴儿有过我这样的待遇。我妈的身体里有烟气，这是一个谜。我估计是父亲传给她的，父亲抽烟，抽得很凶，一天十几包。他是一个不吸氧气、不吐二氧化碳的人，而是吸烟气，呼出来的还是烟气。我妈和他不断接吻，导致我妈的身体里充满了烟气，也导致我从我妈的乳头里吸出烟气来。这是一个生理遗传过程。
 
这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为什么我的姐姐没有从我妈的乳头中吸出烟气？这很不好回答。同样是我的估计：烟选择男人。烟在我妈的体内，与很多细胞、病菌结合，变成了有机物，而且是智能化的有机物。它自己选择了男人。因为多数男人身体内有一种酶，可以很好地吸收和溶解烟，最终促成生理上产生快感，感觉烟是香的，所以叫做香烟。多数女人缺少这种酶，所以认为烟是臭的。个别女人也有这种酶，而且这种酶可以变异，可以进化，越来越多的女人感染了这种酶，所以抽烟的女人越来越多。不要以为这是科学家通过严肃科学的实验得出来的结论，据我所知，目前没有一篇关于这种酶的科学论文发表。我只是一个估计，刚才已经说过。
 
想象关联的存在
 
十五岁的时候，我的偷烟行为被我妈发现，她狠狠地掴了我一掌，打得我口鼻流血。
 
我妈说：你爹是个大烟鬼，你是个小烟鬼。你爹都抽出病来了，你还不吸取教训？
 
在她看来，吸烟与吸乳头没有联系，不仅没有米兰·昆德拉话语的动作与姿势的呼应联系，更认识不到这是生理遗传联系。首先，中国妈妈认为，孩子大一些就应该断奶，再大一些就应该停止咬拇指——就像我姐教训我的小外甥那样——“延续他与母亲乳房的接触”？这是西方妈妈不懂得教育孩子。因此，她狠狠地掴了我一掌，打得我口鼻流血。其次，我妈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是一个过滤嘴。我爹抽的是没有过滤嘴的大前门，还有马缨花，这是几十年前在农村流行的烟。这些烟通过我妈这个过滤嘴，被我从乳头里吸出来。无疑，我抽的烟比我爹的要高级。这是题外话，主要问题在于，我妈是一个过滤嘴，而她不知道自己是个过滤嘴。从而不知道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抽烟了。说起来，这是我爹我妈的责任。因此，她狠狠地掴了我一掌，打得我口鼻流血。并且荒唐地命令我吸取教训。
 
在那以后，我的确吸取了教训，不过不是我爹的教训，而是我自己的教训。吸取教训的过程就是吸取经验的过程。我吸取了我鸡蛋姐姐的经验。毕竟我已经十五岁了，开始懂得交换的真理。虽然交换不属于我的天赋，不过我可以借鉴，就像中国的改革开放那样，家庭内部的香烟调配已经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需要改革，需要大力发展自主的工商业。于是我也开始偷家里东西，让它们进入流通市场。然后用赢得的利润直接去买烟。不过我没有偷鸡蛋，鸡蛋属于姐姐的专利开发项目，我主要偷的是粮食，包括家里的食油。
 
说到这里，不知大家还有印象否，宋丹丹“耗社会主义羊毛”的罪名是如何安上的？那是因为她实心眼，尽耗一只羊，把那羊耗得像葛优似的，谁认不出来？如果我与姐姐都去偷鸡蛋，结果就是过度消耗资源，失去可持续发展的机会。所以我偷别的，交换，然后买烟，然后胡抽。从此，我更有身份了，真正成为我心目中的烟民，伙伴心目中的男人，我妈心目中的烟鬼。
 
我爹死了。前面我妈已经说过，他得病了，是肺癌。这发生在我十七岁的那年。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明白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吸烟与乳头有关，也与肺有关。这是身体器官留给我的第一个困惑。我将它上升到哲学问题进行思考。我骨子里不相信这个道理，那是医生说的。
 
在我的哲学提问下，吸烟到底与什么器官存在必然关联？肺？心？脑？五官？还是乳头？问题变得有多种可能性，也存在多种选择性，一切不能肯定。它首先是一个存在，在这个存在之下又分为事实关联的存在、表面关联的存在与想象关联的存在。我的小小脑袋一想到这些，就为我的哲学构建了三个基本框架，或许我可以尝试用这三种不同的存在关联形式进行理解。
 
