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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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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石榴河平静的流淌。人也好容易过了封河这段儿,春打河开,燕子飞过宽阔的河面来到她家屋檐,刚好见到她的床边围了好些神情凝重的人。看上去大伙的眼神很呆滞,都低着头,叽叽喳喳的叫声拂过窗棂,没带来春天该有的喜悦。这其中尤其要说说这一男一女,他们离她很近,大伙则屏着气站得远些。她躺在那儿呼呼地吐着气,肚子一鼓一鼓的。大伙谁都知道,她身下从河里被捞出来那天起,就开始了溃烂,今儿听男的说脓血结坨,尿也算是止住了。说着男的就吧哒吧哒落泪了,女的握着她的手,耳朵放在她干裂的唇边,像在分辨她的话。她勉强的睁着眼,似乎在找啥东西,也许是另一个人。是的,是那个嘻嘻哈哈在人缝里钻来钻去的男孩。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以前,大伙的肃穆,并没影响到那个男孩此刻的举动,他还是在渐渐启动的哭声中嗬嗬。男人在她那口气彻底在咽喉上飞出去的时候,一把揪起了男孩,抡在了床边。这下在准确的时刻,屋中绽出了一片哭声。大伙不记得她给这爷俩留下什么话,当时的场景好像有些不合常理,一般弥留之际都应该念念不舍。可当大伙看着她紧抓着妹妹小芬的手不撒时,那龟裂的嘴角分明写着的是死的满足,好像任务圆满移交了似的。八岁的男孩是大壮,堆在床脚的哭声比任何人都大。脸上呢?奇怪,却挂着异常的平静。整个过程都处在糊涂当中,比如大壮胡里胡涂地被小姨套上了扎人的麻衣,又在脑袋上绑了块白布,就是这样,他们送走了被疾病弄得不成人样的小芳。是前年秋后的事儿,村西的那河不像此时平静的流淌。那时小芳去河堤给男人送饭,男的在守河。下堤了,河面卷起一阵风就生生把她扔到了河里,男的以为她死了,当夜冲进了那学校的那间宿舍。那宿舍还亮着灯,住的是妹妹小芬,那年有二十四岁了吧?小芬啊!门板推开,男人啪的扑到地上,你姐她……小芬扶起男的,自己也晕过去了。大伙是第二天把人没死的消息,送到他俩耳边的,当时他俩在一前一后地在地上躺着,衣衫破碎。村里的新闻就从这儿开始。不言而喻他们以为姐夫和小姨子搞上了,往后拖拖还好,关键还是小芳落水的当晚。事情越说越乱了。小芳浑身裹的都是腥臭的河泥,大伙像抻一条泥鳅一样把她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人是活着,伤也重,尤其是下身被坚硬的草尖刺烂了。大夫说是不好弄,让男人天天给上药试试!经了年还是死了。学校的人也在低估他们,而小芬却不管,还是边照顾着姐姐,边在村边高岗上的小学教着书。一切到截止开始的那一幕,都是她撑着这家。大伙都说,死了也好,也好。这以后,小芬更大方的来帮家里缝缝补补了,只是多晚都顶着星星回那间宿舍去。大壮爹也不留,他想咋留啊?可转念想到:事传大了,黄花大姑娘咋嫁个人!就板起脸。其实,她们姐俩很像,毕竟是孤儿,相依为命长大的,姐的家自然成了她的某种依靠。小芬要改完作业才来,大壮那时候就喜欢坐在院子里,或者挂上歪吧的大柳树上等着小姨,他想:可不能那样儿!没人味的。小姨来了也不知好歹。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一听爹说“走了”就立刻躲到自己的地方,眼巴巴看着小姨跌跌撞撞地在往学校的一片黑幕中溶化。不怪他爹,那可是村里公认的实诚人。为人老实巴交的,没个用不着的话,整天就知道下地,自打前年秋天,意外的就成为新闻人物,话就那会儿断了,用得着与用不着的都没了。聒噪的村人们并不在意这些,大伙更注意的是他和小姨子小芬的事儿。一直到大壮有此在村口被一帮人拉过,他爹才第一次出声。旁人问大壮,你姨天天来?嗯的。晚上走不?走。走?走。累不?爹说累。哈哈。笑声未止,大壮爹横着膀子就冲进人群。大伙顿时脸都刷白,那是一杆枪朝天指着,嘭的一声响,大壮哭了。人群散了。这不过一个插曲。还要说,大壮爹原本就不和小芬说话。这一下更疆了。其实开始他们就纠缠在一个问题上:到底小芳临死前留了什么话。小芬不知为何就是不语。来了,他爹就干瞅着,人说脱了脏衣服,他就不理这个茬儿径自脱了,往盆里一丢,走出屋门。在院里的大槐树下背着手转悠。大壮当时还不知道那种神情叫紧缩眉头,他以为爹闹肚子而毛楼让人占了。他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小芬把衣服搭绳索,饭也上桌。人要走了,才喊大壮啊!你姨要走了。脸上挂着过度微笑。此刻大壮从门外晃着脑袋冲墙角的人嗬嗬几声,后跃着往家跑。屁股上的土也扬起来,一路灰尘。<br>    守河耗精力,麦秋则是乡下人最费体力的活计。过去大壮家还成,现在不行,人手不够了,大壮人还小着呢,扔麦捆、麦秸的事儿还干不上来,他爹就甭脸骂着街开始干,他娘的鬼!你就不能成点事儿?指着谁行啊!那边去,碰了你还得给你治去!听着他的骂声,你就能看见黄色的田野中,奔跑着一个人,他不停的来回,不停的骂,都是怕苦了一季,收成还泡汤。每年这时候的天气,你就看吧!都邪乎,雨来如山倒,下来就是瓢泼似的,远处又打雷了。不给人留功夫。每年都是抢秋。大壮爹怕麦子经雨,太阳再一温发芽。收成就没了。后面怎么说还有个家呢!虽然小芳不再了……小芬还没走呢!是不?想来是苦的,大壮立在地边。懂事一点了,他知道那是急的。也就不比当时那么怪爹了。那时候,大壮真怕给爹撞了,就自己站到边上,所以他可以代替你,清楚地看见我刚才所描述的一切。小芳死后,大伙劳累之余还多了一项新内容。每年除了盯天气,就剩盯大壮爹和小芬了。他们的事儿也每年都会有个新进展。大壮在地边回头就是无数双眼睛,扭头也是,低头还是。哪儿都是。这一年,他十岁第一次抬起了头,看着那些眼睛。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有点像村里的名人。<br>小芬来晚了,看着要说事!见大壮爹那张脸就憋了回去。就下到地里,“大壮,看啥呢?”她一个肩头扛着捆麦秸,一支手把大壮的脑袋,旋按钮似的转向自己的地,“看着自己的麦子!小鬼。”麦地里就爹,还是那么火烧火燎的跑,雷声好像很近了,闷声翻滚着乌云,小芬朝他走去,迅速地一边扛起一捆麦秸,一边把条湿手巾搭在他肩上。即使速度再快,大壮也看见了,娘活着时就这样的。“挡手!”他爹过来扒拉了一下大壮。一股劲真大,没站稳就摔倒了。大壮没吭声,一拍屁股跑到了小姨身后。小芬知道大壮爹的脾气,也没说啥。只是麻利地又扛上一捆,走,赶车去!她乌黑的长发,每次都是扭个旋儿,用根筷子插住的。尤其是牛车上一站,接过大壮爹递过的麦秸,才嘱咐大壮把牛喽住了。瞧他爹,没话了,晒的脱皮的脸顶上冒着几道青筋,像几条虫子在肉皮里蠕动。步子也生了风,到那儿,弯腰,手一抻,几十斤的大麦个子,就上了肩,几步就飘到了牛车上。说怎么的!从东面扑过来的风大着旋起来了,风来雨就到,说来就不含糊,豆大的雨点子砸在大壮的脑袋上,咚咚直响。大壮爹把鞭子甩得啪啪响,雨点还是砸了一路。泥巴糊住了去路,牛车卡坑里了,牛也不愿意,九成劲用上都不管用,爹是老把式了,这路经过。把块塑料布拿出来,给小芬和大壮盖上。爬在麦秸里省着凉。小芬不要,要一块赶车,“添乱不!你个小丫头屁用?进去。”大伙都看见了,他抓着胳膊把小姨像塞捆麦秸似的塞进了车。大壮的脸贴着她的胸脯,透过淋湿的衣衫那是两个活蹦乱跳的奶子。小芬喜欢大壮着呢,俯头,下颌蹭大壮的额头,大壮一动,就听他爹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吼:“闹腾啥!牲口闹惊了,咱们都归西,见你姐去!你姐不是说……”话没有人接,透过密实的雨,看过去一扇黝黑的背戳在那儿,雨珠碎了,从它上面冲刷下去。大壮爹跳下车,在车上的大壮只能看见飞舞的铁楸影。即而一声:“趴下!”牛腚狠劲儿的一杈把,蜂蛰了似的,驾辕疾奔。直扎去那个长着大柳树的院子,到家,他把牲口料理好喽,小芬和大壮也刚换好衣裳。这次是小芬非掏钱,要买几根肠子去,还有香豆。爹瞟了眼,抽没有答腔。很快从灶堂里烫完酒拿到炕桌上说:姐夫,解解乏吧!你还真行。那天大壮爹的话不知怎么就多了,许是想起了大壮他娘。筷子指着大壮的脑袋,教育起来说是庄稼人靠的是力气,学问人靠的是脑子,受累你看到了,你爹我这样……你姨靠的就是这里!