事实关联的存在，体现为身体内收容烟气的居所与通道，它们直接与烟气打交道，比如肺、气管、咽喉、嘴巴，甚至鼻腔。在我以后的人生历程中，这个事实关联的存在证明了它的存在事实。十七岁，我患了鼻窦炎；十九岁，我患了重度咽炎；二十三岁，我患了气管炎，这通常是老人家得的病；去年，我患了慢性肺炎，医学上没有这个病，肺炎从来没有慢性的，不过考虑到我是从出生那天起就是烟民，医学特许我拥有这项专利。
 
表面关联的存在是指能够看的见的身体器官与烟的亲密接触。例如口、牙齿、鼻子、手指，有时还包括被烟熏得紧凑起来的眼睛与眉毛。十七岁，我的手指黄了；十九岁，牙齿黑了；二十三岁，鼻子肥大了；去年，由于经常挤眉弄眼，脸上皱纹陡增，总体面相变老了。
 
想象关联的存在属于米兰·昆德拉的想象+我的想象。基于动作与姿势的相似性，吸烟、吸乳头、咬拇指。总之，一切能供人吸的部位都构成了想象关联的存在。这是基于动作与姿势的相似性。另外，与“吸”的主体器官和被吸的客体形状之间存在相似性的身体器官也包括在被想象之列。换言之，就是与口的形状与烟的形状相似之物都具有可想象的类比关联性。口是一个洞，烟是一根小棍子。比如五官和手指。绝大多数人有这样的习惯：把一根手指插入脸上的某一个洞内，例如：抠耳朵、咬指甲、挖鼻屎。寻求容纳，找寻原始的快感，既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射，也是再平庸不过的精神需求。这样，吸烟就与人类的基本行为建立了多种想象的联系。这也正是我尝试将烟从身体的每一个洞口吐出的诱因，我想让想象的关联性更广泛。
 
十七岁，我爹得肺癌死了。屋子里顿然少去一人，一个关键的人，他是屋子里的精神与物质的双重支柱。但这些都是让我妈想念我爹的表面原因。真实原因是，屋子里的空气变清新了——那时我还不敢在家大摇大摆地抽烟——我妈失去了一种味道的接济。我妈始终没有察觉，她早就是这种气味的奴隶。奴隶，一个肉体被役使、灵魂被束缚、精神被支配的形象，我妈早也是一个烟奴。所以，她的烟瘾老是犯，她开始了对这种气味的绵长思念。
 
起初，我妈喜欢闻我爹的衣物，因为那上面凝结着我爹的体味与烟味混合的味道。说实话，那是怪怪的、臭臭的味道。我妈，我姐包括我都能识别出，并且对它有很深厚的感情依恋。有一次，我正处睡乡，一股我爹与香烟的混合味道悄然袭来，我猛醒，环顾四周，空空如也，既没有我爹，也没有香烟。
 
我妈、我姐可能与我有过同样的梦遇，至少我这样认为。不同的是，我姐没有烟瘾，我有，但我已属于老烟民；而我妈只能寻找味道，在我爹的衣物上，在梦里，深吸一口，感觉有解乏提神的快意。这就是区别：我妈有烟瘾，但她没有烟。我妈，我姐，我，属于三种有差别的依恋类型。不过，我妈正逐渐逼近我的依恋类型，那就是对我爹味道的纯粹感情依恋。因为她开始吸烟，她的五十岁成为她烟龄的第一岁，她的身体内早有一种吸收和溶解烟气的酶。
 
“吸”事件
 
那是一个午后，我和姑娘平躺在树林里，享受昆明阳光的臃懒。阳光将我漂浮起来，身体悬在半空，我沉沉入睡，鼻孔里窜入如烟如雾的味道。这不同于我爹的怪臭味，而是甜淡的烟气。我开始发笑，没有醒来，直到感觉被一只大蚂蝗吸附住，脖子有些痒痛。
 