说话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问儿子咋想的?大壮当然说项小姨学习!干脆的答应令他爹很开心。咯咯。小芬在外屋拉着风箱抿嘴笑了。没人知道。小芬麦收放假了,从今天起。大壮爹在小芳还在的时候,就爱吃小芬烙的饼,焦黄喷香的哩!又逢上这样的阴雨,有吃有喝的,这爷俩过年似的乐。窗外是哗哗的雨声。灯光黯淡,灯下的大壮爹黑脸上漂着淡淡的红,暖过来的太阳穴上青筋依然喜悦地蹦跳着,人却柔和了嗬嗬笑。大壮瞅爹,又瞅眼小姨,第二次想娘在的时候也这样!突然,小芬屏住了呼吸,站起来重演了地里的一幕,又是一次旋转,他爹逗得乐出了声,哈哈。这小子。我跟你说姐夫,大壮吃你的!看啥?在地里小脑袋就不老实!在家又啥看的?看别人不如看自己!对了,姐夫有个事儿,有人给我提了个婆家,县城的。”大壮目睹了他爹的脸,由今天出乎寻常的高兴变成平常冷淡的全过程。哪儿知道为啥?脸拉长了,下颌几乎兜住了忽闪的灯光,不言语了。筷子摔在碗边上,半天挤出个字,他说看着你今天是有事!行!这家不是你的!也对。走吧!人走可以,你的把小芳的话留下!到底说啥了?小芬不说。只是反问:这家是我姐的……我……不该走?你还想把我像我姐似的捆在这儿?他瞪了她一眼,再没答茬,许是为小芬不提那些烂事儿。小芬委屈。抱着大壮哭通,也是当晚雨最大的时候跑回了学校。<br>     麦收过去,小芬很少来这个长着大柳树的院子。偶尔一趟,也趁大壮爹不在,来看大壮的。还说过他爹不通人气的。大壮爹呢,话少,不管小芬来不来。一心等忙季过了进建筑队,她病这么多年,家没钱,所以大壮爹眼下要赶紧挣点钱。锄泥搬砖挣几个钱?可他爹能耐,每次上梁都顶二人,抬头看看那细细的檩条,他爹就光着膀子,随着响亮的鞭炮声,扛着主梁走得稳稳的。上面贴着红色的五行图,十六枚老钱儿,一股红绳穿着,神气呢!抬头看的人只咂嘴有份儿,挑拇指吆喝:牛X啊!人家挣钱咱不眼红。他爹在上边,擦汗,呵呵傻笑着低头,我操,还真是老高的。阳光斜射着高高木头上,在上面行走的汉子简直就是个英雄,大壮他们一伙的孩子都眼红的要命,窃窃私语,这就叫那个……走钢丝吗?不对!那不是钢丝。城里才有走钢丝的。大壮这时候抬头看着空中的爹没有说话,他知道爹这么大了还走这个!他恍惚之间是长大了。不再在乎孩子们围着他的叫好。大壮发现最近他爹晚上从建筑队回来的时候,总蹲靠在月光下拿着烟盒用大壮的烂笔头划拉,边划还嘿嘿。是后来才有的这句“够了,足够了”的话,大壮觉得奇怪。傻傻也便跟了笑。他爹手伸进被窝,粗糙的象院里的树皮,划着大壮光溜溜的身子,说:“大壮啊,爹有的是力气,现在能扛三根檩条!中不中?”停顿了一下,大壮应了声:中。他则低沉的,中个屁!没文化,只能受大累,你姨……你小子啊……这之后起夜的大壮才注意到了哎吆哎吆的喊声,一直有一次疼醒,啊的坐起来,大壮从此每天站在爹后背上来回的踩。上学老瞌睡,大壮就招了,他姨听了没啥表情,只是隔三差五的来烙几张面饼,洗洗涮涮的,就走人。大伙捎信给大壮爹,说是小芬十一那天订婚,姑爷是城里的。他跟送信的说,知道了!就没说一句话。眼皮子底下的事。应该热闹的那几天,这个院子没了动静。大壮每天都想,小姨的宴席上肯定有肉,说不定还能看见走钢丝的呢?大伙都是听说城里有的。他爹这一倔,他没辙,那天正在柳树上发愁的时候,老远就见姨从学校一溜烟的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大壮老爬树上去干啥?没等他答,人就进了院,撅着嘴:“这么犟,早走早托生。和你商量事屁不放个,我还怎么进你这门?”大壮爹看看她,“进不了门了?”慢慢的说。姨的嘴唇还没舒展,又说:“真有这么……的人!”大壮爹问啥样?姨眼里迅即涌上了泪,窝在那儿。大壮下了树,一口气往屋跑,口里喊着姨。姨。姨。扎进那怀里,孩子还记得娘死时,是小姨拉着他走完的路祭,那条路至今横在村西。呜呜哭不让姨走。姨也哭了,只是爹说了句是欠你们的!闷声出去了。当晚,大壮爹是被建筑队里的人抬回来的。姨疯了样的跑来,哭声片野。才知白天扛檩条上房,爹是从木头上滑了下来的,被檩子伤了。小姨训斥着他爹:“牲口,卖哪家的命啊。我供不起大壮咋?”没想到还是上午那句话,“欠你们的!”