你搞什么？我问姑娘。
 
姑娘嘻嘻一笑，说：我整的，留一个记号。
 
说完，掏出小化妆镜，照向我脖子的痒痛处。是一个红色的印记。
 
你怎么搞出来的？我惊疑地问。
 
用嘴啊。吸一吸就出来了，女人都会。
 
我反复看她的这一杰作，说：多久它会消落掉？
 
说实话，这是女人赐给我的第一个印记，而且是吸出来。我不由自主，掏出一支烟，点燃它，深吸一口。
 
我吸的，自然永远不会消落。你就等着捱人笑话吧。
 
或许是这样，我想。不过无妨。
 
你吸的时候，感觉像不像在吸烟？我禁不住要问这个问题。
 
吸烟？姑娘咯咯笑，为什么你会问这个？这是两码事！有关联吗？
 
没关联吗？
 
有关联吗？
 
有，这属于想象关联的存在。我说。
 
什么想象的存在？我看你神经兮兮的。
 
我不言语了。显然，她没有那种酶。或许以后会有，所有的酶都会传播，会进化，会变异。
 
多浪漫的事，跟烟搅在一起。破坏情调！姑娘嗔怒。
 
情调是什么？属于什么？包括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吸烟是挺浪漫的事，这种浪漫的极至就是我妈对我爹+香烟混合味道的寻觅与依恋。而这个女人却认为在脖子上搞出一块类似注册商标的印记属于浪漫？这是我不可理解的地方。如果按我理解这个印记的浪漫，就是它是被吸出来的，与烟有着想象关联的存在。可惜她认为这不浪漫。
 
所以，我决定按照她的想法浪漫一回。我抱住她，疯狂地吻她的面颊、脖颈，我也想在她的身体上留一块印记，不表示占有，而是纯粹为“吸”这一举动着迷。
 
别搞！别搞！要吸也不能在人家脸上，让人看见还不笑话死！姑娘叫起来。
 
我不管她，我吸我的，像吸烟那样猛吸一口，“扑”的一声，倒像是重重“崩儿”了一下，姑娘的脸蛋没有出现特有的印记，倒是红了一大片，瞬间消散了。
 
姑娘反咯咯笑：傻子，吸都不会吸！
 
哼，这个不会吸，有会吸的！
 
我猛地撩起她的上衣，吸她的乳头。顿觉一阵晕眩。
 
你怎么了？姑娘问。
 
我说没怎么，头有些晕，不过很提神。
 
姑娘打了我一下，说没个正经。
 
我其实是在很严肃地说话，她居然认为我没个正经？从这一刻开始，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吸烟不仅与乳头有关，与肺有关，还与我的脑袋有关。我屡次出现晕眩感，或许我早该意识到这个事实关联的存在。晕眩，接着是提神，精神亢奋，这是神经的传导带来的反应。在我，就是一根烟神经，归根结底是烟通过神经的传输，让我晕眩，让我亢奋；但在姑娘，则是一根荷尔蒙神经，是性通过神经传输，让她也亢奋。总之，我们处于不同的理解层次。
 
接着，姑娘开始吻我，我也吻她。她出于被我点燃的性冲动，而我，则源自将舌头送入她口中的这个与吸烟的想象关联过程。
 
你怎么只会搅来搅去？跟你打“崩儿”真是没意思！姑娘有些厌烦。
 
你说这个“崩儿”要怎么打法？我不满意地高声叫。
 
正确打“崩儿”法还要我来教你？姑娘急了。
 
我也急了，说这不跟吸烟一样吗？把舌头伸到你嘴里？
 
是啊，既然跟吸烟一样，你倒是吸啊！
 
吸？
 
吸！
 
原来还是吸。这回我彻底明白了。我的舌头送到她嘴里，她的舌头送到我嘴里，然后我们应该互相拼命吸，吸，吸。
 
是的，如果你点燃一支烟，把它送到嘴里，但不吸，这就不是吸烟。错在我，我想清楚了，是我没有把这个想象关联的存在想象到底，我只想到姿势的相似性，而忽略了动作的相似性。
 