话毕,又憨笑起来,“大壮来,这儿!示意要孩子从褂子口袋里掏啥,是个布包:“小芬,这是替芳给你备下的。几个月才刚够。婆家笑话不?”当时没了言语,屋子里的风声,从南到北,从东向西,那么刮着。站在风里的小姨“噗”跪在地上,“姐夫,你!”<br>     小芬订婚的当天,大壮爹犯犟死活不去吃喜酒,正拂着笤帚在院里掸碎土,村上喇叭就这么闹了起来,里面是书记喊:“社员同志们注意了,石榴河张嘴了.......今年的队长是大壮爹……”广播的时候,大壮听见了,正要进村,一拐弯就见到爹飞过自己,夺西而去了,看得见他上了送娘上天的那条路,随着百十号人涌向绝堤的石榴河。河有百米宽,常年流着,也不干涸,自打祖上就有淹庄的传闻。大家可以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提起那个传闻,雨水旺盛了,河水就猛,像虎豹似的扑着那堤。绕了村子一半的堤旱季就会修葺。汛闹过几次,小的容易补救,今年石榴河一犟。悠长的河沿儿就张了嘴。村庄空了,却热闹。远处传来的嘈杂整个将这里罩住,一片声浪下,大壮他们这些孩子都傻了,立在那儿看着点点的人影在一道水层中奔跑着。大壮爹今年又轮到带队。节骨眼是汉子的谁也不熊,都戳进水里,钉桩子,垛石头。入骨凉的河水,失去了诗意的温柔,完全不讲理的推搡着庄人。水势长的快,雪雾似得跳将起来时,抓挠着大伙的前心后背,最中央的大壮爹,昂着下巴,脖子被急驰的浮草划上了粉色的痕。眼神锁着去向匆匆的河水。岸上的书记急了,跳着脚,“大壮爹你他娘又犟上来了!命不要了?上来!”他爹的确是犟上了,庄里人都知道老实人不易怒,怒了谁也拉不回,那是后来听大伙说,啥都是黑的,就大壮爹那两只牛眼放光,眨都不眨。河离村八里的路。年秋后雨水峰急,大壮爹说要守河,劝也不听。经过订婚的事以后,小芬常来打壮家。他爹爱搭不理,人来了人去了没反应。脸却不那么沉了。尤其是雨季来临,要守河了,就常来家里给大壮农吃的,让他送去给爹。就在这一天,小芬收拾完家什,烙了饼,看得出来是要去堤上送饭。又是几天不见爹人了,大壮闹要跟着姨。刚上堤,就可看见大壮爹弓着腰,腮帮上胡子拉茬,乱蓬蓬的,一片蔓延的蒺藜。眼窝陷进肉里,那眼睛却光芒四射的。大壮喊:爹。小姨咬了咬嘴唇,话也没说,放下饼,拿锹就往堤上走,爹说:“啥去!危险。”看意思,后面好像还有话,又咽下。小姨没管,还是往上走去,“还没看过石榴河凶猛的样子呢!下来,告诉你。”<br>   “啥?”爹问完了自己也红了脸,“这不扯嘛!”<br>     沿着直愣愣的河堤,戳着一片墨色的树影。头顶幔下来的月色此刻就静静的挂在了那些参差的树丫上,脚下的河面上浮动过来的是凛冽的一轮月亮。河畔厚实的草地,草悄然中蹿高了似的,坐在边上的大壮爹,望着堤上那背影,突然见到了小芳,他想,这姐俩像着呢……大壮也许不记得了,娘在的话,每次收河,都在这时候会给爹掐背,边唠叨边给爹扒下的裹着泥巴的衣服。那会儿爹也嘿嘿着,胡子张牙舞爪。应该是这样。小芳死去的第三年又轮到大壮爹在这里啃饼了,周围是水声,再不就是安静。看得清小芬在河沿上来回的走,那会儿她一声不吭,拿着锹,很有架势。不时的冲大壮笑,既而不时地瞄几眼他爹。大壮有点懂了,调皮的走近爹,支着下巴:“看,姨。”爹呢,笑完拨拉一把大壮的脑袋,“滚蛋。”只是声咕隆的巨响,继而是叫声,人没了踪影,大壮爹扔了饼,向小芬消失的地方跑。大壮吓得掉了手里的罐子,跟随来。河沿开了缝,“芬!”他爹扎进了水里,还能看得见小芬一只手在空中摇晃。抓住了小姨的手的时候,人还在秤砣似的沉,浮起,又沉。好容易,瞅准,狠劲的一抓,就象平日扛檩子,小芬扛在他爹肩上往河边浮动。又一浪过来,什么东西被摔上树桩,雷似的一声,小姨抛在了岸上。远处的水声带着“芬--芳--”的喊声在大壮的记忆里,最后一次汹涌开去,这一去,就只剩下了河堤上疯跑的小芬,和不省人事的大壮。翌日下午,大伙从河堤往下去,在下游一处泥坑里见到了大壮爹,听说是抱着桩子,横着身,嘴巴咧大了,似乎还有没说上的话……浑身的衣服已碎烂不堪,眼睛上贴着几条肥胖的水蛭,嘴巴,耳朵满是杂草与污泥,草尖细的部分嵌着裸肉,脑袋后面是几个窟窿,滴着黑汤。大壮最后见到他爹时,依然柔软的尸体已经过了简单的收拾。抬到了那个院子,大柳树下是一帮由书记请来的吹鼓队,正在低鸣着。院子里人很多,大伙行礼的时候,都会看见大壮爬在爹身上死死地不动。而平日子一直是新闻人物的小芬很木然地,在抠死人的嗓子眼里,手上沾满了黄褐色的饼糊儿,抠着抠着,死人的牙齿仿佛一动,她就哇的昏死了,大伙都吓了一跳,忙躲了。其实,小芬口里不停念叨着一句话。当时锣鼓急促,甚至有些焦急的喜悦。别人的悲伤到这里多少有点走样了。死去的人将迅速被遗忘,活着的人里,恐怕只有懂事的大壮凑近了小姨,听到的是“你还欠我们的!”小芳临死说的是不是这句,无从知晓。人们都在流泪,院内锣鼓喧天。转眼当年的那个女的牵着男孩再一次披麻戴孝,这次男孩相当利索,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平静,又将这个男的合在了她的坟里。坟边不远就是正汹涌的石榴河,朝东边泥沙俱下的奔。</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3 1:23: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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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道,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词章,终身以道为准;继廉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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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2 |只看该作者
看你的作品,自我的感觉就好象在沈从文的肚皮上跳那种舞,可是,又似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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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2 |只看该作者
<>可以给杂志社投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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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2 |只看该作者
<>感谢两位!“在沈从文的肚皮上跳那种舞”,不只是好还是坏阿:)</P>
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道,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词章,终身以道为准;继廉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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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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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4 |只看该作者
<>很干脆,不罗嗦,这是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既然大壮爹的死是注定了的,那么在文中应该在刻画他这个典型人物时更生动、更完善,这样才会使死亡更有力量。</P>