于是，我们重新接吻，我拼命吸，顿觉一阵晕眩。
 
一阵子，我又吸姑娘的乳头，持续了一刻钟。我停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
 
我说我吸饱了。
 
你他妈没个正经！姑娘骂我。
 
我同样是认真说话，她居然还认为我没个正经？吸烟令人缺失饥饿感，这是得到科学论证的。我吸饱了，并非是说我“饱了”的状态是性欲得到满足，我的性欲总是在烟欲后面，属于第二欲，食则是第三欲，只有吸才是我的第一欲，我迷恋这个吸的动作。它能让我满足。在一会儿工夫，让我失去饥饿感。因此我停了下来。可姑娘没有饱，性欲是她的第一欲。所以她还在不停埋怨。
 
我不理会她，爬起身来，说：我们走吧。
 
你他妈是个混蛋！
 
我说我妈不是混蛋，我妈也是烟民。
 
你他妈全家都有毛病！
 
我不理她，自己走了。
 
审判
 
自这个“吸”事件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姑娘。很显然，我们吹了。
 
有一天，我在给学生们上课。讲的是古代文人的狂狷。偏执最接近上帝，也就最接近真理。中庸之道讲求中和，夫妻的生活是琴瑟和谐，要像音乐的完美那样生活。不知怎么，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摇滚乐。我补充说，摇滚乐是个例外，它的声响力度缺少柔和的变化，一直维持在最强音。这种旋律的缺失正是偏执的一种体现。从中我们听到了呐喊，是属于音乐的狂狷。
 
然后又说鲁迅，鲁迅之美在于他的狂狷，他的喊声大得惊人，爆发得非常强烈，直到现在我们仍旧能听到他的绕梁余音。或许不是余音，而是摇滚乐在文学界的揭幕演出，使每个人的激情勃然，踵其后者就是用尖利刻薄的态度进行批评，批评，再批评。
 
后来讲到一个人，解放前在西南联大授课的一个教授，L先生。L先生研究古典文学，属于正宗的土酷型学者。他反感现代文学，藐视西方文化。落在实处，就是他喜欢陈寅恪，认为陈是中国的国粹，而看不起沈从文。解放前的三十年代，昆明人忙着跑警报。西南联大的师生也不例外。陈寅恪体弱，落在后面，L先生边跑边喊：“保护国粹！保护国粹！”学生们就架着陈跑。这时，L先生看见沈从文跑了上来，两个人像在赛跑。L先生一脸鄙意，说人家跑警报，你跑什么警报？沈从文不服气，别人是人，我也是人，我当然也要跑警报。这是L先生藐视现代文学的狂狷。
 
后来我越说越离谱，居然将道听途说的L先生逸闻也给学生讲起来。我说L先生还有很多趣事，例如每次课完，L先生习惯到教师后面小便，几不避人；L先生改学生试卷也有独到之处，他将大摞试卷放在楼梯口，一脚踢下去，试卷纷纷落在各层梯阶，然后为每一阶划分分数线，落在哪一阶就有相应的分数。但是我讲得高兴，忘记提醒学生这些纯属逸闻，现在我要提醒大家，不要拿这些不靠谱的逸闻随处乱讲。
 
接着说到L先生的吸烟癖好。某天，L先生突然失踪，两月余复归。问其何往，L先生说考察大凉山彝家风俗。众曰：民俗非先生所学，何考察彝家风俗竟达两月余？L先生答：因其地产鸦片烟，故去也。领导闻一多怒甚，将L先生开除。
 
学生听得咯咯笑，我说没什么好笑的，烟属<s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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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sonName>先生的第一欲。
 
临近课的结束，我用清人张潮的一句话做了总结：“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一个女生蓦地站起，满脸胀红，似乎要提意见。同时也拽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什么问题吗？我说。
 
我有意见！女生说。
 
求之不得，说来听听。
 
老师，你也有屁（癖）！
 
我纠正说此癖非彼屁，癖好之“癖”读第三声。
 
女生羞得要坐回去。我说我有什么屁？你还没说呢。
 
我本不该这样重复她的错误读音，这会令她误解为我在嘲笑她。
 
女生豁出去说：老师的屁（癖）是烟屁（癖）。这节课我共划了五个“正”字，表明你抽了25支烟。自从上你的课以来，你共在课堂上吸掉856支烟。
 
接着，我听到她说出这样一些严厉的话：我们都是在你制造的烟雾当中上课，毒害我们大家的身体，置我们的健康于不顾，这不仅是及其恶劣的癖好，也是不负责任的犯罪行为！
 
女生一口气说完，教室内顿时掌声雷动。
 
说的好！
 
说的好！
 
老师该戒烟了！
 
老师的屁太臭了！
 
我毫无羞愧之色，心里只想着两个字，外加一个强烈的感叹号，那就是：反了！反了！学生的这一意见早在去年三月份就以匿名信的形式传到了院长那里。我承认，我吸烟吸得太多了些，因为我的吸烟行为具有三种存在联系，与我的生活太紧密关联了。现在，群情激奋，我的学生已经组织了临时法庭，开始审判我，我可能也会被判无期。我该怎么办？吸还是不吸，这是个问题。没准，这次审判过后，“屁”将成为我的外号，在学生中广泛流传。这让我很害怕，其实我很虚弱，我不敢想，“延续与母亲乳房的接触”反倒会成为我日后的“精神创伤”。
 
一个大胸脯的男人形象突然涌入我的脑海。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我一天仅仅抽两包烟时候的朋友。此时，他突然侵入我的记忆，也是由于一个与读音错误有关的问题。我的这个朋友酷好阅读儒家经典，于是我戏谑地称他为“大儒”。根据我的错误读音，我说成了“大乳”。从此，“大乳”成了他的外号。这两个读音错误本没有关联，这偶然跃出的忆想似乎也与我被审判的处境没有关联。可是，大乳，屁，这些似乎都与吸烟存在想象关联。我吸过乳头，曾尝试过将烟气从肛门喷出来。或许我想的太远了，太多了，太无稽了。人不可以无癖，法官们准备将我这个“L先生”开除了。我该怎么办？
 
我只好低下头，需要镇静一下。
 
老师，你有吸烟的权利与自由，可你要想到这是公共空间！
 
公共空间？一个大一学生居然使用了一连串政治学术语批判我。人一旦自居为审判者，他的面目就会乔装为政治权威。
 
审判渐渐深入，那女生俨然成为首席法官，用手指着我说：这是毒害！毒害！毒害！我们需要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净化空气运动！不仅在这个教室里开展，还要在全年级，全校，乃至更广泛的区域开展。
 
毒害？我觉得她言过其实。她的体内没有溶解烟气的那种酶，有了这种酶，烟会被自然分解，根本不会污染空气。我不能一直保持可耻的沉默，我应该把这个尚未得到科学论证的酶知识告诉他们，该是我答辩的时候了。
 
于是，我分辨道：部分人的体内有一种酶，有一种酶，有一种酶……
 
现场乱糟糟的，我不得不反复强调酶的重要性。
 
我高声喊：这种酶可以吸收与分解烟气，达到净化空气的效果。如果这种酶能够广泛传播到每个人的体内，吸烟危害环境就是无稽之谈！是无稽之谈！
 
不要听他的一派胡言，我们讨厌吸烟，更讨厌吸烟的人！如果真有这种酶，我们要消灭它！像消灭传染病那样消灭它！这是酶毒！酶毒！新型的酶毒！这个站在讲台上的人就是病原体！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隔离他！隔离他！
 
让他断绝与烟的一切联系！
 
首席法官的话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学生们的热情异常高涨，有两个学生已经为我制作了文革时期才用的批斗道具：一顶尖尖的高帽，上面写着：“拔掉吸烟主义的大毒草！”还有一块大牌子，上写：“打倒新型酶毒分子”。
 
道具披挂完毕，学生们开始轮流上台，控诉我的无耻罪行：吸乳头！啜手指！咬指甲！挖鼻屎！然后是吸烟！这是最本质、最切中要害的披露。
 
我垮了。
 
我意料到接下来的批斗程序，他们会纷涌上台来痛扁我，我会被撕成碎片。
有人猛推我一把，我惊得哆嗦一下，发现教室早已人去空空，没有人审判我，身边只有那个刚才将“癖”说成“屁”的女生。
 
你怎么了？老师。身体不舒服？看你满头是汗。女生笑着问询。
 
没怎么。想事情，想得太出神。
 
昆德拉将摇滚乐定义为“一瞬间出神的延长”，我无疑是进入了生活与想象的摇滚当中。这缘起于原罪，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成为烟民的原罪感。
 