<>另外还是得说说关于小说的事情。为什么老是有人在小说的结尾死去?我记得余华做过一个访谈时自称自己的小说中已写死了四五十个人。这是多么大一笔财富啊!死亡并不是一件事情的结束,更不能以死亡为背景去赚取人类的情感。这样使死亡一点力量都没有。从这篇小说的角度看,对于读者,他的死亡就是注定了。从小说气息就能感受得到。</P>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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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4 |只看该作者
谢谢天才。这本来是要写一个“死”的轮回。开始是孩子和姨、爹送娘。结尾把场景重复,人却换成了爹。我会多刻画下爹的。谢谢天才。看来遇到问题只能向你求救了:)
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道,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词章,终身以道为准;继廉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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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4 |只看该作者
<>语言相当精彩,文字与内容很和谐。有功夫。</P>

<>可能这样的小说虽然相当好,但是置顶的可能性不大。说不清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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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0 |只看该作者
大家看到这篇小说了就够了,好、不好,我都想文章有个命运的事情。固顶有必要吗?呵呵,你们能在这里面看到,就好。:)
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道,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词章,终身以道为准;继廉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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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0 |只看该作者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唐大棣</I>在2006-9-7 18:56:25的发言:</B><BR>大家看到这篇小说了就够了,好、不好,我都想文章有个命运的事情。固顶有必要吗?呵呵,你们能在这里面看到,就好。:)</DIV>
<br>    说得好!
给你蛋子打鬓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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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1 |只看该作者
高原兄,我想就这篇小说征求你的一些意见。最好细致一点的:)我来这里是进步的。谢谢大家的阅读。
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道,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词章,终身以道为准;继廉洛关闽而起,元明两代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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