呵呵，挺吓人的，我想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女生说完，扭头离开。
 
我开始拼命想她提的意见：是劝我以后少吸烟，还是不吸烟？是指责我上课吸烟违反学校管理规范，还是提醒我注意身体？我记不得了，因为我出神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叫了起来。
 
关于吸烟文化的研究课题
 
是院长。他通知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我精神很差，刚才的出神把我彻底吸进摇滚的狂欢之中。这是我最长的一次出神，我想至少有5分钟。头脑，人的想象就发生在这个空间。通过神经的传输，刺激头脑。想象如果进入到忘乎所以的状态，就是出神。它形成了一个黑洞，我寻觅洞口进入，足足在5分钟以后才走出来。我都想了些什么，真是太荒唐了。
 
谁会审判我？没有人！我敢断定。只可能有一个法官，那就是烟本身。或许只有它才有权利对我审判。我的确吸烟太多了，神经线上早已布满烟尘。现在是10点20分，从早晨8点开始抽，我已经抽完了三包烟。的确抽的太多了，它让我异常亢奋，直接把我吸入到摇滚当中。这次精神的摇滚就发生在我的头脑里，我是被吸进去的。吸？又是吸。吸保持了它恒有的魔力。我的精神摇滚为何是一场激烈的批斗？这太残酷了。我想起我妈掴我的那一掌。
 
回头想想，整个出神过程或许该这样理解：是表面关联的存在引起了我想象关联的存在，进而导致了事实关联的存在。这样说太难懂了，简单说，由于我吸烟太多，引起我很多关于“吸”的想象，比方“屁”从肛门这个洞口喷出；再比如“大乳”，这个词汇与吸乳头有某种联系。进而导致我的神经运输超载，脑袋膨胀，从而进入出神的迷乱。
 
那个屁女生说的对，或许我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从心理诊所出来，还有必要见见脑科大夫。
 
院长，你找我？
 
啊，坐，坐。是这样……
 
院长说着，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
 
是这样，有个集体的研究课题——哦，你脖子上怎么了？怎会有块红斑？院长突然转换话题。
 
我随手摸摸，想起是在那次“吸”事件中姑娘留下来的印记。过去两个月，居然还没有消落？“我吸的，自然永远不会消落。”姑娘的话在我耳边重新窜动。
 
啊，挠出来的。
 
啊，是这样，有个集体的研究课题，院里决定组织一批教师做——啊，听说你抽烟很凶？院长又转换话题。
 
我说是，平均每天十二、三包。
 
在课堂上也抽？
 
我说是。
 
学生有意见，你知道吗？
 
我说知道。
 
你怎么想？院长问。
 
我说没想法，如果学校认为在课堂上吸烟违反管理条例，那不是吸烟的错，而是我的错。
 
呵呵，院长笑。你在课堂上吸烟，自然是你的错。烟岂能自己吸？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院方若认定这样不好，就应该开除我。如果继续让我上课，我还会在上课时吸烟。
 
你没想过少抽，或者干脆不抽？院长说着，又递我一支烟。
 
从来没想过不吸。要么开除，要么继续。我豁出去了，选择在院长面前硬扛，不准备妥协。
 
我习惯说抽烟，为什么你老说吸烟？院长的问题很奇怪。
 
我说这是个人习惯，我喜欢“吸”。
 
院长没有立即说话，蒙头抽两口烟。继续说：这样的话，我决定……
 
有什么决定尽管说吧。我做好了准备，迎接一次真正的审判。
 
这样的话，我决定给每一个学生配备一副防毒面罩。
 
院长的话令我惊愕，半晌说不出话。
 
你可能还不清楚，我们学校准备接受烟草公司的捐助。如果每位教师都能消费香烟，将大大刺激烟草公司捐助的积极性。你看，我以前每天只抽两包烟，现在改五包了。不过，学生是未来，需要照顾他们的身心健康。所以，权衡利弊，配备防毒面罩是最合理、最明智的举措。
 
院长的意见让我由衷得心花怒放，我说院长英明！院长英明！我一定响应领导号召，每天再多吸两包。
 
善莫大焉，善莫大焉。院长勉励我。
 
还有别的嘱咐吗？院长。
 
啊，是这样，有个集体的研究课题，院里决定组织一批教师做。不过要想参加这个研究小组，基本条件是抽烟的教师，抽烟量不能低于五包。你符合这个条件，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也加入这个研究小组？
 
什么课题？院长。
 
啊，是这样，烟草公司的意思是，组织学校的研究骨干，能细致深入地研究中国的吸烟文化。研究经费由烟草公司提供，策划出版一套“烟草公司与中国吸烟文化”丛书。共分五卷，具体是烟草公司发展史、中国烟民阶层调查、吸烟与中国文化、烟草经济的历史与现状、吸烟与生活五个研究课题。每一课题汇成独立一卷，由我担任主编。我想召集五位教师分卷独立撰写。我的意思是由你来撰写《吸烟与生活》这一卷，你看怎么样？
 
我连表示没意见，很荣幸。
 
还有那些同志参加这项研究工作？我问。
 
院长说了四个名字：H君、G君、F君还有Z君。都是老烟民，大家平时极合得来，我自然很高兴。
 
院长继续说：之所以规定只有抽五包烟以上的同志才能参加研究小组，是考虑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只有爱好抽烟的人才有研究吸烟文化的热情。你说是不是？
 
我说极是，极是，“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适时地补全了院长引用的典故。然后问：研究经费里是否包含了吸烟的费用。
 
院长笑眯眯的，说：那个自然。烟草公司决定为研究小组的同志每日提供15条烟。你就尽情地抽吧。
 
事情弄大了
 
与院长的谈话让我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吸”得到了领导的赞同，这个动作具有了合法的权威性。没有人能审判我。我在学生面前，成为了大赢家。我一想到学生们上课统统要戴着防毒面罩就觉得好笑，他们戴上面罩，嘴前还插一根象鼻一样的管子，个个像外星人一样，这一幕实在令人期待。这些小家伙们不是喜欢在课堂上唧唧喳喳吗？有了防毒面罩，他们就失去了开口的机会。我欢迎院长的这个决定，这会让酶传播得更快。
 
此后的一个月，防毒面罩的举措实施了，我们的研究工作也启动了。一切似乎向乐观的方向、我预期的效果发展。但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我把问题想地太简单了。接下来发生的是一系列想不到的事件，让我焦头烂额。
 
第一个事件是一场官司。相比后来的，这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事件。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昆明的天气最近很反常，已经连续十多天没见阳光，上空总是笼罩着浓云迷雾。就在这样一个下午，我正在给“外星人”们上课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我被人告了，我成了真正的被告，我将走进真正的法庭接受真正的审判。告我的人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是她，消失了三个月的姑娘。姑娘告我的理由说来好笑，她的乳头变黑了，是在被我吸过的第二天变黑的，姑娘认为这与我有直接联系。是受到我体内烟气的侵害才变黑的。她要求我为她的乳头进行赔偿，高达100万元的赔偿。
 
没有律师愿意为这个乳头官司出面为我辩护，我只好为自己辩护。我认为，我吸了，但她也吸了。我将脖子上的红色印记展示给庭审现场的所有人。我说这个印记变成了一个永久的印记，就像她曾经说的那样：“我吸的，自然永远不会消落。”我的意见是，如果说追究事故责任，双方都有责任。
 
但姑娘马上反驳，她说正如我刚才引用的那样，她事先已将吸出印记可能引起的后果，充分告知了我，而且得到我的默认。这让我哑口无言。姑娘又指出，她是女性，女性一向处于弱势地位。她吸他，表示一种至高无上的爱；而他吸她，则是无耻贪婪不负责任的纯粹兽欲。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但审判长作为女人，明确支持了姑娘的意见。我不服气，这个社会其实早就颠倒过来了，女人的弱早已变成她们强大的武器。因为她们弱，所以她们更强。这个回合的辩论，我落了下风。
 
此后，姑娘的律师拿出了几家大医院为姑娘出具的医学证明，证明她的体内感染了一种酶，这种酶使得她的乳头变黑，而传染源就是我。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结论。面对这个振奋人心的结论，我没有再说什么，迫不及待地低头认罪了。因为这是第一次从科学上论证了这种酶的存在，它验证了我一向推断的正确性。
 
所以，虽然我输了官司，可不怎么垂头丧气。法院也没有支持姑娘离谱的赔偿请求。判决如下：败诉的我承担所有诉讼费用；承担姑娘接受清除酶的一切治疗费用。
 
我说过，这个小事件算不了什么，我继续吸烟，在法庭上我也吸了，我还临时递给姑娘的律师一支，他接受了。
 
接下来的第二件事要严重一些，了结官司的第五天，我与研究小组的同志正在拟订具体的写作提纲，大家都很开心，研究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所以，每个人都在拼命吸烟。我们的嘴唇都是黑的，舌头也是，估计乳头也是。
 
在这次讨论会上，我还具体谈到了关于吸烟问题的三种存在关联建构，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决定将这一思想贯穿在丛书写作当中。另外，序言部分要着重提出它，这无疑会使我们的研究上升到更高的理论高度。自然，这个序言由我来执笔，原本决定由担任主编的院长写的。所以，那天大家的情绪格外高涨，烟自然比平时抽得厉害。院长嘴里同时叼了两支烟，H君叼了三支，而我则叼了四支。
 
我们还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竞赛，看谁同时抽得烟最多，抽得最快。比赛如火如荼，就在我眼看要胜出的时候，我们的门被撬开了，七八个消防队员冲进来。大家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有人报了火警。
 
这个事件后来被媒体曝光，院长带头做了自我检讨，我与H君等人也做了检讨。不过检讨是虚假的，我们都是烟奴，还在乎检讨吗？在写检讨的时刻，在我向公众宣读检讨的时刻，我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画面：我妈狠狠地掴了我一掌，掴得我口鼻流血，让我吸取教训。大家知道，我吸取的教训不是我爹的教训，而是我姐的经验。这个事件提醒我们研究小组，以后要更谨慎一些才是。
 
不过，真正令我焦头烂额的是，比这个事件更严重的事件来了。通过这个火警事件，媒体继续爆料：我们学校的学生在上课时需要戴防毒面罩！这是触目惊心的爆料。它直接引发了一场学生运动。
 
为首的正是那个“屁”女生，她组织了一个“净化空气协会”，发动了一次接一次的游行示威。学生开始罢课。我们研究小组的六个人被定义为“戊戌六君子”，按干支计算，火警事件发生的那天正是“戊戌”，而院长、我以及H君等六个人正好凑成六个瘾君子。
 
我们只好闭门不出，由烟草公司保护，继续做我们的研究。当然，烟还是要吸的，烟草公司为我们的研究室配备了专门的排烟管道。这件事给省领导造成了很大压力。虽然领导们都属于不折不扣的烟民，但为了安抚学生运动，只好忍痛割爱，带头戒烟——就像过去做秀那样，省委书记为下岗工人擦皮鞋，感动得下岗工人落泪——领导的工作很到家，学生运动平息了，“屁”女生成为昆明环境大使。我与其他五个瘾君子虽然被免职，但未受到实质的波及。
 
最严重事件，莫过于以下这个：美国的一家网站披露了这样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它震惊了全世界！报道说，中国居然在西南边陲城市的市中心进行核爆炸试验！报道甚至配发一副图片。图片中的浓烟滚滚，形成巨大而卷曲的蘑菇云。浓烟中隐隐可见的建筑物，正是我们在烟草公司的研究大楼！
 
这个事件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国际社会纷纷谴责中国背信弃义的核试验行为。中国的国家形象遭受严重损害，中央决定组成专门的调查小组协同联合国核查人员调查此事。布什政府也像狗一样地叫嚣起来，宣称要中国将会变成一个“庞大的伊拉克”。
 
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真正恐慌起来，蘑菇云？我们“吸”的行为真的能产生这样的效果？我决定躲一阵子，《吸烟与生活》估计是完不成了，我想起我妈，她是否还在寻找我爹的味道？我想她了。乘他们尚未追查到我之前，我决定先回家看看，陪她吸上最后一口烟，看看是否真能吹出一个小型的蘑菇云来。
<st1:chsdate w:st="on" IsROCDate="False" IsLunarDate="False" Day="25" Month="8" Year="2006">2006/8/25</st1:chsdate>写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